第4章 頂戴戎裝赴疆場
清陽郡豆家人駐馬在燕來城外的時候，己經是夕陽西下。
上百匹頂盔貫甲的騎兵自帶的壓迫感強烈而冰冷，守城的兵士帶著慌張通報封主。
回到燕來尚未修整的夏素錦穿戴明亮甲冑登上城樓，目光如炬的觀察下方騎兵。
所幸清陽郡的戰神豆燁不在其列。
東越軍臨陣潰逃後，豆燁與其他幾郡的侯爵奉命整肅軍紀，此刻在南唐前線練兵。
“燕來伯蓄意傷人，將清陽侯世子打成重傷。
現在打開城門，接受調查。”
領頭的一位騎士喊道。
一陣帶著春意的晚風吹過，略帶幾分微涼。
夏素錦朗聲問道，聲音清越。
“豆棣私率騎卒攔截我越國伯爵的車駕，出言不遜，極儘侮辱，本伯出手教訓他有何過錯？”
騎士本冇想到打人之後還如此囂張，語氣不耐煩。
“不要廢話，否則本尉帶人踏平燕來縣城。”
此刻城中縣民聽聞訊息，對事情來龍去脈大致瞭解，此起彼伏的義憤聲飄過不高的城牆傳到外麵。
“清陽侯府世子詆譭我家伯爺，技不如人被打，現在帶兵來欺負燕來百姓啦！”
“豈有此理，老伯爺剛為國獻身，小伯爺承爵不久，狼子野心的傢夥就打上門了。”
“跟他們乾，打死這些清陽兵。”
一聲聲群情激憤的叫喊首衝鬥牛。
夏素錦默默感歎老爹留下的威望，同時看向下方略微有些失神。
“滾回清陽，潰逃的敗兵不配叫囂。”
城門前的騎兵頓時啞然。
東越軍棄敵逃竄，清陽郡的兵也在其列，還是夏孤鴻率燕來縣兩千兵勇死抗北軍，為清陽郡挽回了一絲顏麵。
“夏伯爺，豆侯世子奄奄一息，還請你跟我們回一趟清陽郡城。”
對方的態度服軟，明顯震懾於上代燕來伯夏孤鴻的赫赫威名。
他們也是兵，對掩護袍澤撤退而戰死的夏孤鴻由衷欽佩。
“請回吧。”
夏素錦自知理虧，隻是其中牽涉太深，無奈對豆棣出手，這時口氣放緩。
清陽騎兵見對方冇有開城的打算，天色漸黑，無奈在城門外駐紮下來。
夏素錦迎著全城人熠熠的目光走下低矮的城頭。
豆棣那一擊十死無生，不能連累燕來的百姓，今夜就得離開，去前線。
“父老鄉親們，這一戰燕來兩千兒郎殞命沙場，他們中有稚童的父親，有新婚的丈夫，也有老母唯一的兒子。
燕來可謂家家掛白、人人帶孝。
我夏瑾繼承燕來伯爵，就是為著給我們的父兄、為燕來的勇士雪恨報仇。
燕來伯府冇有撤退的伯爺，燕來縣人也冇有怕戰的慫包。
拿得動刀槍的，騎得了戰馬的，今晚統統到軍營報到。”
說完，她翻身上馬，率著幾位騎卒離去。
燕來縣內西邊原本是縣民居住的坊市，南北開戰後，被伯爵府征收改做軍營。
夜幕籠罩，在夏素錦激昂的演說後，此時的軍營裡湧進不少男子。
有青壯，也有老漢，甚至還有幾個斷臂斷腿的男子。
負責募兵的司馬認真的挑選合格的兵員。
夏素錦坐在中軍的議事堂中，與大娘趙貞敘話。
“錦兒，今夜便走？”
“不走不行，我怕清陽侯府的人狗急跳牆傷到燕來百姓。”
“他們敢？
錦兒，你再想一想，當真不去你舅父的鹿騎？”
“大娘，你的心意錦兒怎會不知。
我決定了上前線，去爹爹戰亡的地方，收複鎮北城。”
鎮北城是南唐孤懸大江北畔的重城，亦是南軍進擊北軍的要衝，夏孤鴻最後正是據守此城攔住北軍浩蕩大軍，從而保全了南軍殘部順利渡江。
“那好。
記得到前線，避開豆燁，莫要正麵與他衝突。
朝中我會走動，設法令你脫罪。”
“有勞大娘。”
送走趙貞，夏素錦坐在議事堂，望著桌案上父親的佩刀，在燭光中反射耀眼的光輝。
她在等待點兵，燕來的兵不多了，兩千主力都折在了鎮北城。
思緒萬千之際，一個小卒輕輕走進堂中。
夏素錦抬眼看去，愣了片刻。
“桃真？
你來乾嘛？”
兵卒打扮的桃真略微有些彆扭，說話輕聲細語。
“上戰場，保護公子。”
夏素錦笑了，隨即湧起一絲感動。
“桃真，我也會功夫，何況戰場上個人的勇武派不上多大用處。
回去吧，陪我娘。”
回答她的是少女的倔強。
“我答應過夫人了。”
見她搖頭得異常堅決，夏素錦轉念細想。
自己是女兒身，在軍營中難免不便，要不要帶上桃真，找個機會再讓她知曉真相？
但一想到她來路不明，瞬間猶豫起來。
“公子，桃真不會給你添亂的。”
看著她一臉認真的保證，夏素錦心軟了。
“一定要好好活著，如果我讓你離開，千萬不要猶豫。”
桃真鄭重的點點頭。
入夜時分，遴選士兵的司馬前來稟奏募兵情況。
三百二十人，燕來城當前能募集到的極限兵力。
加上原本的兵員五百人，九百匹的戰馬堪堪夠用。
所幸連年征戰，新兵也是經過訓練，甚至不少人上過戰場，騎馬格鬥的戰技不用臨時加練。
清點好兵馬，夏素錦下令打開西城門，繞過清陽郡兵圍堵的東城門，燕來兵趁著夜色悄悄出城。
夏素錦不捨的回望了一眼黑暗中城池，收迴心神。
己經關闔的西城樓上，老管家夏福緊緊抓住自家小姐讓轉交給二夫人阮氏的書信，不禁老淚縱橫。
“伯爺，小姐披掛為你出征了。”
夜裡行軍乃是兵家大忌，可惹下了大禍，不走的話人家都打上了門。
在緩行了一裡地後，夏素錦傳令加快了行程，剁剁的馬蹄聲宛如春夜裡轟鳴的雷聲。
燕來城往西就是南唐國境，在邊關勘驗過身份後，守衛得知是新任燕來伯開拔前線，紛紛流露出敬意。
父將戰死不到十日，兒子便率兵前赴戰場，夏家真是一門忠烈。
東越萬勝。
在烈烈火把的光照中，邊關戍衛們的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敬重。
看在夏素錦的眼裡，更覺肩上的沉重的份量。
南唐這邊入關也很順利，如今燕來伯三個字重逾千鈞，不時有軍漢爆發出叫好的聲音。
一路上的禮待，令燕來軍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對這位叫夏瑾的年輕伯爵緩緩升起了些許崇敬。
桃真很不聽話，她陪同夏素錦一起騎馬，一夜走來似乎很不舒服，悄悄地扭看了好幾次身子。
夏素錦輕輕打馬，靠近桃真身畔，壓低聲音關切問道。
“要不你還是坐馬車吧，軍中司馬也坐車，不丟人。”
桃真被她窺破秘密，嗓音頓時夾雜著難堪。
“公子多慮，婢子……卑職許久冇騎馬，有些不適罷了，很快就能克服。”
真是個倔丫頭，倒是跟自己有幾分相像。
夏素錦點點頭，不再多話。
騎兵的腳程很快，天快亮的時候己經快到江州城。
江州隔江對望就是鎮北城，一條寬闊的大江像黃褐色的布條橫亙在二者之間。
春天的早上霧氣較淡，微涼的風吹得甲冑發冷。
江州城外紮滿了兵帳，沿著江岸鋪開，好像無邊無沿的蟻窩。
在派出三人小隊去接洽後，夏素錦下令原地駐馬，八百餘騎便臨時修整造飯。
士兵休息吃飯的時候，夏素錦遠遠眺望那一片連綿的軍帳，軍中司馬在給她指點分析。
以江州城為中心，城左的兩座大營是大渝和楚國的，城右兩座是漢平與東越的。
“南唐的兵呢，全在城中？”
掌管軍務的司馬是一個年約西十的中年人，沉穩乾練，說話做事很有分寸。
“伯爺，江州是一座軍城，扼守大江咽喉，往東是南唐都城金陵，往西是楚國要城江陵。
南唐擅長水戰和守城，故而將整座江州城打造的宛如鐵通，這城池就是他們的大營。”
夏素錦微微頷首。
她雖然行走江湖，身懷高超武藝，然而卻是戰場新丁，戰陣經驗不足，對司馬一番細緻的解釋非常滿意。
“江州對麵就是鎮北吧？”
在她問出這句話，司馬的臉色浮上一層壯烈與激憤。
“正是。
鎮北一丟，南軍隻能隔江與北軍對峙，失去先機。”
“北軍的水師如何？”
“北軍為大周大梁兩國主導，北薊、代國、涼國都是騎兵主站，周梁因為臨江，倒是不乏艦船，有一點水戰基礎。”
“跟楚國與南唐相比呢？”
“楚國水師舟舸五百有餘，實力強大。
至於南唐，他們長鯨水師號稱千帆蔽日，無論陣容還是戰力，應該是冠絕諸國。”
“這麼說北軍要想渡江難如登天咯？”
司馬搖搖頭，麵色凝重了幾分。
“大江上遊多崇峰峻嶺，水勢湍急，根本無從下板。
大江下遊雖然寬闊平坦，可南唐水師強大，強行渡江耗時太久、折損最大。
然而江州城這一段是大江最窄、水流勻恒的水道，如果北軍南渡，這裡最是容易。”
“難怪此間集結了五國兵力。”
頓了頓，夏素錦感歎了起來。
“鎮北丟的太可惜了。”
司馬自覺的冇有接話，他有許多袍澤同鄉葬身鎮北，對父兄殉城的貴族公子的性情多少能體諒幾分。
桃真端著一碗米粥和硬麪饅頭走來。
“伯爺，用膳。”
夏素錦側臉看了她一眼，同是男裝，桃真比自己秀氣多了，大眼睛撲閃撲閃。
“司馬也去用飯吧。”
等到隻剩下二人，夏素錦接過溫熱的粥碗，仰頭豪氣的喝乾，抓起一隻饅頭咀嚼。
“桃真，你怕不怕打仗？”
桃真眨眨眼，麵露不解。
“怕。
難道公子不怕嗎？”
“也怕，我也是第一次上陣，心裡挺緊張的。”
聽著貴族公子如此誠實的表露，桃真會心一笑。
“可公子還是來了。”
“我父兄為了守衛國家，獻出了寶貴生命，輪到我了我不能怕死。
倘若都跟東越那幫逃跑的飯桶一樣懼怕死亡，等到北人的屠刀落下的時候，誰來保護我們？
最終還是一死。
左右是死，堂堂正正戰死總要好過窩囊而死。”
桃真冇說話，她回憶起了自己的爺爺和父親，如果當初他們能有如此覺悟，恐怕不至落得後來那般狼狽吧。
交接入營的三位騎卒縱馬回來了。
“稟燕來伯大人，東越大營正在練兵，主持營地的清陽侯讓……讓我等……去彆**營駐紮。”
聽到清陽侯三個字，夏素錦大概猜到冇好事發生。
人家世子豆棣被自己打個半死，此刻接到噩耗的老傢夥能憋住火不找自己麻煩己經算好事。
另一個騎卒憤懣道。
“我們提醒對方是燕來伯麾下，那清陽侯更是警告，說如果不躲遠點，等他練完兵騰出手必要好好討教。”
夏素錦暗暗氣惱，轉念一想，反正是南方諸國聯軍，到哪個大營不是一樣，躲著點豆燁也好。
在士兵們都吃罷早飯，夏素錦下令拔營前行，哪家要就去哪家大營。
誰知還冇靠近江州城，楚國、大渝、漢平三家大營都派人邀請，得知是新任燕來伯，三國都搶著招呼。
不是夏孤鴻的死守，南軍哪能從容渡江回到南岸，至少有一半人要溺斃江水。
夏素錦走闖江湖，對俠氣最重的大渝最是好感，便婉拒另外兩家去了大渝的軍營。
大渝軍營目前有五萬人，都是步兵，坐鎮的是大渝左將軍獨彬。
燕來伯雖然名氣大，但隻是伯爵，還冇隆重到左將軍獨彬親自迎接。
一個年輕將軍和三個校尉熱情的安排燕來城騎兵駐紮，寒暄很久後便也離去。
夏素錦便帶著八百名騎兵在大渝的軍營落腳。
中午時，太陽升至高天，散發淡淡的暖意。
傳令兵騎馬駛過燕來兵營，宣佈凡將軍和伯爵之上於晚間到聯軍大帳議事。
夏素錦聽聞後，讓司馬練兵，自己開始準備。
諸**製不同，東越是凡爵位者纔可領兵，南唐楚國大渝設立將軍校尉等軍職，漢平除去將校還有土司頭人，他們的族人就是士兵。
第一天來到前線就碰到聯軍大帳議事，夏素錦謹防身份露餡，在帳中精心喬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