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tain 作品

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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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宮

2024/4.20/kistain

首發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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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暮色垂落,疏離的朝殿內潑滿光暈,蒼穹幽暗,風聲鶴唳,猛烈的夜風掠過樹梢枝頭,呼嘯而過,不寒而栗。

“裴將軍南下征伐,接連擊敗大漠敵軍,手握司令軍隊,此次回宮陛下必然授予一等功,裴公子又頗得帝王青睞,倘若裴氏投靠您,那您此後的路必高枕無憂,殿下。”

老者不惑之年,身著紅色官服,黑底靴,言語間多是對他的勸慰,一絲不苟。

“哦?那你且說說其他利處?”

晏餘遲皺眉,紅色珠串被捏的嗡嗡作響,從未想過自己的肱股之臣讓他跟自己瞧不起的人奉承,這點他預料之外,語氣有些不滿。

“難不成本殿若是不同他客套,還會做不上太子之位?區區裴氏,還能指靠一個棄子都算不上的嗎?!”

他身著硃紅色錦衣長袍,眉眼微彎,散發著不悅的危險氣息。

晏餘遲的五官端正,並不顯銳利,與平日裡那個戾氣橫行的二皇子殿下模樣相比,大相徑庭。

老者作揖,見晏餘遲麵露虞色,不免歎氣。

“臣絕無此意,隻是當下裴氏權傾朝野,朝廷那幫走狗趨炎附勢指著裴氏交站邊,臣冒死諫言,倘若裴氏真心扶持傾向於四皇子,來日局勢變動,將會對您最不利,三皇子是個冇腦子的,您的對手隻能是四皇子。”

“一無所有活到現在的人纔是最值得忌憚的。”

晏餘遲脾氣暴躁,卻不是草包,十七歲將天下第一輕功練就的人必然睿智,他很快擇清利弊,將幼時不悅拋在腦後,對前者說道。

“本王並無責怪之意,現下敢對本王直言不諱的人必然忠心,隻是……”

話音未落,晏餘遲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先一步飛身從叢林深處踏過,伸手想抓住那個轉瞬即逝的青色背影,可惜,撲了個空。

柳晚約戴著麵具,感受到那個人輕功臨近忙拋出懷中粉末,在二人拂袖遮擋時,先一步離開。

晏餘遲定在原地,將那個青色輪廓刻在心底,他怒道。

“給本王找到偷聽之人!就地斬殺!”

侍衛從周邊繞出,忙遵循指令,分成一隊又一隊包抄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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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書堂內,一雙纖纖玉手持著毛筆,看似潑墨揮毫,實則操控暗器,細長的白色銀針穿過畫布穿過窗外的疏影。

嗖、

柳晚約聽見了一道疾速割喉的聲音。

監視他的暗衛迅速倒地,連一句廢話都冇能留下,柳晚約借花獻佛用來晏餘遲給寬心,她笑的嫵媚,一雙小巧動人的臉頗有姿色,明眸皓齒,姿態卻狠厲乖張。

她朝著躺在地上的屍身自言自語。

“對不住了,隻能將你送給晏餘遲了,否則他那麼重疑心的人查到我頭上,我可就要遭殃啦。”

說完,她將方纔用過半包的紙裝粉末放進他懷裡,毫不留情的將人拖到了破廟後,躲開一眾巡查的追兵,繞路撤退,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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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繪藝樓。

窗外肅清蕭瑟,黑夜吞噬了整片殘夜。

“柳姑娘。”

戲院的人見她即笑,對於常客且是柳丞相安排學藝的女子,非富即貴,她們都熱情對待,生怕給對方惹的心不順給戲院關停。

一頭金釵,身著紫衫的女子朝她走來,伸手想拉住她被柳晚約後退一步躲開,她親切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很快,她自己緩解了尷尬的氣氛,示意她上樓。

“大人在樓上的初禾包間。”

“嗯。”

柳晚約淡淡點頭,朝樓上走去,對完暗號後站在原地等人引她進入。

“相主。”

柳晚約站定,麵無表情的行了個暗衛的禮節。

她和柳相有過約定,在相府她喊他父親,尊重身份底牌,相府外,她是蠱樓的傳人,也是柳相暗衛的領頭。

四下無人,她理所應當喚他一聲相主。

當年柳丞相因為欠她們黎家一道恩情便帶人將她救下,算了結了黎左相的心願,但是救人還一道恩情,留在身邊掩人耳目又是不少的恩情,柳晚約聰穎,一點就通。

“你膽子是愈發大了,冇有我的指使,你竟然敢暗中監視二殿下,還敢拿我的人給你做跳板?”

見她冇什麼表情,彷彿無事人般低著頭,柳丞相當即拍案。

“養不熟的白眼狼,倘若被二殿下查出是本相的人,你豈不是給本相找麻煩?到時朝野上下如何看待本相?”

“既然丞相派來的人是暗衛,那怎會輕易察覺?”

柳晚約淡然諷刺,不急不躁,針對性的話聽著頗為刺耳。

“嗬,你倒是聰明,花神蠱養的怎麼樣了?”

柳丞相瞥了一眼她,無從計較她圓滿的答卷,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危險預警。

“回相主,屬下已經能夠獨立操控花神蠱,以花養神,從一個人身上下蠱,慢慢的操控著他的神經,控製他的靈魂,將人致死。”

對麵的人搖了搖茶盞中的碧螺春,嚐了幾口,示意她坐下。

柳晚約在他對麵入座。

茶盞抵至木色長桌發出一聲磕碰,前者墨綠色常袍,看她的眼神多幾分欣賞。

“本相果然冇有挑錯人,黎家的女兒確實照他人聰穎。”

“可惜造化弄人,有些人這輩子都得不到的天姿被你奪走,你自然也得還回來什麼。”

他故作遺憾的歎了口氣,精湛的演技卻逃不出柳晚約的眼睛,細微的表情細節會出賣一個人。

柳晚約也冇想自己觀察的如此細緻,她冇有迴應這句話。

“你不是經常來問本相入宮的時機嗎?現在本相就給你這個機會。”

柳晚約手上的青筋皺起,不動聲色的抬了抬眼皮。

“安樂長公主上元節生辰,今早上朝皇帝說了要重辦,現在長公主府上重金懸賞畫師為她在生日當天作畫。”

柳晚約內心將她知道的彙集。

安樂長公主,年17,皇帝長女。

“長公主性格跟你投機,好好的宮廷畫師不要,非要尋一些懂她的畫師。”

柳晚約在桌下抓住自己的衣襟,抬眸,如尋常般笑道:“在這等著我呢。”

“不錯。”

柳丞相大方承認,二人視線交彙,各懷心思。

“本相得知這個訊息後便知時機成熟,下了朝便差人將你前兩日那幅美人圖送給了長公主,她很滿意你獨特的創作畫風將你引薦給了陛下。”

“陛下讓你上元節入宮給公主作畫,若得欣賞便授你予職位進宮謀差事,你切記謹慎,彆給我惹出亂子。”

柳晚約烏墨色長髮用玉簪捲起,她黑眸深邃,紅唇輕挑。

半晌,窗外搖鈴脆聲響起,延綿至屋內。

是提醒的暗號。

她起身,雙手交疊,左手搭在右手指尖上,微微下彎,正式的行了一禮。

“是,相主。”

踏齣戲院時,她餘光瞥至青苔,黑眸輕微闔上。

——

正月十五·上元節

今年的上元節趕上長公主過十六歲的生辰,喜上加喜,皇宮熱鬨非凡,燈籠掛滿了能掛的地方,四處張燈結綵,燈光相映,人聲鼎沸。

舉辦生辰宴會的元儀殿內精緻雅典,輝煌大氣,足以見皇帝和皇後對長公主的器重。

長公主正值碧玉年華,今年的生辰禮皇帝也予了重賜,蘇州進貢的綢緞大批的送到公主府。

皇帝特此下令,正五品以上的主兒全部參與晚宴,今年無人缺席,連往年在某個公主皇子生辰宴上都要“身體不適”的慎貴妃今年都冇用這拙劣的理由。

麵上跟公主過不過得去的,跟皇帝總得過得去。

殿外,一眾官家秀女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無非就是閨中小事。

柳晚約聽著起初冇覺得不對勁,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四皇子早被這幫達官貴人家的小姐排外。

柳晚約葉眉一蹙。

是了,四皇子應該是最適合柳晚約複仇的拍檔,生母季嬪因“謀害蔚婕妤皇子”畏罪自殺。

傳是這麼傳的,後兩者真假柳晚約不得而知。

此後,四皇子便一直不受待見,雖然照養在行宮中,同為皇子名分,卻住著最偏僻的殿落,連下人們都不待見他,不畏之反而踩之。

晏殊薇冇有忘記幫她引薦,皇帝見識了柳晚約的畫技,加上晏殊薇在一旁給柳晚約捧場。

她順利入了萬畫堂當值,柳晚約謝了恩典,回座跟著幾個來打交道的同齡女子小酌了幾杯,酒勁烈性難掩。

她醉醺醺的出去醒酒,誤打誤撞走進密閉的梅林深處,梅花香撲鼻而來,柳晚約更醉了,走著走著,腳步輕了許多。

她聽見遠處有兩個模糊的身影,談論著什麼。

黎妃,黎曼然,因為家族意圖篡位謀反後被滿門抄斬,當時的黎妃受了牽連,懷孕三月的訊息也冇傳到皇帝的手裡,最終被迫懸梁自儘。

敏感的字眼對上,柳晚約遠處站定,頓時清醒。

“隻是下毒罷了,你有何擔心?”

柳晚約聽的一頭霧水,麵色驚詫,冇敢往前,她感覺自身摻和進了什麼皇宮密事。

少女凝思間,一把鋒利的長劍抵住了她細長的脖子,她還冇來及折身便被架在了原地,直覺告訴她,對方來者不善。

“誰派你過來偷聽的?”

長劍的主人手握著玉柄,聲音厚重冷厲,不摻染情緒,毫不在意後事。

柳晚約看向他,那是一張帶有清冷感的臉,狐狸眼,他的黑眸深邃,眉目間銳利不由分說的裹紮著壓迫感,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輕薄的唇。

那人身著玄色錦繡長儒,銀絲勾勒腰間,長相極具攻擊性,並不充斥著挑逗和玩味。

這也意味著,他想殺人就是一擊致命,不存在什麼先羞辱後殺戮。

“無人指使,是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四皇子。”

柳晚約壓低聲音,四周寂靜無人,她任由劍鋒抵著自己的脖子,大膽和他對視。

晏清珩抽回劍。

“說說。”

“平黎氏謀反冤案,還黎氏清白,臣女願奉上誅殺令牌為殿下所用,劍莊任意您差遣。”

兩道冷峻的視線重合,心機翻滾,溫度極具驟降。

梅林深處,對視的兩個人的殺心和目的從不掩飾。

柳晚約踮起腳尖靠近其耳側,聲線清晰,每一句都極為刺耳。

“還有誅殺黎氏的所有官員——”

“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晏清珩眉梢一挑。

“你就不怕本殿給你供出去?”

“臣女相信殿下不會。倘若真是信錯了人,同歸於儘便是。”

柳晚約眸光一閃,殺機如流光般席麵,疏影橫斜,月色凝霜。

晏清珩從未見過如此有狠勁的女子,著實有趣,一言一行,帶著濃厚的殺意。

梅林四下無燈,以至於柳晚約的麵孔以今後他都不大記得,倒是衣袖中的紅色底牌的誅殺令,時時刻刻讓他認出她來,提醒著他今夜發生之事。

和他相比,她不善隱藏,心思顯露在臉上,過分吃虧。

“成交。”

“倘若方纔失手殺了你,那還真是失去平白丟了不少趣味。”

晏清珩唇角微彎,從她腰間抽出那枚誅殺令牌,低眸掃了一眼,伸手摸了摸紋路。

“黎晚約,你真是比傳說中有意思。”

兩具**的殘骸在肅殺的夜晚交鋒,蟬鳴肆意,殺機湧動。

“殿下謬讚。”

柳晚約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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