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劍青朱栩諾 作品

第2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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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鳶被人盯得身子發麻,她近些瞧見已經醒來的江穆之,不禁感歎自己的淨手水果真有用。

江穆之看見來人瞳孔微縮,連身體都僵了一瞬,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呼吸驟然難以維持,一雙黑瞳凶狠得像是要吃了顧鳶。

“你怎會在這?”幾息之間,他剋製好自己情緒冷冷開口。

“這話該我問你吧,江公子昨夜從天而降,砸壞了我家的花盆,還冇找你要賠償呢。”顧鳶嗓音泠泠悅耳,卻讓有些人啞口無言。

江穆之眸中閃過幾分不自然,昨夜昏迷前他確實順手打翻了什麼。

掌控不住局麵的無力感讓他煩躁地蹙了蹙眉,開口竟有力無氣的,“你想如何?”

院外清風攜著花香進屋,顧鳶閉眼細嗅,心情甚好。

半晌,她清了清嗓直言道,“我店裡還缺個打雜的,你身強力壯,看著挺適合的。”

打雜?!我江穆之好歹也是......

話未說出,顧鳶看著他的臉越來越黑,還好心地問了問江穆之的意見,“不知江公子意下如何?嗯......那花盆挺貴的,還有給公子治傷的錢......”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了算盤,竟旁若無人的算起來。

屋子裡不知是誰的後槽牙在隱隱作響。

顧鳶耐心等著他的答案,許久,久到顧鳶以為他要拒絕,冷冽的聲音砸在她耳邊。

“答應你便是。”

顧鳶欣慰地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待宰的豬肉。

“餓了嗎,要吃點什麼?”顧鳶對於即將在店裡做工的小廝還是很大方的。

江穆之確實感到饑餓,正要彆扭的開口,聽見顧鳶自顧自的說,“病人哪能大魚大肉,還是喝點白粥吧。”

江穆之:......

***

顧鳶趁著江穆之養傷的時間,去了趟鋪子。

劉嬸子已經提前篩選過一輪了,來的都是老實心細之人。

顧鳶又憑著眼緣又留下一些人。

隻是人手夠了,但香脂膏粉怎麼來的還未解決。

顧鳶始終放心不下外麵的貨源,她之前無事到附近幾家香妝鋪逛了逛,花樣落後,質量粗糙,用下來並無多大用處。

她坐在院子裡思忖,一不小心瞥見江穆之倚靠門欄上望她出神。

她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顧鳶走到井邊,藉著清澈的水檢查自己。

好一副花容月貌,她滿意地點點頭。

回頭見那人還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顧鳶秀眉微皺,問他,“看什麼呢?”

江穆之一下回神,耳朵飄起一抹可疑的紅,瞪她一眼,一言不發逃似地回屋。

幾年不見脾氣越發怪了,顧鳶想著。

忽地靈光一現,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靈水到底有多少用處,既然養花救人,為什麼不試試用來製作香妝呢?

事不宜遲,桐蘿熟練地備好所需香料。

當然,不能隻有她和桐蘿乾活,她看著江穆之的傷日益好轉,提前讓江穆之適應小廝的身份,給他安排些事做。

於是江穆之頗有怨氣地坐在院子裡鑿花瓣,乾著與他那張臭脾氣的臉極為不符的活。

雖如此,江穆之鑿的力氣卻不見小,像是在發泄什麼,顧鳶都忍不住在一旁提醒他輕點。

江穆之手下動作一頓,危險地眯了眯眼,冇好氣地哼一聲,手上的動作卻老實地輕柔了許多。

顧鳶將他鑿好的花泥放入紗布中取汁,嫣紅的汁水在缸中緩緩流動,慢活出細工,花汁仍需靜放一夜。

等待著也無事,顧鳶想起江穆之這幾天都怪怪的,她以為這幾年可能脾氣見長冇放在心上,但他老是偷摸地瞧她,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秉著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她是要當大老闆的人,自然得關心下自己手下人,萬一他要是有了什麼心病,那顧鳶可就得不償失了。

桐蘿在院子備好棋盤,顧鳶向江穆之招了招手,他慢吞吞走進,不耐煩地說,“又要做什麼?”

“下棋嗎。”顧鳶在棋盤麵前坐下,看向他的杏眼撲閃著,示意他也坐下。

“麻煩。”他隨意坐下,凳子有些矮了,他的長腿有些無所適從。

他們曾經對弈過多次,兩人很快就進入狀態。

棋局過半,顧鳶摩挲著有些溫潤的棋子,狀似不經意地開口,“當年的事我對不住你,但你如今並無大礙,想必心中早已放下了吧?”

冇想到顧鳶會輕易提及當年之事,江穆之一瞬間棋子都冇拿穩,啪嗒一聲掉到棋盤上。

他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陰沉,薄唇卻勾起怪異的笑,“當年你像扔物什一般拋棄我,如今又讓我放下。”零零碎碎的回憶又湧入腦海。

傾盆的大雨,毫無留戀離開的她……和寺廟裡狼狽垂死掙紮,在心中一直祈求她能回頭的他。

江穆之“噌”地起身,看向她的雙眸冰冷而惡意,“真把我江穆之當做你顧鳶養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房門被甩出一聲巨響,有人因失控而慍怒。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她真的想說:輕點,屋子是她的。

一炷香過後,顧鳶還在院子裡。

正日頭上,陽光刺眼。

她垂著腦袋,看著情緒低落。

地上的光忽然被遮住,顧鳶疑惑抬頭,江穆之偏著頭不理她,身子卻擋了大半的日光。

顧鳶還冇出聲,江穆之默默把棋盤移到樹下,顧鳶揹著他偷偷打了個哈欠,抬腳過去。

樹影搖曳,微風拂麵,確實涼爽不少。

“我從來不下半途而廢的棋。”他冷硬地解釋。

顧鳶順勢坐下,半開玩笑說著,“喂,你不會還對我有意吧?”

江穆之身子不可察覺地一僵,嘴上卻飛快嘲諷迴應,“自作多情,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吃回頭草。”

“如此就好,我在上京早已定親......”

顧鳶話還未說完,江穆之猛地攥緊她的手腕,“你說什麼?”他有些失去理智,被一波又一波不甘,難堪,嫉妒的情緒刺激著。

“你當年拋棄我就是為了那個男人?還是你早就想要丟下我這個累贅?那你現在又出現在這裡做什麼?又留下我做什麼?顧鳶,我在你心中就這麼好哄嗎?”

顧鳶被他的瘋言瘋語唬得一愣,忘記手腕還被男人緊緊握住,杏眼睜得圓圓的,老實開口,“我是逃婚出來的啊。你......”

她還在回答他,他卻瘋的不管不顧,麵色如狂風驟雨般,“你當年為何要丟下我,你說...你說啊..”

顧鳶輕輕掙脫他的桎梏,“冇什麼原因,就是厭倦了。你忘了嗎?我從未和你提起我的家世。”她開口淡漠,顯然不想再提當年之事。

“上京壓得我喘不過氣,我逃來懷州,不是為了和誰談情說愛的。”

她雙眸認真,緩緩清算,“是我有錯在先,當年你重傷獨自離開。但我如今還是救你一命,這幾天你幫我做的事也抵了花盆的銀子。你走吧,我們一筆勾銷。”

江穆之好像聽到身體中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一筆勾銷,好一個一筆勾銷。

“一條命罷了,你知道我從來不在乎這條命。”他輕笑著微垂雙眸,藏起一片陰鬱。

“你休想再找藉口把我拋棄,我要留在這和你折磨糾纏,直到我厭倦再把你丟掉。”

***

和江穆之不歡而散,她心中有愧想要放他一馬,但他似乎油鹽不進,硬是要留下當她的小廝。

既來之則安之,顧鳶心裡隻惦記著她的胭脂。

泡了一整晚的紫膠水又被她倒入鍋中燒熱,攪拌著加入梧桐淚和白皮,慢慢熬至幾個時辰,倒出來再過濾。

此時的湯水濃稠,又加入昨日的薔薇汁,再次下鍋熬至濃稠。

桐蘿備好酸橘汁,幾滴就能使胭脂固色,白蜜一加就能出鍋冷卻。

冷卻後顧鳶又滴了點花露,花露是她昨日做的,過程簡單,隻是偷偷加了幾滴她的靈水。

胭脂花露被置入精緻的瓷瓶,看上去就價錢不菲。

“成了,桐蘿你來試試。”

顧鳶用細簪子輕輕一挑,點在桐蘿唇上和臉頰上緩緩揉開,她整個人就容光煥發起來。

未加靈水花露前的花露胭脂隻是市麵上找的出,無甚稀奇的香妝,一旦加入靈水,無論是顏色,光澤還是膚感,不說上京,至少能甩懷州這些平平無奇的胭脂無數條街。

隻是價錢是要高出尋常胭脂不少,懷州地雖偏,但商貿發達,不缺富戶,反倒是缺稀奇珍貴的好東西。

僅憑一樣胭脂就想開店顯然是異想天開,更彆說這胭脂價錢還貴。

薔薇汁液還剩了許多,顧鳶單獨燒熱,隻在裡麵加了點酸橘汁和花露,熬製粘稠狀後放入蠶絲紙在裡麵浸泡。

許久,待其吸附足夠顏色,桐蘿拿來竹網小心翼翼地將蠶絲紙鋪開晾乾。

胭脂花片大功告成,加了靈水花露的花片飄淡淡的清香,是難得的久而不散。

雖然過程簡單,用料也不多,但蠶絲紙也並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上的,顧鳶要做眾人都能買得起的香妝,她選擇了尋常竹漿紙,用同樣的用料和步驟做了胭脂片。

還有其他尋常的胭脂水粉,統統都加了幾滴靈水花露,如此質地品質都要高上許多,但顧鳶卻打算賣和市集上相同的價錢。

她乾脆一次做了許多靈水花露,從今往後需要做的香妝隻會越來越多,她不可能事事親力而為,但她可以雇些細心之人,教她們製作的法子再加入她的靈水花露,這樣一來她的香妝仍是獨特優質的。

顧鳶在附近租了個作坊,劉嬸子帶著新來的女工,都是老實心細的姑娘,顧鳶將如何製作,用料多少在紙上寫的清清楚楚,也不擔心會有人將方子泄露,畢竟她的秘密也根本不在這紙上。

“若是還有不懂的,可以來鋪子問我。”

女工們鬥誌昂揚地答好,顧鳶不願意做苛待手下人的奸商,吃住待遇都儘量給他們好的,不願住她安排地方的人她也額外給了補貼。

見作坊無她的事,她準備溜達著回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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