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鼓山厝
-
青雲山下最近的一個城鎮名喚靈溪。
涓涓溪流從整個城鎮中蜿蜒流走，溪水來源於青雲山脈的山頂積雪，因當年青微派祖師爺路過時品過溪水，歎了一聲靈氣非常，至此被喚作靈溪。
靈溪就此成村，成鎮，到現在發展到成為一個重要的港口及中轉站城市。
遊夢之徒步在黑夜中行進了許久，終於在天亮之前趕到了靈溪。
晨間露重，街邊的路燈尚未熄滅，就已經有些街邊早餐店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開店。
遊夢之在小鎮中先是隨意轉了幾圈，猶豫著去哪裡找個地方租住安定下來，故而腳步偏慢，隨意選了個方位，邁入了一條漂亮氣派的老城區街道：
‘鼓山厝’
這條名為鼓山厝的街道中，成片都是很有南域特色的厝屋。
所謂厝，用以指代閩語中的房屋，通常為自建的平方民屋。
有些資產雄厚一些的人家，會直接花大手筆，建成宅院，高達幾十樓，也就是外人眼裡土豪俗氣的農村自建彆墅。
鼓山厝許是有些年頭的古厝，樓層並不高，但通常都是三到四層的獨立厝屋，如果不是這裡的建築都有些年頭，外牆麵斑駁脫落，看著有些許蕭瑟，甚至還可以違心的誇一句‘小洋樓’。
這條道上每隔幾十步路，便有一個小神龕立在兩間厝屋的交界處，還通了電，掛了永不熄滅的紅燈籠。
白天路過時可能不覺得有何彆扭，但此時天色還未大亮，幽幽的紅光映照在神龕內金身雕塑之中，著實弔詭。
隻能說換個膽子小些的容易背過氣去。
遊夢之眉心微蹙，思索著這片地區的信仰風俗習慣，步伐無意識的放輕，腳步聲也不自覺地壓低。
低頭走了幾步，險些被階梯絆倒，抬頭看去，赫然發現前方的厝屋門口赫然貼著一張紅色的紙：
“鼓山厝45號二樓整層招租，內有空調洗衣機，月租兩百，水電全免。”
遊夢之吃了一驚：“兩百！？”
這和白送有什麼區彆？！
遊夢之又等天色亮透，再度環顧一圈四周，越看越覺得這地兒能行。
這間厝屋整體看著頗為不錯，雖瑟縮在半條街的儘頭，但是單邊靠水，緊鄰著衡陽支江，門臉朝西，風水上看算是一個不錯的聚財之地。
房屋門臉有三開間大小，一樓的門麵還開了一家雜貨店。
雜貨店內冇有開燈，黑黢黢的店鋪內斷斷續續傳來二胡的刮擦聲。
不說天籟之音，起碼也是嘔啞嘲哳。
“租房是在這裡嗎？”
遊夢之探身進入雜貨店，在鼻尖揮了揮，驅散著若有似無的臭味。
二胡聲霎時間停滯。
有道黢黑消瘦的影子自雜物中緩緩起身。
柺杖的聲音重重點於地麵。
木質的柺杖聲與拖遝的腳步聲相映成彰。
許是室內昏暗不清的緣故，那柺杖聲也略有遲疑與停頓，僅僅幾步路的距離，似乎連碰好幾個障礙物，激起一陣煙塵，令那道身影發出幾聲含糊粘稠的咳嗽。
嘶啞含混的咳嗽，混雜著潮濕黴味撲麵而來。
遊夢之忍無可忍，伸手在牆邊按了一下，瞬間雜貨鋪內燈火通明。
那咳嗽聲更加劇烈，一個乾癟瘦弱的老頭咳得幾乎要斷氣，不住的用柺杖點著地麵，梆梆作響，四處還不忘用方言混雜著普通話叫罵：
“死衰仔！開我燈乾嘛？要錢的曉得伐？！”
來者也就五六十的年紀，但不知為何，頗顯蒼老。
“反正店裡已經有你個老登，再開一盞燈大差不差啦！”
遊夢之小聲嘀咕著，也不管對方有冇有聽見，連忙指著門口那一抹顯眼的紅紙，轉移話題道：
“這裡是不是招租？兩百還包水電？”
髮鬚皆白的老頭子愣了一秒，喉嚨滾動幾下，又翻出幾聲咳嗽：
“我這裡很便宜，不過的話你要有準備”
“我知道。”
遊夢之表現得十分淡定。
用肚臍眼想也知道這個價格遠低於市場價格，有問題。
但她剛剛的興奮也是來源於此。
因為現在對她來說，牛鬼蛇神靠邊站，冇錢纔是真的要命。
老頭子用渾濁的眼睛上下掃了幾眼遊夢之，似乎還是有些猶豫：
“我這裡隻租給大男人，不租給女娃娃”
“女娃娃不好”
遊夢之一手架起老爺子的肩膀，一手從櫃檯的第一個抽屜裡掏出一大把鑰匙，便扯著老爺子往樓上走去，她語速極快：
“重男輕女不可取，生男生女一樣好。冇啥不好的，我從小就出了名的膽子大，三歲能跳山，七歲能跳崖，十歲能單手開鎖，把我師兄寫給暗戀對象的信件循環朗讀。十二歲就能一個人同時玩三台跳舞機，且把把不掉任何一個音符”
遊夢之一口氣上了二樓，隨即鬆開老爺子的肩膀，將鑰匙遞到對方手裡，示意開門，總結道：
“主打就是一個遇事——從容，不迫。”
老爺子抓著鑰匙風中淩亂，怒目圓睜盯了遊夢之一會，最終還是顫巍巍的找到了屬於二樓的鑰匙，咧著嘴直罵：
“我就冇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小娃娃，住吧住吧，算我倒黴。”
“記得房租得押三付一！”
遊夢之嘿嘿直樂，從老爺子手裡接過二層樓鑰匙，又聽了幾句交代事項和唸叨，她都一一應了：
“知道了吳老爺子，放心，我冇啥壞習慣。”
吳文運本還在絮叨著洗頭後記得不要把頭髮直接衝進下水道，聞言整個人卡殼了一下：
“我好像還冇和你這個小娃娃說我姓吳？”
遊夢之粲然一笑：
“冇事兒，我知道。”
吳文運聞言古怪地掃了遊夢之幾眼，模樣頗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讓開了身，讓遊夢之進去參觀房子。
遊夢之也不在意，雙目從四周打量過一圈，最終落在通往三樓的樓梯口處，那裡有一道鐵門封住了去路，從進屋開始，那若有似無的臭味便是從這道鐵門後隱隱傳來。
遊夢之撇過眼，對著吳老爺子含笑說道：
“不知道的，也能慢慢瞭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