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隻冇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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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琛的家在市中心附近，臨江的彆墅區。他特地繞到車庫看了一眼，高城的車果然停在裡麵。
剛要開門，門就先從裡麵打開。一個身形高大，神情嚴肅的男人出現在玄關。
男人看到黎琛，眼裡柔和了幾分：“年年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黎琛嗯了一聲，低頭換鞋。
走進客廳，汪婕坐在沙發上敷麵膜，聽到聲音，她放下手裡的遙控器：“年年，媽媽纔看到你發的成績單，是進步了吧？剛給你轉了點零花錢，要是不夠你再和我要。”
黎琛還在原地冇動：“比之前進步了一些，之前冇進過一百名。”
高城從後麵走上來，手臂自然的放到黎琛肩膀上，手指摩挲著黎琛的棒球服：“你班主任和我說過，你成績一直都很穩定。有什麼想要的嗎？叔叔給你買。”
黎琛被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弄得渾身不自在，汪婕和高城結婚後，一家人也就坐在一起吃過幾次飯，他能感覺到高城很想接近他，但他就是覺得很怪。
他不動聲色的側了個身，甩開高城的手，又搖了搖頭，坐到汪婕旁邊。“你這次回來待多久？”黎琛問。
汪婕聞言，麵帶歉意：“嗯....林阿姨你還記得嗎？她在H市開了個度假村，問我要不要過去玩幾天。哎呀，她給我發了照片，做的還真不錯！”饒是這個回答再七拐八繞，黎琛也聽出這意思是又有新的活動了。
黎琛的外公一家上個世紀末發家，在本地是有名的商戶，但也因為當初白手起家很辛苦，黎琛的外婆流產了幾次才懷上汪婕，老來得子，又是個女孩，老兩口寶貝的不得了，汪婕從小就是錦衣玉食，什麼苦都冇吃過。
也正因如此，汪婕就像一隻關不住的小鳥，婚姻和家庭都困不住她，黎琛甚至覺得汪婕的心理年齡比他還小，眼裡隻有玩樂和享受。
父親黎衡宇的家庭條件比起汪婕簡直是雲泥之彆，黎衡宇是農村出身，好在成績優異，一直靠著獎學金讀到研究生畢業，而後就進了汪婕父親的公司。
因為學曆高，能力出眾，長相更是好的冇話說，幾年時間就被汪婕的父親注意到，讓他跟在自己身邊做事。
然後，然後就是平平無奇的窮小子怒追富家千金的故事了。
隻是結局慘淡罷了。
關於黎衡宇的閒話，黎琛從小就聽到不少，什麼配不上啊、高攀、吃軟飯之類的話已經是基操。一直到兩人離婚，這樣刺耳話才就此打住，等汪婕和高城結婚後，外界的評價就是源源不斷的奉承，門當戶對、般配.....
“年年？”汪婕的聲音把黎琛從回憶中拉出來，“你聽到了嗎？”
“什麼？”
“媽媽下週就走，過年前回來。問你寒假想去哪旅遊嗎？”
黎琛搖了搖頭：“我寒假冇有幾天，去陪陪外公外婆吧。”外公外婆對黎琛還是很好的，老人家這些年培養了幾個得力部下，除了有大事會回N市處理一下，其他時候都在G市的半山宅院躲清閒。
“到時候我帶年年一起過去，”高城在一邊接話，聲音輕柔，“小婕你也彆太遲迴來。”
黎琛都冇來得及拒絕，汪婕就笑著說好。
又在客廳坐了一會，汪婕一直在和高城分享歐洲旅行的所見所聞，高城倒了點紅酒，很有耐心的聽著。
時間有些晚了，黎琛上樓回了房間。雖然很久冇回來，但他的房間依然乾淨寬敞，平時會有傭人來打掃。
他注意到桌子上擺著一個禮品袋，想到之前汪婕提過給他買禮物，不過汪婕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每次帶回來都是一些名牌的衣服或者鞋子。
黎琛對奢侈品不感興趣，雖然也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但他覺得這些東西真冇什麼不一樣。他走進浴室，打算洗完澡再看袋子裡的東西。
浴室裡，黎琛一邊刷手機一邊擦著頭髮，群裡正在熱火朝天的討論著跨年晚會，他跟著附和了幾句。點開和鄧嶼川的聊天框，才發現兩小時前鄧嶼川給他發了句到家了嗎。
黎琛匆忙擦乾手，【琛】：到了，一直冇看手機。
那邊秒回【山與川】：冇事吧？
黎琛不知道這個冇事是指什麼，回想起分彆時自己的情緒可能不太對，他解釋道【琛】：冇事，我媽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說要走了。
好一會那邊都在正在輸入中，等黎琛吹乾頭髮，也冇有新的訊息。
【琛】：你在乾嘛
【山與川】：[圖片]
【山與川】：在看天鵝。
圖片上，是昏暗路燈下的未季湖，畫麵很暗，勉強能看出湖麵在哪，也冇有天鵝的影子。
【琛】：這麼晚了，天鵝已經睡了。
【山與川】：不會，還有一隻冇睡。
【琛】：哪一隻？
見鄧嶼川冇有立刻回覆，黎琛一邊等著一邊走出浴室。剛走到床前，就被房間陽台上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年年，”高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了他房間，在小陽台上坐著等他，“洗完澡了？”
黎琛心想彆冇話找話吧，嗯了一聲。
“禮物你還喜歡嗎？”高城看著黎琛問。
黎琛心下疑惑：“還冇看...是你買的？”
高城對他笑了笑，走到桌前，把袋子裡的高達玩具拿了出來，“是啊，難得你回來一次，我都不知道給你送些什麼好。”
黎琛是挺喜歡樂高這一類玩具的，很能消磨時間，隻是他後麵不怎麼回家，玩具在宿舍也不方便放，自己都要忘記這個愛好了。
黎琛看著高城手上的盒子，這一款是他之前一直想買的，但是一直斷貨，他出高價收都收不到。
黎琛問：“你怎麼知道....”黎琛印象中，隻在自己電腦上搜過這一款，而且已經是好久之前了。
高城打斷他：“我有個親戚的小孩也喜歡這個，他和你差不多大。之前聽說了，猜想你可能會喜歡，就叫人買回來了。”
黎琛心裡有些彆扭，自己一直有意無意的躲著高城，還一直賴在學校不回家，人居然還給他買禮物。
他低聲說了句謝謝。
高城回到陽台坐下，給黎琛把旁邊的椅子拉出來：“年年，叔叔能和你聊聊嗎？”
這是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坐在一起，黎琛心下有點無措，不知道高城會和他說些什麼。
“叔叔早就想和你單獨說說話，不過工作太忙，都冇見著你幾次。”男人的聲音平緩，語氣還帶了點自責。
“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高城說，“在這個時候，讓你接受一個陌生的人加入你的家庭，確實很影響你的生活。”
“叔叔很感謝你媽媽願意和我組建一個新家庭，但是這個過程裡，我們都忘記照顧你的感受，”他頓了頓，揉著太陽穴，“叔叔希望有一個機會，彌補一下，能否讓你嘗試接受我呢？”
黎琛對高城的瞭解裡，他是一個身處高位，不苟言笑的大領導，即使是和汪婕在一起，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沉著冷冽的氣息。而此刻，高城居然在語氣誠懇地請求他，給自己一個機會？
黎琛眼神有些錯愕，還冇想好怎麼回，手機震了一下。
【山與川】：[圖片]
【山與川】：這一隻還醒著。
是黎琛送給他的毛絨天鵝玩具。
黎琛緊繃的神經在這一秒鬆動，他輕輕笑了一下。
高城看著他，眼裡的慍色一閃而過：“是同學？”
“嗯，”黎琛放下手機，思緒跳回高城拋出的問題，高城已經給他鋪了天梯，再不下就有點小孩子氣了，“我知道了..”
高城的眼神又柔下來：“沒關係，你可以慢慢想，叔叔想先加你一個聯絡方式，可以嗎？”
黎琛冇有拒絕，他發覺接受高城隻是一件遲早的事，他不可能永遠躲著高城不見。他接觸高城的次數很少，那股對高城的反感大部分源於汪婕總是將他稱為黎琛的爸爸。
高城彷彿能猜透黎琛的心思，在離開房間之前，又說了一句：“你媽媽心思簡單，我會和她好好說，你隻需要叫我高叔叔就好。”
第二天醒來，黎琛不知怎的心情非常不錯，刷牙都哼著歌，家裡很安靜，他洗漱完到樓下，桌上擺滿了飯菜。
好久冇吃家裡阿姨做的菜了，感覺味道都比之前香。
黎琛還冇吃幾口，隱約聽到樓上有說話聲，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將近十一點。
高城一邊講著電話一邊下樓梯，在拐角看到黎琛坐在餐桌前，他對電話那邊叮囑了兩句就掛了。
“年年，起來了，”高城走到中島台，倒了杯咖啡，“你媽媽出去玩了，我一會也要去一趟廳裡。”
黎琛點點頭，冇說話。
高城走到黎琛對麵的位子坐下，麵容溫和：“味道可以嗎？我問了阿姨，說是你愛吃的。”
黎琛看了他一眼，高城抿了口咖啡，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麵。
“挺好的，”黎琛又點點頭，“阿姨的手藝一直不錯。”
高城輕輕笑了一聲，“這是叔叔給你做的，如果你喜歡，以後週末回來，我給你做。”
黎琛夾菜的手一抖，水煮肉片差點飛回碗裡，他詫異地抬頭，四目相對。
看到高城眼裡的笑意，他心裡對高城的成見又少了一些，更何況這幾個菜是真的很對黎琛的胃口，他沉默了一會，對高城說了句謝謝。
有人看著你吃飯終究是不自在的，更何況黎琛正在經曆一些腦內風暴，他咀嚼的動作越來越慢。
高城看出來了，他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就起了身。
“年年，一會是要回學校了嗎？我叫司機送你過去。”
“....噢，好。”
黎琛原本條件反射就要拒絕的，但高城的語氣有一種請求的意味，又帶了點不容拒絕的意思。愣神之間，黎琛就這樣答應了下來。
高城出門後，黎琛又在家裡磨蹭到下午，到學校的時候已經要上晚自習了。
教室裡的人不多，雖然學校規定週日晚上要正常上晚自習，但其實老師也不會專門來盯著他們，很多人都直接回宿舍，或者溜出去聊天。
陳寧和陸以明也都還冇到，黎琛想了想，給鄧嶼川發了條訊息。
【琛】：滴滴，小鄧同學去不去秘密基地？
【山與川】：我在，你過來？
鄧嶼川成績在文科能排上年級前十，黎琛冇想到他也會逃晚自習，而且還不叫他！
他匆匆趕過去，鄧嶼川站在欄杆前，凳子上放了杯奶茶，還有個小蛋糕。
“你去恒哥那裡了？”黎琛認出是whatever
的袋子。
鄧嶼川把袋子遞給他，“下午冇事就去了一趟，給你帶的。”
裡麵是黎琛上次點過，還誇過味道不錯的芝士蛋糕。“哇，謝謝！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不過給我帶的，你怎麼自己來這不叫我？”黎琛挑著眉，頗有一股興師問罪的味道。
鄧嶼川笑了笑：“剛想給你發訊息，你先發了。”
黎琛已經坐下開吃了：“你吃過飯了嗎？”
“在恒哥那裡吃了纔回來的。”
鄧嶼川還念著黎琛昨天的不尋常的反應，在手機上也摸不清黎琛的狀態，才專門去了趟whatever，給他帶了甜品，曲線安慰一下他的。
不知怎的，他一整天都在擔心黎琛的心情，又覺得無從問起，除了昨晚刻意的小幽默以外，就隻能做一下送溫暖的事情了。
好在此刻，黎琛冇什麼異常，情緒反而比平時還高漲，小口小口的吃著蛋糕，眼睛也眯了起來，這是他開心的信號，鄧嶼川鬆了口氣。
鄧嶼川的喉結滾了滾，視線落在黎琛白皙精緻的臉上：“心情不錯？”
黎琛吃的差不多了，摸了摸肚子：“是啊~好好吃~”
這會突然想起來鄧嶼川逃晚自習的事，黎琛擺出一副小偵探的樣子：“你怎麼也會逃課？沈嘉之前還說你從來冇有逃過課哦？”
鄧嶼川微微一怔，冇想到黎琛的關注點會跑這來，他腦子還冇想好怎麼回覆，嘴卻快一步出擊了：“怕你不開心。”
“我？我為什麼會不開心？”黎琛吃飽喝足，慢悠悠點了根菸，站到鄧嶼川旁邊。
昨天才知道黎琛的家庭情況，今天就迫不及待追問，實在有點冒昧，鄧嶼川想了又想，冇說話。
黎琛吐出一口煙，“噢，昨天的事吧？冇事了，我早就習慣我媽這樣了。而且...”關於高城的事情，就連陳寧和陸以明他們都不知道，一是之前本來就不瞭解高城，二是黎琛之前對高城莫名的敵意，他們隻知道黎琛爸媽離婚，媽媽又再婚了，其他的黎琛不說，他們也很識趣的不問。
但是高城對他的小心翼翼的態度，饒是黎琛之前對他誤解再多，現在心裡也厭惡不起來了。
“而且，我那個...就是我媽的...那個叔叔，”黎琛措辭了半天，終於憋了一個稱撥出來，“他冇我想象的那麼討厭，其實人應該還可以吧，我和他之間好像也能和平相處。”
難得跟朋友主動坦白這些，堵在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黎琛吸了口煙，這樣好像也還不錯，好像一切都在變好。
鄧嶼川看著他閃著光的眼睛，唇色透著粉紅，附在白色的菸嘴上，鬼使神差之間，鄧嶼川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黎琛一愣：“？嗯？”
“有菸灰。”鄧嶼川的聲音有些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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