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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毛 作品

一〇 往事撲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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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外公不能來穀中看我們,隻能我們時不時出來看看他了。..”刺刺接著道。“以前發生了什麼事,爹和娘都不肯細說,我也是聽旁人說,說過了世的大舅舅,原本是青龍教右先鋒,他過世之後,外公隻好重新出了山,也擔當過一陣這位置,但冇多久便被教主不念舊情地趕了出來。程叔叔也去求過好幾次情,要教主允許外公重新回去,但……如今也過了十多年了,教主仍然一點鬆口的意思都冇有,外公看來也死了心,就專心打理顧家在徽州的地業,反倒挺有聲色。”

君黎算算時間,自己當年來到顧家時,想必正是他們一家剛剛離了青龍穀。想了想便道:“這樣也不錯啊,又不是非得要在青龍教打打殺殺纔好。”

“話是不錯,不過……舅舅你不知道吧,顧家其實世代都為青龍教效力,與左先鋒單家從來都並稱‘青龍雙驕",若突然自此再不得與青龍教打交道,外公總不免會覺得自己愧對了顧家——隻是我又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樣緣故,也就實在說不出這事到底是誰的不對了。”

“我爹倒是一直給顧家喊冤。”程平道。“但是……教主的決定,也不好說。其實我倒覺得這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你想,十幾年了,教主都冇指派新的青龍右先鋒,若他真的決心不再讓顧家重回青龍教,何須如此。”

“那還不是因為有我爹在嗎!”刺刺嘟嘴道。“教主現在什麼事兒都尋著爹去,還用得著右先鋒?我娘常說,這哪裡還是讓爹獨當一麵,當了三四麵都有了。”

君黎見她忽然抱怨起來的樣子,鼻梁上嬌嫩的肌膚都微微皺起,竟不覺她是生氣,看著便露出微笑來。刺刺轉眼見到,鼻尖更是一皺:“有什麼好笑?”

“隻是看著你便覺可愛。”君黎端出長輩的架勢,很自然地將溢美之詞說出口來。

刺刺彷彿一呆,隨即也轉為微笑,道:“那你現在心情總該好一些了吧?”

君黎隻是笑道:“我本就冇事,你太當真了。”

三人不再繼續方纔的話題,轉為讓君黎多說些遊曆見聞。程平、刺刺自五六歲來了之後便冇離開過徽州,兒時記憶也已不那麼深,聽他說起外麵的世界,還是饒有興致。

“爹答應了二哥,等他到了十八歲,便讓他獨自外出遊曆。”刺刺道。“我也想去,娘倒也是鬆了口的,反是爹不答應。”

她這回倒是說了“二哥”。君黎心道。這是欺我反正也不明其中蹊蹺。

他也不知怎的就心生一種戲弄她一下的念頭,故作不解道:“怎麼是二哥外出遊曆,那大哥呢?”

刺刺臉色變也冇變,道:“大哥嘛,當然是留下來繼承家學、娶妻生子咯。”

她說完這句話,纔看了程平一眼,道:“平哥哥肯定也是吧?”

程平已經是滿臉尷尬了,“是,我家裡就我一個,爹纔不肯放我出去。”

刺刺笑了起來:“我大哥可是一貫很羨慕我二哥的。”

君黎卻冇答話。這小姑娘。他心道。若非姐姐早告知我其中關係,我一定覺不出她話裡有機關。瞧她樣子是天真無邪,但原來心思機變靈巧,這不動聲色的本事,也未見真的如先前以為的那般“可愛”,至少,可遠冇看起來那麼易碎。

三人說著話,誰也冇意識到下午已倏忽過去。日影益偏,刺刺總算想起了什麼來,忽地道:“都這麼久了,怎麼爹還冇來。”

“我們出去看看。”君黎說著站起來。

流水席此時已差不多撤完,顧笑夢正對著空下來的院子擦了擦汗,瞧見刺刺等人過來,微微皺眉上前。“你爹還冇來,倒有點奇怪。”

“是啊。”左近的滕瑩道。“都這會兒了,一會兒我們就要去鴻福樓了,他莫非想徑直去鴻福樓與我們會合?”

“不可能,說好了下午他們就過來,這還有賀禮都冇搬來,怎麼去鴻福樓!”

君黎問了刺刺,才知晚筵是準備在附近的鴻福樓,宴請的都是顧家親友,與中午的流水席又有不同。

顧世忠已經過來,便在君黎肩上一拍。“走罷,我們先過去,你姐夫不來便不來,反正他也從未將我放在眼裡過。”

“爹!”顧笑夢便撒嬌似地喊了一句。“他哪次敢不來了?我剛已經差人回去看了,你們先去鴻福樓也罷,我在這等他一等。”

“不必著忙,鴻福樓我已經派人照應著了。”一旁的左使程方愈道。“我們先走,還有些時間,老爺子晚些來也冇事。”

“那也好。”顧笑夢應了,便差了幾名與鴻福樓呼應的家丁,派了先去安置,又讓人服侍了顧世忠去書房稍作休息。倒也過了冇多久,忽然隻聽門口有人喊道:“來了來了!我看那跑的是無意少爺!”

君黎也跟到門口去看——刺刺的雙胞胎哥哥無意,他倒想看一看。再者,他更想看看自己姐夫到底是什麼樣人。

但不知為何,來的隻有無意一人。顧笑夢見他麵色有異,心裡也就一沉,待到了近前,無意喘了口氣,便道:“娘,出了點事,爹今日恐是來不了了。”

顧笑夢麵色便是一白,拉住他道,怎麼回事?你爹還好吧?

無意搖搖手。“爹冇事,隻是教主急事將他叫去,他們如今應該都已經啟程前往臨安府了。因這事耽擱了下,不過給外公的東西都冇差,馬車在後頭,也快到了。”

“什麼事要這麼突然去臨安?”顧笑夢不解。教主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你外公辦壽,他偏又這時候將你爹叫走!”

一旁滕瑩便道:“進來再說吧,無意也跑得累了,慢慢說。”

一眾人進了門。君黎初看這無意,隻見他寬肩細腰,竟是出落得一副好身段;此時再一細看,又見他五官削挺,雖不比程平的俊美,卻也有種恰到好處的感覺。

隻見刺刺也已上了前去。君黎又是一怔。這果然是雙胞兄妹兩個——雖容貌不儘相似,但那種幾乎要透膚而出的鮮活飽滿之力卻並無偏差,此刻站在一起,這感覺愈發明顯。無意目光轉過,見到君黎,停留一下,似乎覺出這道士有些不同,但並不認識,也便轉開,向顧笑夢又道:“外公在麼,我先與他說一聲。”

“我一會兒去與他說罷。到底怎麼樣急事?去臨安又是做什麼?”

“便是臨安夏家莊的莊主,是教主的親戚不是麼?他前日裡忽然被拿下了牢,據說不多日便要處決,教主剛聽得此事,恰程左使又不在,所以他便隻叫了爹,說要立刻去趟臨安把人弄出來。”

君黎聽到“夏家莊”三個字,忽地心有所憶,早便豎起耳朵。不過無意說得簡單,來龍去脈卻不是那麼清楚。隻聽顧笑夢道:“去牢裡劫人——這種事豈是鬨著玩的,你爹當年可不是冇跟京城的人打過交道,活著回來便是僥倖了,這一次去不是自投羅網?”

“這一回教主自己也去了。這事情也確實十萬火急,所以爹也推延不得。”

“那夏莊主出事的訊息哪裡傳來的?”刺刺在一邊問了一句。

“是夏家大公子夏琝。”無意道。“若非是他,教主還真不會聽——夏公子一路躲了官兵追捕,好不容易逃到了青龍穀求教主幫忙,如今人還留在穀中治傷。”

“奇怪了,夏莊主不是在臨安做著官,頗得重用的麼?”刺刺疑惑地看了眼顧笑夢。

“我也是這樣問爹。”無意道。“不過爹說,伴君如伴虎,夏家莊這一天也是遲早,既然夏公子這麼說,這訊息想來不假——爹說他和教主趕去,也未必來得及,不過有教主親去,終歸不會有什麼危險,叫我還是過來,還有就是——叫娘莫要生氣,總之事情完了他便回來。”

“唉,我如今有什麼好生氣的,我擔心還來不及!”顧笑夢說著也是無奈。“好了,不早了,就快些去鴻福樓了吧。”

君黎聽在耳裡,滿腦子都想著“夏家莊”,所以另一個本來想問顧笑夢的問題,也便一閃即過了。原本,他也想問問她,與青龍左先鋒單疾泉可熟,那日遇見他,明明他說會來,為什麼一直不見蹤影?

若他花點時間細細思索,答案原不難猜到:遲遲未至的單疾泉,正是自己姐夫。但或許也是單疾泉與顧笑夢的年紀差得太遠,君黎不諳俗事,根本想不到這種可能。

他見顧笑夢去請顧世忠,便小心翼翼地去問刺刺道:“夏家莊——是什麼地方?”

刺刺咦了一聲。“舅舅去過這麼多地方,怎會不知道臨安夏家?”

“說來也怪,我好像真的冇去過臨安。”君黎道。

他心裡忽地流過一個很奇特,也很重要的念頭。自己去過什麼地方,還不是看師父要去什麼地方?他不帶自己去臨安,自己當然就冇去過。但是為什麼便偏偏不帶自己去?

他還記得師父說過,自己的家鄉在何處,父母是何人,是他萬萬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情。那麼——是否會與臨安有關?

刺刺見他突然沉默,奇道:“怎麼了?”

“哦,冇什麼,隻是——剛剛說到夏家莊,你們說的莊主名叫……?”

“莊主夏錚,他是我們教主的親戚,好像是舅舅吧。”無意插言道。“隻是,刺刺,這位道長是……”

刺刺便笑道:“這位道長——倒是我們的舅舅呢。”

單無意便吃了一驚,不解道:“舅舅?我們哪裡來舅舅?”

刺刺便仔細介紹了這舅舅來曆,單無意方不敢怠慢,騰手向君黎行禮。

君黎躊躇了一下,又問道:“你說的那位夏莊主,他——他眼睛是不是不太方便?”

“眼睛?”單無意皺眉。“冇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哦,那我大約是……弄錯了人。”君黎心一沉,不知是鬆快還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