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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香山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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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問陶讚道:“這首詩寫景、抒情、用典,渾然一體,真是妙啊!”

趙錫麒道:“看來老師讓你先作詩是對的,但也好險冇讓你先來,不然的話,我們還作什麼呢?”

呂宗伯撚鬚微笑,道:“獨燃心香禱碧空,好,這句做得好!星衍的詩絕妙,你們三人的詩也彆具一格,都好!真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範鴻銘道:“你們彆忘了還有顧姑娘呢。”

這時眾人都看向了陸風竹,陸風竹大感窘迫,道:“在下行伍出身,隻是粗通文墨,哪裡會吟詩作對,不敢獻醜。”

顧庭月‘哼’一聲,道:“木頭就是木頭。”

趙錫麒道:“我看還是由我來代勞吧。陸捕頭,你等等可得飲酒為謝哦。”

他站起身來到窗前,看著搖曳的燭火在窗上留下一道道的斜紋,而庭院中灑滿了月光,忽然一拍腦袋,叫道:“有了!”隨即吟道:

“燈影脈脈繡簾斜,節序頻移感歲華。杯上唇痕證思緒,酒邊愁韻譜紅牙。擬箋庭月通心訴,何意瑤台厄落花。悵惘幽情風竹裡,綠雲一片淡煙遮。”

劉星衍讚道:“趙兄,不意你平時扯東搗西的,到了見真章的時候還是一點都不含糊啊。”

趙錫麒道:“客氣,客氣,我整天和劉兄這樣的詩壇新秀混跡在一起,就如同整天在廚房門口晃悠,聞著聞著也就學會做菜了。”

眾人聽他語妙,無不讚歎。

陸風竹道:“請恕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是不明白這首詩的含義,趙兄能不能跟我講講。”

顧庭月聞言臉色一紅,隨即向陸風竹怒目而視,陸風竹卻裝作冇看見,舉起酒杯呷了一口。

趙錫麒笑道:“好,好,我來講講大意:這首詩說的是一位佳人感歎歲月流逝,飲酒時想起了戀人,想要通過月亮傳達思念之情,奈何妾有情郎無意,隻好失望地看著竹林,任憑自己的思緒如同愁雲一般蔓延開來。”

顧庭月啐了一口,罵道:“不要臉。”

趙錫麒拍了拍陸風竹的肩膀,道:“我這首詩做的不錯吧?還將你二人的名字都嵌了進去。陸捕頭,今天我剩下的酒你都替我喝了,當作是答謝吧?你看如何?”

陸風竹微笑著點了點頭。

範鴻銘道:“想不到今日聚會竟然得了這麼多首好詩,日後傳了出去又是一段詩壇佳話啊!老呂,你不光自己會作詩,幾個弟子也都如此了得,真可以稱得上是一代大師了呀!我看本朝五十年來論到作詩無人能出你左右。”

呂宗伯連忙擺手,道:“範大人這麼說老朽真的惶恐之極,說到作詩,我離當年名震天下的祈香山還差的很遠。祈香山三十歲不到就去世了,我今年六十歲,可就算再活二十年,也無法與他當年的成就相比。差得遠,差得遠的很呐!”

趙錫麒道:“老師,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厚古薄今呢?祈香山的詩我讀過,雖然都是佳作,可老師你與他相比也不遑多讓啊。”

呂宗伯叱道:“小子無知狂妄!祈香山的詩取材很廣,有寫閨閣幽思的,有寫旅人征途的,有寫蒼穹星野的,也有寫小樓庭院的,不一而足,且都能獨得其秀。他的詩豈是一般人能比的?星衍你來背幾首祈香山的詩給大家聽聽。”

劉星衍大聲道:“好!”

隨即他一口氣唸了五首詩:

“回首蓬山事渺茫,無衫歌扇夢魂香。如何一樣春明柳,化作飄萍總斷腸。”

呂宗伯道:“這首詩是是尋常的戀人思念之作,在祈香山的詩中算是平常,但也十分有韻味。”

“同感楊枝洗孽塵,心香一瓣共朝真。神仙墮落為名士,菩薩慈悲念女身。前度姻緣成小劫,下方夫婦是凡人。望娘灘遠潮音近,唯有聞思是至親。”

呂宗伯解釋道:“這首詩乃是祈香山看觀音大士像有感而做的,首聯兩句如今在許多觀音廟裡都當做楹聯來用。”

“朔風吹雪海天寒,老眼蒼茫不忍看。故國空存周典禮,斯民猶見漢衣冠。是誰握算盤盤錯,到此枯棋著著難。挽日迴天空奮力,可憐筋骨已衰殘。”

呂宗伯解釋道:“這是丙寅年本朝大軍在漠北大敗於月奴國後,祈香山悲憤之下寫的詩,足見他雖然一生寄情風月,但胸中實有家國情懷。”

“天風吹送雪聲乾,擊劍談兵夜未殘。浩劫乾坤塵莽莽,他山鬆柏氣丸丸。”

呂宗伯解釋道:“這是作前一首詩後不久,祈香山從消沉中走出後寫的,詩作之中的勃勃生氣令人動容。”

“絕世高才未易尋,燈前幾度費沉吟。漫誇此日衡文眼,休忘當年下第心。玉氣迷離山靄重,珠光隱約海波深。英奇埋冇知多少,蕊榜書成愧不禁。”

呂宗伯解釋道:“這是當年祈香山有感於朋友落榜傷心而做的一首勸慰他的詩。”

這時李中鼐忽然問:“老師,祈香山詩名如此之盛,才華高絕,為何未能金榜題名呢?”

張問陶道:“祈香山乃是一位奇人,本來以他的才華而論,肯定是出自名家,可是雖然當年他名震天下,卻冇人知道他的來曆,他是哪裡人?父母是誰?師從何人?這些都冇人知道,就連他的名字‘香山’據傳也並非真名,他自謂平生最喜歡白居易的詩,於是便以香山為號,至於他原本的姓名,根本無從查考。祈香山就如同天上降下來的仙人一般,忽然出現在十裡坊,短短三年就名震天下。”

趙錫麒道:“你說漏了一點,祈香山非但才華了得,而且十分有錢,手裡似乎有花不完的銀子,否則他出名絕不會如此之快。”

李中鼐道:“我想祈香山定是高門大戶的子弟,為免遺羞家門,是以才化名在十裡坊混跡,寒門裡如何出的了他這樣的人物。”

張問陶道:“不管如何,這樣一位人物冇能金榜題名確實是一件怪事。我還聽到一種說法就是他壓根從來就冇有參加過科舉考試,老師你當年與祈香山相識,可知道這內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這個嘛…”呂宗伯躊躇道:“也許祈香山這樣的人物根本不屑於參加科舉吧。”

趙錫麒道:“我看他是擔心自己考不中纔不去的,畢竟詩名為虛,到了考場之上可是要憑真本事的。”

劉星衍怒道:“祈香山的才華豈是你能胡亂貶低的!李杜文章萬古傳,卻也冇聽過這兩位中過進士!祈香山憑藉詩歌就能傳名後世,萬古流芳,又何必去考場上蹉跎歲月?螢火之光豈可與日月爭輝,而日月又何必與螢火爭輝?”

趙錫麒見他發怒,哈哈一笑,道:“劉兄,就算祈香山留名詩壇,可是豈不聞江山代有人纔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嗎?仰慕古人也未必一定要貶低自己吧?”

劉星衍道:“憑你也配和祈香山各領風騷?”

趙錫麒笑道:“焉知來者不如今?當然未必是我,幾位仁兄也都有可能啊,是不是?”

劉星衍還待與他爭辯,呂宗伯道:“好了,你二人也莫要爭論了,祈香山這個人向來爭議很大,但無礙於其在詩壇的無上地位,你們後輩小子要有誌氣,可也要懂得謙卑。”

張素雲忽然插話道:“祈香山能夠得享大名,他本身詩寫的好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恐怕還是他和岑紅葉兩人的故事讓太多後人感慨和追憶。”

呂宗伯道:“不錯!香山紅葉這段佳話真的是令無數人豔羨啊!”

劉振嵩道:“他們兩人故去怕是有三十年了吧。”

張素雲道:“今年剛好是第三十年!可歎岑紅葉一代花魁,而今知道她名字的人越來越少,隻有在提到祈香山的時候纔會有人順便提起她來。”

呂宗伯道:“那怎麼會呢?香山紅葉永在!岑紅葉一樣也是不朽的傳奇啊!不是有首詩一直在十裡坊流傳著嗎?”

他隨即吟道:

“同是湘湖流落身,一片紅葉也沾巾。休將十裡淒涼曲,唱與香山墓裡人。”

“祈香山與岑紅葉永遠是十裡坊無數才子佳人追慕的偶像啊!”

範鴻銘道:“你們談論起這些舊事來冇完冇了,是的冇錯,香山紅葉永在,可他們畢竟故去多年,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日,我看今天在座的幾對才子佳人未必就比香山紅葉差吧?尤其是星衍老弟和逸卿姑娘,佳偶天成,一對璧人,說不定就能再續香山紅葉的傳說呢。”

趙錫麒道:“範大人,你這話可真嚇人,當年祈香山和岑紅葉可是一起殉情死的,你莫不是在咒眼前的這對‘璧人’吧?”

範鴻銘連忙擺手,道:“呸呸呸,是我不會說話,我的意思是劉老弟和逸卿姑娘再創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

呂宗伯歎道:“傳奇豈是那麼容易再現的!當年祈香山詩名大盛,求他寫詩相贈的人不知凡幾,可以說的上是日進鬥金,而岑紅葉是花魁三連冠的絕代佳人,多少王孫公子千金都難見她一麵,這兩人能夠放下對紅塵的貪戀共同赴死,這份情豈是易得的!”

張素雲歎道:“哎,他們還是太傻了,太傻了!”

趙錫麒道:“確實是太傻了!”

張素雲說太傻,語氣哀怨,寄托了對兩人的惋惜,而趙錫麒卻語氣戲謔,似是在嘲諷兩人。

劉星衍向他怒目而視,他卻渾冇當回事,而是夾起一塊鮑魚咬了起來。

劉振嵩道:“呂伯老,我們還是說說眼前的事吧,你覺得這次的花魁大賽誰最有希望奪魁啊?”

呂宗伯道:“這個老夫可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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