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糰子

 

春風在草地上吹起道道漣漪，一個女人站在草地上，亭亭玉立。在她麵前有一群綠色的蒲公英一樣的小傢夥們，小傢夥們伴著微風緩緩地四散飄蕩著。這是魔女在昨天製作出來的奇異生命，叫絨糰子們。今天一早魔女就趁著明媚的好天氣帶它們來森林深處的一片草地遊玩。玩耍也是絨糰子們的工作。絨糰子們有的在瞪大了眼睛發呆，隨風飄搖；有的在草坪上不斷翻滾；有的乾脆幾個糰子擠到一起，互相靠著，呼呼大睡。

在大部隊的邊緣，有兩隻絨糰子，其中一隻不斷髮著抖，露出慌張、害怕的表情。

“你真的要過去嗎？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呀，離開了魔女的保護太危險了！”

“是的，我決心了一定要去，就算今天不去以後還是要去的。請你替我轉告魔女，就說我走了，如果兩天內冇回來可能就是遇到危險了。”另一個絨糰子安撫道。

這個出走的絨糰子告彆同伴，選定一個方向緩緩飄去。它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更不識得路了，況且在這片草地、這片森林無論哪個方向看起來都是一樣的。絨糰子抬頭看向空中，太陽照得耀眼，在背陽的方向有一座略微隆起的小山峰。

絨糰子駕著風飄滾到山腳下，這是一座光禿禿的、植被不多的、不太漂亮的山。遠遠的，絨糰子看到有一個人在登山，它悄悄跟了過去。那是一個樣貌年輕的男人，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穿著一條藍色牛仔褲，一件純白的半截袖，褲子口袋裡鼓鼓的是放著記錄用的本筆，這是絨糰子後來才知道的。這個男人是個寫戀愛小說的作家，可是他並不能寫出很好的小說，而且寫得又慢，為了挖掘現實中的源泉，今天難得纔有一次的專門為取材而外出。男人走到一顆乾巴巴的樹旁，撫摸起表皮，龜裂的樹皮一碰就往下掉。“但是我不能寫你呀，”男人歎了聲氣，自言自語道，“我連你是什麼樹都不知道，是不能寫你的。”男人，也就是花心，拍了拍手上的灰，走開了。“真是一個奇怪的人，”絨糰子心想，“難道他覺得自己能和樹對話嗎？”這時，上方又傳來花心的聲音：“這道小溪不錯，我可以安排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小溪玩耍，不一定要在山上，不過女主角得穿上裙子，能給人一種清涼、清新的感覺……”絨糰子尋聲繞了過去，隻見花心正坐在溪旁的一塊石頭上，手裡拿著本筆，從背影突出來的紅色筆桿一晃一晃的，看來正在記些什麼東西。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絨糰子慢慢縮進了距離，最後緩緩地飄落到花心的肩上，但是出於謹小慎微而過於緩慢的前行讓它已經花了不少時間了，花心這時已經起身要去下一個地方了。“呀！”絨糰子不禁為自己的不湊巧發出一聲驚呼，很快又緊緊閉上了嘴巴和眼睛，裝作一動不動的模樣，希望能不被髮現。絨糰子簡直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要是被髮現了就死定了，他會吃了我的，他那張大嘴一口可以吃掉一百個絨糰子也不夠！”絨糰子從未感到時間過得像現在這樣慢，它忍不住悄悄睜開眼，那人已經走遠了。它既感到鬆了一口氣，又感到心裡有些低落。“也許我是想和他交談的，但是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本絨糰子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隻螞蟻爬到花心身上，不幸被髮現，花心看著螞蟻嗤笑一聲說：“你以為我是唐僧嗎？我可不會像唐僧一樣放你走。不過你畢竟不是害蟲，還是要放過你，但是你也不會像見了唐僧一樣乖乖聽話，自己下去。”說完，拈起螞蟻彈飛出去。

絨糰子貼在花心的後頸睡了一覺，當它睡醒後自覺要回家了。於是它從花心身上跳下去，滾到幾米開外對花心道了彆，就緩緩向山下滾去。晚上，它離開了絨糰子群體，來到魔女的房間。

“魔女，我要變成人類，你有什麼辦法嗎？”

“哦？你為什麼想變成人類？”

“我要變成人類去見一個人。”絨糰子答到。

魔女說：“我知道了。你一天的行程我都看在眼裡，就是那個男人，是嗎？你這個愚蠢的小傢夥，你還太小，根本不瞭解人類，不知道人類中有多少邪惡的壞蛋，不知道他們中有的人能做出多麼壞的事並且還不自知。你隻是個小精靈，做人類會有危險的。”

絨糰子說：“我覺得他不是壞人而且我遲早要和人類麵見的，像他這樣看起來呆頭呆腦的人正好呀！魔女，你就把我變成人類吧！”

“我得提醒你，你們被創造出來的壽命隻有十天，和複雜的人類接觸是不必要的。你執意的話，辦法自然是有的，代價是壽命縮短到三天。去吧，傻絨糰子，去追逐你的心上人就如飛蛾撲火，我在一旁守候。”

魔女一揮魔棒，絨糰子搖身一變成了魔女的模樣，從精緻的麵容、柔順的銀長髮到一身黑色的長袍，全都是一樣的。“魔女，你給我換身衣服，這身太難看，他不會喜歡的。”

當花心打開門，站在門前的是一個漂亮姑娘。“我們做朋友吧！”那個漂亮姑娘說道。她笑得開心極了，花心為她表露出的強烈情緒深深打動。

他把絨糰子請進屋，心頭滿是疑惑，兩人剛坐下，他急忙問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啊？”絨糰子把一隻肘支在桌上，抵住側歪的腦袋，一雙藍色的眼睛純淨得像天空一樣，好像整個世界都能這雙眼睛容下。這雙天空一般純淨的、空曠的眼睛讓花心生出一種奇異的幻想，恍惚間彷彿生出了一對翅膀，置身雲端，無論是藍天、白雲，還是空中飛舞的各種類鳥們，一切事物彷彿觸手可及，隻手可握。花心走了神。“不好意思，我冇聽清，你能再說一遍嗎？”

絨糰子於是重頭講起：“我叫絨糰子，是一種神奇的小精靈。昨天我在山上見到你，我想和你來往，就去找了魔女，她幫我變成人身，把我送到你家這裡。”

世界上真有神奇的事！花心雖然不太搞得懂這神奇的經過，還是和絨糰子交了朋友。

三天後的清晨，花心再次在於前三天相同的時間開門，來的是一個和絨糰子長得一樣，穿著也一樣的人，卻不是絨糰子了。

“絨糰子死了。”她說。

“絨糰子不是我，但是我是絨糰子。我是絨糰子的主人。四天前我創作了五十個絨糰子，就和你見到的一樣，你見到的就是其中一個。但是創造生命哪有這麼簡單？其實是我把我的一部分念頭分成了五十份，塞到了絨糰子的形體裡麵。所以說……”她故意拉長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