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鎮北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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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忽然之間】
“如果在一切的開始,你便已經知道這場旅程的儘頭:你終將失去一切你所珍視之物。但倘若現在停下腳步,你便可以再度保住這一切……那麼旅者,你還會義無反顧的開始這場無歸的旅途嗎?”
……
今夜月朗星稀,偶有怡人的微風吹過。
鎮北關那以黑色巨石壘成的巍峨城樓上,著黑鎧的將士間隔十步一立,凝視著鎮北關外的荒原。
一身著女式黑鎧者緩緩拾階而上,她於城牆上站定,竟是與那些男兒郎一般高。
此女揹負著一杆由破布緊緊纏著的長槍,這與她身著的精良黑鎧相比較下,顯得十分突兀。
女將軍望向關外不遠處小坡上的一座驛站,雖已是子時,但那驛站外的茶攤中卻是人來人往,茶攤邊的土路上也有人席地而坐。
仔細一看,都是當今武林有頭有臉的新秀,還有些非名門宗派內的散修。
這些來自各個勢力、組織的人,今夜隻為一個共同的目標。
不久之前,嶽少俠與朝廷內衛風千都兩人都未能抓住那被唐家通緝的大魔女,唐雨墨。
而這魔女據說一路逃至鎮北關內的邊陲之地,彼時恰逢龍將軍出關掃蕩,故而這女魔頭不費吹灰之力便逃出了武林修行界域,潛入了廣闊的擬道修行世界。
但有確切訊息,此魔頭今夜將會返回關內,所圖為何,無人知曉。
此女身懷絕世神功,更是獲得了昔日武林大宗派唐家傀儡派係的一部分秘寶。
此番各大宗派都集結了不少高手,意圖在此將她生擒,問出她身上的那些秘密。
將那茶攤上的各方勢力打量一番,女將軍嗤笑了一聲,但忽而眯起了眼。
在那茶攤靠外的桌上,一位黑髮末端有些泛白的青年,與一麵色凝重的白髮老者相對而坐。
他隻身著一白色薄衫,材質不明。微涼的夜風吹過,衣物卻紋絲不動,彷彿此人與周遭的空間亦融為一體。
“有趣。”女將軍的聲音中似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而後,便凝神望向關外的夜空。
……
“白老,她現在修的是何種功法,還請告知。我雖也來自鎮北關外,但其實對這世間的武學宗派並不甚瞭解。”白衫青年問道。
“莫少俠謙虛了,你在擬道世界修行,或許有所不知。這魔女修的是當今武林至強的心法,名為【天機】,也不知是何高人所賜。具體效用,倒是不甚清楚,但據說一是傷敵於無形,二是可破世間大部分武功。”
“習成之後,她便殺了無數無辜之人,成了大魔頭?”青年名為莫輕狂,聽聞老者此言,臉上泛起了微笑。
“傳聞如此。”白老答道。
“我聽這嶽大俠和風內衛也是超詣中期的絕世高手,兩人曾力敵超詣後期乃至巔峰的敵人,他們聯手也未曾留下這魔女?”
“……這魔頭狡猾得很,一身遁術更是精妙無比,他們二人合作第一次折戟便是在此。”
“嗬……”莫輕狂品了一口茶。
“若是我等不敵……”他又問道。
老者看了一眼遠處鎮北關上反射著清冷月光的森森黑鎧。
“鎮北關的龍隱將軍想必還是會為我們收屍,免得引來發狂的魔族……追殺魔女一事雖近日有了陽庭的通緝,但據說那聖君隻能建議鎮北軍協助,冇有實際的調用能力。”
白老停頓片刻,又說道。
“老夫隻怕,她今夜不來……”
“不會,她已經來了。”莫輕狂看向了街道的另一頭,其餘的武林高手們見狀,也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月光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遠處卻傳來了女子輕輕的哼歌聲。
一個紅色的身影翩翩走來。那衣服不知是何材料織成,在這無雲遮掩的月光下,分外紮眼。
一雙過膝的皮質黑靴卻長度不一,踏在地上不發出一點聲響。
而那一抹紅唇,鮮紅似血。
冇有人敢說話,女子走的愈發近了,她每走近一步,眾人便退半步。
女子越走越慢,最後停下,眾人也圍著她,退著退著,形成了一個滑稽的半圓。
他們中的不少人,想要學得女子一身絕世的武功,還有心懷不軌者,覬覦女子身上的錢財,或是這名絕色女子本身。
但真當遇見了她,卻無人敢第一個出手。
他們的眼中此刻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之物,或是最為喜愛的麵容,又或是最為渴望的東西。
她像是一麵鏡子,照出、又放大了他們的**。
“聽說…你們要殺我?”那女子的聲音煞是好聽,有人甚至忘了呼吸。
茶攤邊的雙方便這樣僵持著,安靜的像是深夜的墓地。
一膽小者的兵器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那聲音像一個信號,站在女子正前方的高手大吼一聲,一躍而上。
“殺了這魔……!”
女子的手段殘忍至極,瞬息之間,便將那高手切的粉碎。
甚至無人看清她是用何種武器,又是何時出手。
鮮血灑在青石板路上,伴隨著碎骨落地的驚悚聲響。
那高手本是向前躍起,卻像是被無形的屏障隔斷,而那抹紅色,一滴都未沾到女子身上。
“超……超詣中期!”
“竟真如傳聞一般。”有人驚歎道。
女子雖手上冇有沾血,但卻還是取出一塊香帕,擦了擦手,隨後丟在地上。
“我生平最恨人叫我魔女。”
有膽小者劇烈的嘔吐起來,有人慢慢退到了包圍圈的後頭,忽而兩人大叫一聲,潰逃而去。
“夜還很長,各位也都是此間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已經是以多欺少,再落下個臨陣脫逃的名聲傳出去,多不好。”
她話音未落,逃走的那兩人頭顱已然消失。
“所以,都殺了吧,這江湖中就冇人會說你們的閒話咯。”
莫輕狂一言不發,手中輕輕的捏著已然喝完的茶杯,不知在想著什麼。。
“莫少俠,若是你再不出手,恐怕我們都會死在這兒。”白老微一拱手,“老朽已活了八十有三,若是老朽全力一擊,或許可以為莫少俠創造一個破綻。”
他頓了頓。
“這麼多門派大家、武林新秀,若是折於此處……”
女子看向莫輕狂和白老,忽而笑了。
“今夜,看來隻有這位莫少俠能陪我儘興,那便留莫少俠一命,其餘各位,各憑本事吧。”
“或許我無需出手?就此離開也可?”莫輕狂高聲問道。
“那可不成,須得儘興。”
在場諸位麵如死灰。
於是莫輕狂歎了一口氣,不見他如何動作,一柄純白的巨劍突然出現在他手中。
巨劍之上銀光流轉,這定是一柄神品武器,眾人眼露狂熱之色,但卻亦是被莫輕狂震懾住。
而拿起了這巨劍的莫輕狂,彷彿已經成為了“完美”這個詞本身。
曾經或許有無數想要奪下這雙兵器之人,但現在,這巨劍的主人依然是他。
“不錯。”那女子都不由讚歎,“還請莫少俠賜教。”
“莫少俠,老夫……”
白老忽的感受到刺骨的殺意,這殺意卻不是源於那女子,而是身邊的莫輕狂。
“退遠些。”
女子微微行禮,示意莫輕狂先出手。
“得罪了!”
一輪弧光自天邊而來,細密的紅線寸斷,眾人終於清楚女魔頭殺人的手段。
她身邊高速飛旋的無影絲線,隨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才成了殺人的利器。
眾人這才發現,她一直是身著白衣,隻是她那滔天的殺意將無影絲線染紅,護著她罷了。
眾人也冇有看到莫輕狂是如何出劍,隻見第二輪弧光,第三輪……
唐雨墨略退半步,第三輪雪亮的弧光淹冇於血紅的海洋中,隨著那些紅線一起消失不見。
“【天機】不愧為傳聞至強的心法,三招便看破了玄機。”
莫輕狂伸手於空中一撥,摘下一根血紅的斷線。
“此間江湖,能破了這無影血絲的,莫少俠,你是第二人。”
白老本驚於莫輕狂的招式,聽到此話,第一時間向後撤去,手中開始畫出一些個晦澀的符印,一時間,這關外集落中的氣息也有些紊亂起來。
“若是將這些訊息帶回……”
他覺得胸口氣血上湧,噴出一大口鮮血,摔在地上,他伸手繼續結出那個邪惡的印記,卻隻覺眼前一片昏暗,自此冇了聲息,那尚未完成的儀式也就此消散。
不止是他,離莫輕狂和唐雨墨稍近者,內臟被震成肉泥,稍遠者,連噴數口鮮血而死。
血紅的絲線自地上向雨莫收回。
唐雨墨自然冇有真的去硬撼莫輕狂的三劍,明眼人都不會做這麼傻的事情。
所以她請無影血絲連著的,在場靠近的二十餘人去擋了那三劍。
清冷的茶攤一下冇了生機,她伸手一揚,無數絲線纏繞住了此地的所有人,片刻過後,他們便開始自相殘殺起來,隻剩下莫輕狂和唐雨墨對立。
“你殺起人來倒是和關外擬道邪修無異。”莫輕狂半晌後說道。
“你從一開始,就冇想讓這些人活著回去。”唐雨墨拆穿道,“遂了你的願罷了。”
“你說的不錯。”莫輕狂笑了笑,好像在場這些人的死和他冇有任何關係一般。
“你之前在茶攤說你來自鎮北關外,但我從未聽得有你這號人物……”唐雨墨幽幽道。
“哦?你的聽力真的很不錯。”莫輕狂揉了揉手腕,“我也想有這樣的天賦,這樣我殺起人來會更快些。”
“我很好奇你還有哪些秘密,可得讓你乖乖說出來才行。”唐雨墨左手一旋,數道無形的波動自空氣中劃過。
莫輕狂雙拳對擊,將這些波動震碎於無形,隨後數十道弧光飛現,自不同角度斬向雨莫。
“莫少俠,你可真會討我開心……這劍法,與你的規則有關吧?”
紅線繞成旋風,莫輕狂隻覺天地間的殺意不再受自己的控製的向旋風中凝聚而去,而那些弧光也早已四散開來。
“還給你。”他聽到耳邊一聲令人沉醉的細語,隨後便置身於血色的旋風中。
唐雨墨散去了旋風,看到倒在地上那具扭曲的肢體,有些失望。
“這手借力打力不錯,不過,你或許還不太瞭解我的規則。”
她聽得背後傳來的男聲,隨後她感覺自己的後脖頸被抓住,身體被一具有著怪力的軀乾鎖死,向後倒去。
“我更擅長近身纏鬥。”
“咳……”完全聽不出痛苦的乾咳聲。
“有趣,你看來也有很多秘密,這具軀體看似弱不禁風,可我施加的力道早已能折斷人體,就算是發狂魔族,或是那些不可名狀的野獸,也不免傷筋斷骨。”
莫輕狂說道,他的皮膚看上去很新鮮,而之前地上的那具軀體,此時像是漏了氣一般,墨狀的殺意散開,竟是那件他方纔穿著的白衫。
堅實的肌肉緊鎖著唐雨墨的身體。
唐雨墨的手肘向後捶著莫輕狂堅實的軀體,雖然無法說話,但力道卻根本冇有減小,根本不像被鎖喉的樣子。
“……這隻能說明,你也不是人類。”
唐雨墨的掙紮停了下來,關節以非人的方式對摺扭曲,莫輕狂隻覺得像是抓到了一隻泥鰍,稍有不慎,讓唐雨墨滑開了去,期間還被她突然“長”出的利刃劃上了幾刀。
“既然已經知道了,就冇什麼好偽裝的了。”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物,“劃你的幾刀算是你無理的代價。”
“殺意改造?擬道?”莫輕狂收起巨劍,他身上的傷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他從不知何處又拿出一套全新的衣物穿上。
“還是【天機】?”
“彆有用心者編撰的騙局,根本就冇有這種功法。”
“女魔頭的傳聞?”
“覬覦美色,覬覦錢財,覬覦神功,來一個,殺一個,僅此而已。”
“嶽少俠和風大人的追殺?”
“他們可待我不薄。”雨墨嘴角揚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
“人言可畏,這便是關內的修行者嗎。”莫輕狂說道。
“在邊陲之地準備殺人奪寶的,又有幾個算得上名門正派呢?”
唐雨墨徑自走到茶攤上,挑了一張未曾沾血的桌子,坐了下來。
“你從何處來,兩年前我不曾知道有你這號人物。”
莫輕狂拎了剛燒好的熱水,看了看似乎並無茶葉可用,便隻是給雨墨和自己倒上了兩杯。
滾燙的熱水到了杯中時,竟已變為了適合飲用的溫度。
“我的姓氏,你或許也能猜到,昔日我隻因一件事物入過關,之後便一直在外遊曆。”
“原來如此。”
她喝了一口溫水,愜意的翹起了腿,莫輕狂隻覺這雙長靴很是好看,似乎是用鎮北關外一種韌皮的魔物所製成。
較長的那隻過膝靴筒下還有一層絲質的布料貼合著大腿,延伸向令人遐想處,很是俏皮的設計。
“一直盯著彆人的腿看,我可要再劃你幾刀了。”
莫輕狂戀戀不捨,轉而望向遠處鎮北關城樓上的森森黑鎧。
“她看到了吧?”
“全看到了。”
“你又殺了這麼多人。”
唐雨墨聽到這句話,似是被氣笑了一樣的說道。
“我若說剛纔那白老原本就準備獻祭此地所有人,召來一隻魔怪衝擊鎮北關,我發現他的陰謀提前把他殺了,你信嗎?”
莫輕狂以手指向青石路麵,隨後向上一抬,揚起了一塊石板。
下麵竟是一個詭異圖案的一部分。
“我信。”
夜空中響起一聲恐怖的嚎叫,一陣烈風激盪而來,似是一隻巨大的魔鳥正飛向鎮北關。
鎮北關城樓上,一道深藍色寒光暴射而出,那巨大的魔物化作一塊冰雕,墜落地上,摔個粉碎。
“超詣巔峰……”莫輕狂喃喃道,“你說她信不信?”
“她信,但是我們再往鎮北關走個幾步,被釘在地上的就是我們了。”不知為何,唐雨墨話語間似乎很是懷念。
“我要繼續向關外而行,去看看那前影國,拜訪一下影皇以前的國度,你又有何打算?”
“你猜我這次回來是準備接誰?”唐雨墨的笑容令人沉醉。
莫輕狂聞言詫異,隨後亦大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
“看來,你也知道那兩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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