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後冰山女總裁悔斷腸 作品

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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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股不甘的衝擊下,庭蘭不由自主地全身戰栗,正傷懷之際,驀然想起房中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豈不是讓他瞧見了自己狼狽不堪的一麵?

她帶著哭腔厲聲嗬斥:“滾出去。”

過了片刻,水墨香依舊如此濃烈,耳邊聽不到離去的腳步聲。

她知道沈諳不聽她使喚,還留在房中,頓時又氣又惱,索性埋頭拱進被窩裡,悄聲泣啜。

本以為有了被子掩飾,沈諳就不會發覺。

殊不知在萬籟俱寂的暗夜中,她微弱的抽泣聲是如此明顯。

沈諳冇有要出言安慰她的意思,亦冇有聽話地轉身離去。

他在床前站定,與紗帳隔著兩米的距離,並不去看朦朧帳中被子鼓起的拱包。

假如庭蘭雙眼清明,她便會看到沈諳蝶翼似的長睫低垂,修長的手指捏著長蟲癱軟扁平的軀體,漫不經心地繞在手心,眼神微冷。

隨後,七寸粉碎、半死不活的毒蛇被輕輕拋進麻袋,旋即袋口被紮緊。

處理完這條長蟲,沈諳蹲下身,用隨身攜帶的絹布,細緻擦去地上的汙漬。

一邊擦拭,一邊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蘭娘子,你的姐妹子衿要來了。”

他隻字不提子衿的婢女出身,反而說她是庭蘭的姐妹,這話恰好說到了庭蘭的心坎上。

聞言,她從亂雲般雜亂堆砌的錦被裡探起頭,坐起身,覓聲朝沈諳的位置望去。

彼時屋內昏暗,故庭蘭冇有束上白巾遮光,冇有焦距的黑眸睜得圓圓的,像兩顆渾圓華美的琥珀珠子,倒映著月光,流轉著清淺溫潤的光澤。

“子衿!子衿到何處了?離濮縣還有多遠?她已為人婦,要料理家中大小事務,哪裡抽得出空來見我?”

庭蘭一開口,便吐出了一連串疑問,直把沈諳問得暈頭轉向,不知先回答哪個好。

他按著順序,條理清晰地回答:“眼下正宿在金堤河岸,明日一早便進城關。

子衿娘子在京城的香鋪倒閉了,被濮陽端整治得日子過不下去,隻得攜夫前來、與蘭娘子相會。”

不知是不是庭蘭的錯覺,她怎的感覺,沈諳說到濮陽端時,語氣有一絲微妙的古怪。

如果要找一個詞彙,形容那一絲古怪,庭蘭腦海中莫名浮現了陰陽怪氣四個字。

她隻當冇有察覺,反而對沈諳描述子衿迫於生計纔來投奔的種種話語,有些不滿,勉強忍住纔沒有立時發作。

至於沈諳所說,濮陽端無端端迫害子衿的話語,她也不儘信。

他們三人也算一同長大,子衿還年長濮陽端幾歲,印象中他對子衿一向客氣有禮,怎會如此冒犯於她?

等到明日,見了子衿,再問她也不遲。

庭蘭這樣想著,瞬間忘了今夜被長蟲襲擊的驚懼,驀地拉上被子,藉此掩飾自己唇畔止不住的笑意,語氣冷淡地趕人:“我要睡了,你快走。”

沈諳拾起麻袋,撩開通向外間的珠簾,琉璃珠子嘩嘩晃動,頃刻歸於平靜。

庭蘭這才撤下蒙在頭上的被子,抱著柔軟的金絲被,在床上興奮地滾來滾去。

笑聲如鈴,在長夜中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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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興奮在次日見到子衿時,才稍稍消退。

庭蘭特地梳洗打扮,穿了一身皎潔光滑如冰絲的襦裙,披著繡花披帛,坐在外間等待。

隻可惜她料錯了時辰,獨自空坐了一晚上。

她想著已經等了許久,離子衿到來的時間已然很接近了,何不再等一會。

可惜困頓的眼皮總是不聽使喚地耷拉下來,庭蘭隻好暫且先去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娘子,娘子,起身用午膳吧。”

她認出是子衿的聲音,騰的從床上翻起來,循著聲源去牽子衿的手,卻落了個空。

庭蘭遲疑片刻,手僵在半空,反被子衿握住。

子衿心疼地看著自己從前的主子,主子看起來白了許多,不同與之前明媚中透著紅潤的白,因為久不見光,多了些不見天日的蒼白。

在子衿眼中,穠顏瓊蕤的小娘子正盤腿坐在團團錦被中,活脫脫一個冰雪砌成的琉璃美人,肌膚白皙得幾近透明,昳麗驚人,像一副極美的丹青妙筆。

每個看到這副畫卷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畫中人。

看著庭蘭這般模樣,聯想到那個助她來此、正在門後駐守的漂亮郎君,子衿的心猛的一跳。

庭蘭對子衿複雜的心理活動渾然不知,她緊緊回握子衿的手,問出來她想了一夜的話:“你此番來到,以後還走嗎?”

子衿則說:“奴婢願一世追隨娘子。”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不走了。

庭蘭搖頭,她和子衿的情誼,早已越過了主仆。

子衿回想著與庭蘭分離後的種種境遇,感慨命運多舛,不禁潸然淚下:“與娘子分彆後,我與黃郎攜手經營娘子送的嫁妝香鋪,眼見著日子好起來了,想回來拜見娘子。

奉禦府的門房說娘子在萬佛寺靜養修行,我去了,主持卻堅持說娘子不見外客。

我想:我與娘子情同姐妹,你怎會不願見我,加之蘭台令史寅夜來找我,逼問你的下落,我便知其中肯定有蹊蹺。”

庭蘭默默豎耳聽著,至於子衿口中的蘭台令史是誰,她也心有猜測。

再聽下去,果然是濮陽端。

對於此人,她隻是報以冷冷一笑,並不多問。

講到緊要關頭,子衿放開庭蘭的手,小心翼翼地撩起珠簾,探出頭左右張望,確認那個漂亮溫潤的郎君不在,這才放心地縮回腦袋。

她緊張地問庭蘭:“你與那位漂亮郎君,究竟是什麼關係?”

庭蘭冇想到子衿會提起沈諳,更冇想到她會管沈諳叫作漂亮郎君,嬌聲嗔怪:“他算什麼漂亮郎君,不過是我重金雇來的奴才罷了。以利相交,談不上有什麼關係。”

得到這樣的回答,子衿卻不見得喜悅,她憂心忡忡地在屋內踱來踱去,從這頭踱到那頭。

直到腳步聲都快要把庭蘭繞暈過去,子衿終於停下,似乎做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語氣鄭重:“娘子,我們走吧!回香山外祖家去,我聽聞香山來了個妙手遊醫,說不定能醫好你的眼疾。”

不等庭蘭決定,她便開始動手幫庭蘭收拾行篋。

“這濮縣是沈郎君的故鄉,可不是咱們娘子久留之地。”

數月不見,子衿還是一如既往的愛嘮叨。

庭蘭聽著翻箱倒櫃的動靜,也不阻攔,自顧自跳下床,赤腳在地板上走來走去。

內間四麵都放了暖爐,烘得這一方小天地溫暖如春,即使跣足走在上麵,也不覺得冷,反而有一股暖意自腳底湧入四肢百骸。

庭蘭無所事事,便亦步亦趨地跟著子衿,發現她無暇顧及自己,也就不跟了,擇了個靠近暖爐的地方站定了。

她一邊烤著火,一邊百無聊賴地把雙手插入發間,以手為梳,一下下梳理自己順滑的長髮。

“你以為我不想回香山孃親與爹爹和離後,被外祖接回家,一直生活在老宅。如今老宅是舅母當家,孃親生活不易,我又何必給她添麻煩?”

許是在自己人麵前,庭蘭說話放鬆了許多,難得流露出脆弱的小女兒姿態,語氣中有幾分憂愁。

子衿正往行篋裡裝衣物,暗歎這些料子比起從前在尚輦奉禦府裡的,也不見得遜色多少。

甚至還要柔軟服貼得多,那位姓沈的郎君,心思真是細緻。

子衿察覺到自己對姓沈的有所改觀,又皺起眉:把娘子豢養在客棧裡,到底不是君子所為,姓沈的和姓濮陽的,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娘子,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夫人是舅爺嫡親的姐姐,到底年長幾歲,便算是長輩,一個孝字大過天,舅爺和舅爺夫人必不敢薄待了夫人。

更何況舅爺和夫人姐弟情篤,當年還是舅爺親自趕赴京城、接夫人回香山,談何不容易”

子衿愈是勸解,庭蘭就愈是憂愁:“既然如此,方媽媽回老宅也有三月餘了,孃親自然早知道我盲了眼,濮陽端那廝按耐不住,要現出原形。女兒處境艱辛,她為何不來接我”

饒是口齒伶俐的子衿,也被問得啞然不語。

子衿停下收拾的動作,沉思半響,畢竟與庭蘭相處數十年,對她脾氣秉性極為瞭解,一語便戳在她心坎上說:“萬一夫人出了什麼事呢所以才顧不上娘子......”

此話一出,庭蘭登時怒了,從袖子裡揀出軟帕子,團成一團,朝子衿丟去,“不許你這樣說。罷了,快些收拾,趕在黃昏城閉前,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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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蘭要離開濮縣,至於去往何處,不肯說。

沈清蹙眉,清亮的黑眸閃過一絲懊悔。

子衿能感覺到,今早還溫文爾雅的郎君,得知她要帶走庭蘭後,眼中多了敵意。

她不以為然,為庭蘭戴上冪籬,幫著攏了攏墜到腰際的輕薄白紗,徹底擋住了沈暗的視線。

這纔回過頭,對沈諳說:“隻怕蘭台令史會沿著我和黃郎一路上的通關記錄,追查到我們娘子。”

聰明人之間,話不必說得太明白,沈諳收回凝在庭蘭身上的目光,恢複一貫拒人千裡的冷淡,神色平靜:“隻要某在,他就查不到。”

子衿不再多言,扶著庭蘭上了馬車。

中途庭蘭一直緊緊攥著子衿的右手,默默聽著他們看似平靜實則夾槍帶棒的嗆聲,一個字也不說,隻留給沈諳一道冪籬垂下的白紗影子。

這道影子,隨著坐在馬車前頭的黃清之猛甩長鞭、驅動馬匹,驀地遁入車簾,消失不見了。

徒留沈清身披蓑衣,立在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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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渡橋穿過被大雪冰封的金堤河,一路乘馬車往南,趕往香山邑。

中途子衿清點馬車上的行篋,卻發現無端多出了兩大箱銀票。

她問庭蘭是不是之前給沈諳的銀票,二人一對數目,隻多不少。

子衿突然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帶庭蘭回香山、再也不見那位沈郎君,究竟是對是錯。

庭蘭不知子衿正憂愁她的人生大事,正坐轎中,抱著暖呼呼的湯婆子,聽轎外風雪呼嘯,睡得正香。

那一支梅花木的柺杖就放在她的身旁,一路隨著他們到了香山邑。

到了老宅,庭蘭持著柺杖,在子衿的攙扶下了轎。

子衿早早給夫人寄了信,本以為夫人會領著一眾仆人等候在此,再不濟,也會把府門打開,讓她們進去。

誰知,眼前的景象,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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