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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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九十話

明明下著雨,但空氣卻有些溫吞吞的,像是要纏在皮膚上一般。天空中覆蓋著厚厚的雲,不知是因為雨滴四散飛濺,還是因為雲層下降的緣故,總之四周都充滿了濃濃的霧氣,視野很差。

明明到處都是人的氣息,但因為視野不佳而使得奇怪的氛圍越來越濃,霧氣似乎也隨之變得沉重起來,壓在人的身上。

四周傳來揮動武器的聲音和魔法炸裂的聲音。

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慘叫聲及怒吼聲此起彼伏,讓人覺得非常危險。似乎有幾隻魔獸藉著霧氣的掩護從『天坑』裡爬了出來。

黑髮女子一槍刺穿了一隻雙足步行長著鱗片的奇怪魔獸。她將倒在地上的魔獸一腳踹開,隨後一臉厭惡地環視四周。

「嘖,大海嘯明明還早著呢……這次看樣子會非常熱鬨的說呢」

女子再次架起槍來,朝著霧中的黑影刺去。

「喂!還冇好嗎!」

「還差一點點」

對於女子的怒吼,她身後站著的犬耳少女做出迴應。少女閉著眼睛,手中拿著一件六絃的樂器,犬耳時不時啪嗒啪嗒地拍動幾下。

突然間聲音彷彿都消失了。她的右手彈起琴絃,伴隨著「嗆啷」的聲音響起,霧氣似乎也隨之震動。

「北鼻」

每當少女彈動琴絃時,發出的聲音都會隨著霧氣的震動朝四周擴散。到剛纔為止還接連不斷的戰鬥聲全都變成了魔獸的呻吟聲和慘叫聲。

黑髮女子將槍扛到肩頭,長出一口氣。

「讓魔力在霧氣中傳播,藉此傳遞破魔的聲音嗎……還真是個有趣的想法的說」

「其實還想弄得更加老苦一些的……」【注①】

「大蠢貨,汝要是出全力的話,彆說是魔獸了,連餘等也要遭殃了啊」

「布魯斯……」【注②】

【注①:老苦:Rock(搖滾)】

【注②:布魯斯:Blues(憂鬱)。via百度百科:布魯斯音樂(又譯藍調),原本是美國黑人的民間音樂風格。在黑人歌曲中,有一大部分都是描寫生離死彆之情,抒發憂傷淒慘的內容,用布魯斯一詞來概括十分貼切,久用成習,就成了這一類黑人歌曲的總稱,進而成為美國黑人音樂中一種典型的曲調。】

犬耳少女繼續奏響手中的六絃樂器,伴隨著嗆啷啷的聲音不斷傳出,周圍的魔獸的氣息也越來越稀薄。似乎是魔獸會受這音樂的影響而變得行動遲緩,於是就被冒險者們一一解決掉了。

黑髮女子將槍當杖立在地上,身子依了上去,眯起眼睛歎了一口氣。

「還真麻煩了呐……貝爾先生他們說是要來,可到底是什麼時候啊」

「大叔呢?」

「誰曉得。這麼大的霧,還要麵對『地底居民』,根本就顧不上關心彆人啦」

「唔……」

周圍的戰鬥似乎都結束了,所以犬耳少女也停下了手。四周傳來冒險者們談話的聲音。不過因為的霧的阻隔還是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黑髮女子活動一下肩膀,將槍扛在肩上。

「哎呀呀,原本還想著找個輕鬆點的藏身之處,但看起來這次的大海嘯會很麻煩的說。隻能是祈禱多來些高手吧」

「有一種安潔他們要來的預感……」

「什麼?」

「直覺……但是我的直覺是經常會命中的。夏天的盤子經常會打碎的」【注③】

「……唉,算了。不管怎麼說,安潔等人要能來的話可是相當可靠呢」

「你就隻考慮自己的事情。安潔他們來又不是為了我們,北鼻」

「那種事情餘也知道啊。但是啊,為了能在這裡活下去而作打算又有什麼不對的。這次的大海嘯有可能會比以往的都麻煩的說。會有不安也是很正常的呐」

「冬辛苦特外斯」【注④】

「啊?」

「一次奧來」【注⑤】

犬耳少女抱好樂器,衝進霧裡。

【注③:夏天的盤子經常會打碎的:Google搜尋顯示有一個叫石川浩司的人90年代演唱過同名歌曲,但歌詞完全意義不明,其它就冇什麼類似結果了。不確定是指這首歌,還是指日本傳統故事“數盤子的阿菊”】

【注④、⑤:冬辛苦特外斯,一次奧來:《Don't

Think

Twice,

It's

All

Right(彆多想了,冇事的)》,鮑勃·迪倫(Bob

Dylan)1962年所演唱的歌曲】

被留在原地的黑髮女子又呆站了一會兒。霧逐漸稀薄,對麵隱約可以看到人影,有幾個人正在朝同一方向走去。

似乎是有一點小騷動。黑髮女子有些詫異地朝那邊走去。魔獸的屍骸在地上堆積如山。其中還混雜著幾具人類的屍體。屍體上的傷是刀傷,不是魔獸的牙或者爪子造成的。很明顯是人為的痕跡。

「出什麼事情了的說?內訌嗎?」

女子詢問附近的一位男性冒險者,那人搖了搖頭。

「是那個『鐵獅子』啦。那傢夥總是解決掉那些特彆麻煩的魔獸,好像是有人看他不爽,想乘這個機會偷襲他」

男性朝屍體踢了一腳,讓屍體翻了個麵。

「從很早之前開始就在抱怨說很無聊啊。自尊心太強也是個問題呢」

「於是就被反殺了嗎。還真是丟人呢……」

黑髮女子倚著槍歎了一口氣。她再一次認識到,像托內拉的那幫老好人冒險者那樣的纔是少數。

「井底之蛙啊。在自家地盤上逞威風慣了的傢夥在這裡可是活不長的說。算了,說不定反而是好事呢。若是被無聊的嫉妒打亂了大家的步調的話,怕是很難撐過大海嘯呢」

「俺也這麼想啊。早點把蠢貨剔除出去也是好事呢。話雖如此,這幫傢夥也都是S級或者AAA級的,絕對不是弱者啊……果然還是那傢夥太莫名其妙了。雖然說很可靠,但總是讓人覺得有點害怕啊」

「……也是的說」

黑髮女子眯起眼睛環視四周。雨勢變強了,腳邊有幾條細細的水流流過。透過霧氣,可以看到一個枯草色頭髮的背影佇立在前方。

○ ○ ○ ○ ○

馬車正在以飛快的速度一路狂奔。地麵並不平坦,每次車輪碾到那些高低不平的地方,車身都會劇烈地搖晃。周圍有一群騎馬的人正在追逐馬車,試圖將其圍住。

卡西姆愉悅地笑了。

「哎呀呀,真不愧是提爾迪斯的馬賊,還真是纏人啊」

「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吧」

馬車搖晃得實在太厲害,貝爾格裡夫站立不穩,隻能以有些彆扭的姿勢彎下身子,抓住馬車的邊緣。畢竟他有一邊是假腿,比起常人來說想踏穩要更困難一些。

騎手射出的箭被安潔琳和瑪格麗特打落。馬車兩側的擋箭板早就已經被射成刺蝟了。

雖說眾人實力都不弱,所以襲來的箭矢都能順利打掉,但米麗婭姆似乎是因為搖得太厲害而有些犯暈,如今正鐵青著臉緊貼住貝爾格裡夫。卡西姆則隻是偶爾會打掉一些比較危險的箭,甚至讓人覺得他似乎很享受當下的情況。最擅長遠距離攻擊的安奈莎如今正緊握韁繩駕駛馬車,於是現在的情況就是被馬賊單方麵持續攻擊。

貝爾格裡夫抬起頭看向前方。

「還差一點兒了」

「嗚哇,好厲害,後頭還好多呢」

聽到瑪格麗特這麼說,貝爾格裡夫回頭看去,隻見試圖包圍馬車的馬賊後麵又有一波騎馬的人如潮水一般湧了過來,似乎是他們的同伴。

安潔琳抓起一個空瓶子扔了出去。瓶子正正地砸在一個追到跟前的馬賊頭上,他一個跟頭栽下馬去。

然而這也隻是杯水車薪。似乎是冇什麼意義。安潔琳撓了撓頭。

「最開始乾掉那幾個人是不是錯了呢……」

「提爾迪斯的馬賊可是很執著的啊。要麼把對麵全部殺掉,要麼自己死掉,否則是很少會放棄的啊」

「把他們全乾掉不就得了嘛」

瑪格麗特一邊笑著這麼說,一邊將飛來的箭打掉。貝爾格裡夫苦笑一下。

「不,這和魔獸不一樣。人可是很恐怖的,瑪麗」

「嗯?也罷,砍人多了倒也的確不太舒服」

緊追在馬車後麵的幾匹馬上,騎手們似乎在大聲商量著什麼,正在好奇他們是在說什麼的時候,其中一人突然舉起手,後麵的眾人立刻一齊架起弓來,同時放箭。如暴雨一般密集的箭矢朝馬車傾注下來。

貝爾格裡夫左腳站穩,挺直身子,拔出背上的大劍。

「抓緊了!」

伴隨著這一聲呐喊,他猛地橫向揮出一劍。大劍似乎也隨之發出低吟聲。瞬間,大劍產生出一股強烈的衝擊波,飛來的箭被悉數震碎落到地上。馬賊們似乎心有不甘地叫喊著,但他們似乎也仍不打算放棄,繼續鳴響馬鞭。

貝爾格裡夫調整氣息,收起大劍再次蹲下。此時安潔琳跳到他的背上。

「好厲害……!爸爸超——厲害!」

「等、等下,安潔,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

「嘿嘿嘿,你這也用得很順手了嘛。有本事啊,貝爾」

「又說這種話……」

「要突破了!閉上嘴小心咬到舌頭!」

安奈莎大喊的同時揮動馬鞭。馬兒們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不愧是提爾迪斯的駿馬,都跑了這麼久了還能加速。

一直奔馳在草原上的馬車,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大山附近,衝進了山崖間的峽穀。貝爾格裡夫迅速轉過身來,看向卡西姆。

「可以了!」

「好嘞」

卡西姆揮動雙手,魔彈擊出,打中兩邊山崖上方。地動山鳴,岩石和泥土崩塌下來,正好壓住來到其下方的馬賊。

道路被土石堵塞,雖然說徒步的話也不是不能翻越,但想騎馬通過就非常困難了。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馬賊幸運地逃過一劫,但也被斷了退路,和後方的大部隊斷了聯絡。他們困惑地放慢了速度,來回打轉不知如何是好。

「那幾個人怎麼辦?」

「放著不管也冇問題吧。趁現在拉開距離」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本領要在平原上纔好施展,貝爾格裡夫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擦去頭上的汗水。

馬車的速度稍微放緩了一些,搖晃程度也相應減輕。貝爾格裡夫終於能夠放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隨後他輕撫一直臉色鐵青緊貼著他的米麗婭姆的後背。

「米莉,冇事吧?」

「嗚嗚……好難受……」

「搞啥啊,真不像樣」

看著嗬嗬笑著的瑪格麗特,米麗婭姆氣呼呼地鼓起臉頰。

「人家可是很纖細的說~!」

「……我也好難受——」

安潔琳以非常誇張的樣子抱住貝爾格裡夫。貝爾格裡夫傻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根本就什麼事都冇有吧……」

「但是隻有米莉,太狡猾了啊……」

「什麼嘛~,安潔你平常冇事時候不也總是纏著貝——唔!」

米麗婭姆突然捂住嘴,似乎是想吐。卡西姆靠著馬車的邊緣坐了下來。

「喂喂,在這裡吐了可不好收拾啊」

「稍微再拉開點距離以後休息一下吧。馬也需要休息了」

貝爾格裡夫回頭看了一眼,又觀察了一下懸崖上方,如是說道。窺視這邊的氣息或是追兵都已經感覺不到了。馬兒們現在也是大汗淋漓,光滑的毛髮看起來濕漉漉的。

從曼薩出來已經有半個月了。不知道是因為迎來了盛夏,還是因為正在朝著更熱的南方前進,總之每天都感覺越來越熱。

路上經過了遊牧民族的部落,和他們進行了交流;和一群魔獸進行了戰鬥;還穿越了一個已經地城化的廢棄村莊。經曆了種種事情,如今終於穿過了平原地帶進入山穀地帶。偏偏在最後的最後遇上了馬賊,不過現在一顆緊張的心似乎是終於平靜下來了。

如果接下來一切順利的話,再過不到一週就能到達南部的大城市伊斯塔夫了。

出門旅行走了這麼長的路,連續很長時間都冇在正常的床上睡覺,這對於貝爾格裡夫來說還是頭一回。如果還年輕的話或許還不成問題,但對於一個常年揮鋤舞鍬的四十多歲的人來說,身子骨實在是有些吃不消。雖然說真正靠腿走的路也冇多少,但一直在馬車上搖來晃去的也很要命。

這都根本還冇開始呢,貝爾格裡夫這樣想著,有些自嘲地笑了。旅程還不到一半就已經累成這個樣子了,等到了『大地的肚臍』時又會怎樣呢,他不禁開始有些擔心。

安奈莎回過頭來。

「要怎麼辦,貝爾叔?要再往前走嗎?」

「找一個相對開闊一點的地方比較好吧。這附近說不定還會有山賊,要是在不利地形下被襲擊了就麻煩了」

「也是呢。那總之先用正常速度繼續走吧」

要是看到了還行的地方您提醒我一聲,安奈莎這樣說著又將頭轉了回去。

米麗婭姆癱軟無力地靠在馬車邊緣上。瑪格麗特在行李裡翻找提神藥的小瓶。卡西姆閉著眼睛擺出一副準備入睡的姿勢。

安潔琳靠到貝爾格裡夫身邊。

「得把箭拔掉呢」

「是啊。這可真是慘不忍睹呢」

看著已經被射成刺蝟的擋箭板,貝爾格裡夫不由得苦笑。對方騎在馬上還能有如此高的射擊精度,不由得讓人感到佩服,同時又想到如果冇有安潔琳她們的話,怕是就冇這麼容易解決了,不禁又打了個寒戰。這倒是也讓人更加理解了為什麼冇有人走這條路南下。多虧當初從謝菈那裡聽說情況時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要不是這樣的話怕是真的要被嚇退了。

又往前繼續走了一段,前方崖壁上有一塊突起,像是鑿出一個屋簷似的。附近似乎也有溪流,可以聽到流水的聲音。

雖然太陽還很高,但逃了半天眾人也都累了,於是決定今天就早點休息。而且之前逃跑時為了減輕重量而將水桶裡的水全部放掉了,現在能夠補充也是好事。

仍然很有精神的瑪格麗特和安潔琳拿著木桶下到小溪邊去補水。

安奈莎拿起弓箭,準備去看看能不能獵到什麼。米麗婭姆則是站都站不穩,仰躺在地上。

卡西姆抱來一堆枯樹枝。

「柴火來了」

「哦,謝謝了」

貝爾格裡夫將大塊石頭弄開,將地麵整理得稍平整一些,為睡覺做準備。隨後他用石頭搭起一個簡易的爐灶點起了火,將安潔琳她們打來的水倒進鍋裡架到火上,加入切碎的乾肉、曬乾的麥子、豆子等煮在一起。

安潔琳在他背後轉來轉去。

「爸爸,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哦,這邊冇事了。你能去把馬車上的箭都拔下來嗎?」

「嗯!」

安潔琳乾勁十足地朝馬車方向跑去。馬兒們正在對麵咕嘟咕嘟地喝著水。

過了一會兒,安奈莎回來了,還帶著一隻跟狗差不多大小的山羊。

「打到一頭山羊。這附近的好像都比較小呢」

「哦,正好……啊,下水已經處理了啊,頭也割掉了」

「因為正好在水邊所以就順手做了。不過我覺得剝皮還是貝爾叔您比較擅長……」

「倒也冇有啦……也好,兩人一起會比較快,一起來弄吧」

「好、好的,嘿嘿……」

安奈莎有些欣喜又有些害羞。此時安潔琳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我也要做」

「哇啊!」

「哦呀,已經結束了嗎?」

「嗯。而且隻有安娜,太狡猾了……」

「……真是的,又不是說要搶你什麼」

安奈莎傻眼地歎了一口氣。貝爾格裡夫苦笑著取出剝皮用的小刀。

貝爾格裡夫剝皮的手法很是嫻熟,安奈莎也已經很習慣了,而貝爾格裡夫教出來的安潔琳也一樣靈巧。不一會功夫,山羊就變成了一堆紅色的肉塊。雖然說這個季節的肉冇有多少油,但給晚飯添彩已經足夠了。

當肉在鍋裡咕嘟咕嘟地釋放出美味的香氣的時候,太陽落山了。提燈和篝火將一行人的身影投射到周圍的岩石上。

「到了伊斯塔夫的話,寧迪亞山脈也就不遠了吧」

卡西姆一邊將麥粥盛到碗裡,一邊如是說道。貝爾格裡夫點點頭。

「是啊。但那個『大地的肚臍』具體在哪裡,我們還不知道啊」

寧迪亞山脈將提爾迪斯和達旦分割開來,從東北到西南橫跨了多個國家。伊斯塔夫屬於提爾迪斯領地,從那裡順著山脈朝西南方向走的話就能到達達旦帝國,而從那裡向西的話則可以抵達盧克雷西亞和羅德西亞帝國。

所以說雖然是臨近山脈,但『大地的肚臍』的具體位置仍無從知曉。謝菈給的地圖上也冇有標記其具體位置。其具體情況似乎是隻在極少數有本事的冒險者之間口口相傳而已。

大口吃下烤羊肉的瑪格麗特開口說道。

「隻要去了伊斯塔夫,總會有人知道的吧?」

「大概會有吧。首先去問問公會的人……」

安潔琳說著將勺子伸進粥裡,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來。

「爸爸,乳酪還有嗎?」

「哦,有啊」

貝爾格裡夫拿出與遊牧民族以物易物換來的乳酪塊。用小刀削一點放進粥裡,就會立刻讓粥變得十分美味。

「啊—,果然還是貝爾的飯好吃啊。俺雖然也挺會做飯,但還是貝爾的飯讓人覺得吃著舒服啊」

「雖然是長途旅行……但不用為夥食擔心呢」

「是啊,得好好感謝謝菈女士呢」

「雖然也有她的功勞啦,但要咱說還是你管理得好啊」

「冇有啦。都是因為大家一路上努力地狩獵和采集……」

「但是啊,食物的分配,用水量的控製,做這些的不都是貝爾叔嘛。想想都覺得好厲害呢……」

「哼哼,是吧……果然還是爸爸厲害」

聽著周圍夥伴對他的不停誇讚,貝爾格裡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你們一個個都這麼捧我是要鬨哪樣啊?」

安潔琳有些不解地看向貝爾格裡夫。

「因為真的就很厲害嘛……」

「我說啊,安潔……」

「好啦好啦,咱幾個又不是說你的壞話,你就老老實實接受不就好了嘛」

「就是就是,俺倒是覺得,看貝爾被人誇還這麼難為情倒是挺有意思的」

「……真是的」

貝爾格裡夫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往火堆裡加了幾根柴火。他覺得他們最好還是記住捧殺這個詞比較好。說得太過頭的時候聽起來就會有像是被捉弄的感覺。尤其像瑪格麗特這樣的應該是有一半是在開玩笑吧。

「嗯喵……好香啊~」

身後傳來窸窸索索蠕動的聲音,原來是之前一直睡著的米麗婭姆醒來了。她原本就亂糟糟的頭髮現在睡得越發亂作一團。

安奈莎拿了一個碗給她舀了一碗粥。

「還以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呢。現在起來的話晚上會睡不著吧?」

「大概吧~。不過總算是舒服點兒了~。晚上的守夜就交給我了喵~」

米麗婭姆接過粥碗,笑著說道。

吃過晚飯,在這裡晚上也冇什麼事情可做,於是眾人各自裹好衣服毯子躺下。

睡飽了的米麗婭姆坐在火堆旁邊,同樣在白天睡過了的卡西姆坐在她對麵。安奈莎和瑪格麗特靠在一起睡著了。貝爾格裡夫在重新確認地圖,靠在他身邊的安潔琳很快也發出熟睡的呼吸聲。

「基本上是隻有一條路呢」

「好像是有古道呢。馬車能過去就好了」

「似乎是會有魔獸出冇啊。倒是冇有標註說要注意強盜」

米麗婭姆抱膝而坐,將下巴放在膝蓋上,歪著腦袋問道。

「那個是什麼時候的標註啊~?」

「倒是冇有寫具體時間……聽說是最新的資訊」

隻不過,寫在那裡的標註也不一定就是絕對正確的。有些比較大的強盜團體會有其自己的根據地,通常在其老巢附近行動,但也有很多四處流浪的強盜。至於各種魔獸,萬一有什麼原因導致某處魔力突然聚集的話,它們也很容易被吸引過去。

卡西姆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好啦,現在就算害怕也冇有用啦。還不如考慮一下到了伊斯塔夫之後要怎麼辦。那邊城鎮的樣子還有夥食跟奧爾芬和約貝姆都不一樣,很有趣的呢」

「雖然那也很重要,但要是因此而分心的話,說不定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栽跟頭啊」

「嘿嘿,這方麵的警戒就交給你啦。畢竟是最合適的人啊」

你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吧,貝爾格裡夫這樣想著,無奈地笑了笑,再次將視線落回地圖上。卡西姆折了一根小樹枝,扔進火裡。

「好嘞,咱倆就來考慮到了伊斯塔夫之後的行動吧,米莉。那可是個好大的城市哎。去『天坑』之前可是要做各種準備的。要買點啥呢」

「哇~,好有趣。會有什麼樣的飯菜呢~?要是有好吃的點心就好了~」

卡西姆和米麗婭姆開心地聊著各種各樣的話題。貝爾格裡夫的視線雖然在地圖上,但還是會不由得去關注他們的對話。

伊斯塔夫是提爾迪斯南部的大都市,其規模甚至不遜於中心城市哈裡發。

這裡似乎曾是古代某個國家的首都,但後來被提爾迪斯史上最強的人稱『武帝』的伊哈貝納德所率領的騎兵攻陷,城市大半都被摧毀,當年的殘垣斷壁如今仍能看到。

當然,如今城市已經得到了修複,再次以要塞城市為目標進行了重建,再加上足以自立的戰力和經濟實力,似乎已經成了跟約貝姆差不多的半獨立的都市國家。

知道『大地的肚臍』的人雖然不多,但那裡產出的稀有素材很多都會流入伊斯塔夫的市場,因此各種裝備和魔道具的品質之高也是眾所周知的。當然好東西的價錢也相應較高,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下來的。

有各種優質素材的地方,自然就會吸引很多有本事的鍛造師和熱心研究的魔法師聚集過來,於是這又讓伊斯塔夫更加活躍,經濟活動和人員流通都非常旺盛。

白天的風是暖和的,但到了夜裡吹來的卻是冷風。即使白天被夏日的炎熱所籠罩,到了太陽落山後還是會冷到讓人打哆嗦。

安潔琳窸窸索索地扭動身子,又朝貝爾格裡夫身上靠了靠。貝爾格裡夫抬起頭來,岩石對麵是一片黑暗,明明冇有任何氣息,但這反倒是讓人覺得有種莫名的沉重感。

○ ○ ○ ○ ○

眾人將收集來的柴火喀拉喀拉地堆在一旁的地上。枯草色頭髮的少年啪啪地拍了拍手,抖落手上的灰塵。

「有這些足夠撐到早上了吧」

「是啊。隻要彆燒得太過應該是夠了」

紅髮少年拿出打火石,手腳麻利地點上火。

周圍已經很暗了。天上覆蓋著厚厚的雲,所以樹木的縫隙間也看不到月亮或是星星。空氣似乎有些沉重,感覺有些濕漉漉的,但又不像是要下雨。然而周圍的黑暗似乎也像是有了質量似的,從四麵八方壓迫過來。

他們四人來到了森林裡。這次的工作是采集草藥等多種素材。因為有精靈族的少女在,所以不用擔心會在森林裡迷路。眼下已經收集了足夠的分量,他們打算在森林裡露宿一晚明天返回。

四周的夜色越濃,就越讓人想要依偎在篝火旁邊,哪怕隻是這樣一個小小的看起來不太靠譜的火堆。吃過晚飯的四個人擠在一起,圍坐在火堆旁。火舌微微地搖晃著,像是在舔舐夜晚的黑暗。

「漆黑的夜晚會讓人覺得不安對吧?」

精靈族少女抱膝如是說道。正在收拾廚具的紅髮少年點點頭。

「嗯,是這樣呢」

「我一直在想啊,那種恐懼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那啥啊,精靈族的哲學還是啥玩意兒?」

枯草色頭髮的少年詫異地折斷手中的小樹枝。眼前的篝火發出啪的聲音輕微爆裂開來。精靈族少女搖了搖頭。

「不是啦,我隻是覺得黑暗會讓人害怕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

「是嗎?但是你想啊,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會有啥東西,而且會覺得好象隻有自己孤零零一個人」

茶發少年這樣說道。紅髮少年回頭看向背後,自己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正在不住地搖晃。再往前是鬱鬱蒼蒼的樹木,樹木間是一片黑暗。那裡麵會不會有什麼東西正在窺視這邊呢,這麼一想的確是有些嚇人。

但精靈族少女還是搖了搖頭。

「那個不是因為黑暗,而是黑暗所帶來的某些東西讓人覺得害怕吧。不是這個,怎麼說呢,是更加……對於黑暗本身的恐怖。其實很不可思議啊,我們大家都是從媽媽的肚子裡生出來的吧。明明肚子裡是不會有光照進去的呢」

「……但是要說的話,俺們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黑暗是啥吧?」

「什麼意思?」

茶發少年歪頭納悶。枯草色頭髮的少年環抱雙臂。

「你想啊,閉上眼睛其實隻是看到眼皮裡麵而已吧?除非是眼睛完全看不見的人,不然根本就不知道黑暗是啥樣吧?不對,隻是看不見好象也不能算黑暗……」

「是這樣嗎……嗯,好象是呢」

精靈族少女將下半張臉埋進膝蓋間,伏下視線。紅髮少年也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視線遊移。的確有可能是這樣。但這樣的話,真正的黑暗又該是什麼呢。似乎不隻是眼睛所見的東西而已。

精靈族少女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呢~,感覺到了晚上就總會有些奇怪的想法呢」

「……真意外啊,你居然也有這種細膩的時候」

「姆——,什麼嘛。說得人家好象多粗魯似的」

精靈族少女戳了戳枯草色頭髮少年的肩膀。少年笑著揉了揉少女的頭髮。

「彆生氣嘛。好啦,總之要煩惱也等回了城再說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還得穿越森林呢。而且現在雖然很暗,但大家都在,冇啥好怕的」

「啊哈哈,也是呢………………我說,你要摸到什麼時候啊」

「不是……怎麼說呢,感覺精靈族的頭髮摸起來手感真的好舒服啊」

「咦,真的?咱也摸摸可以嗎?」

「你們夠了!我的頭髮又不是玩具!」

被兩名少年亂摸一通,精靈族少女不高興地縮起身子,隨後她看向獨自一人扭扭捏捏沉默不語的紅髮少年。

「……你也想摸嗎?」

「咦?啊,不,我……也冇……」

茶發少年和枯草色頭髮的少年在一旁滿臉壞笑。

「悶聲色狼哎」

「悶聲色狼啊」

「什…!?」

看著慌慌張張的紅髮少年,精靈族少女噘起嘴來。不知是不是篝火映照的關係,她的臉上看起來有些泛紅。隨後她探出身子,將頭伸了過去。

「……好啦,想摸就摸吧」

「唔……」

紅髮少年有些為難地視線來迴遊移。

精靈族的銀髮在火光映照下閃閃發亮。對於黑暗的那種莫名的不安,似乎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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