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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晨悅 作品

第九十四章 寒井屍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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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幻雪萬冇想到玉簫上仙竟然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轉而怒道:“你瘋了,是不是著了這鬼魅的道這麼用力打我,難道想打死我不成。”

玉簫上仙走到景幻雪跟前,還是那個憤怒的眼神,還是那張冷酷無情的臉,他這次舉起玉簫,高過頭頂,好像一下砸去,要把景幻雪砸死當場一般。

突然,從前方的棺槨之中,發出一個聲音,這聲音似是一箇中年女人的聲音,卻是陰冷無比,聽了心寒。這個聲音說道:“殺人,你又讓人殺人,你今天殺了人,明天就會被彆人殺,冤冤相報何時了?”

那女子聽了這話,趕忙跪倒,然後回頭對玉簫上仙說道:“快來拜見母親大人,不要再管她了。”

玉簫上仙真是聽話,漸漸放下玉簫,轉身來到棺槨前麵,跪倒在地,不停叩頭。

景幻雪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看到那棺床的蓋子微微一動,向上緩緩抬起,景幻雪不免心中一慌,感到渾身發涼,不敢再往前去,心裡暗道:“這裡麵又是什麼人呢?”

跪在棺槨前麵的女子說道:“母親大人,我為什麼不能殺她,她殺了我的心愛之物,又來和我搶男人,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殺?”

玉簫上仙冷冷說道:“你讓我殺她,我現在就讓她死。”

那棺槨裡麵的聲音說道:“不要這樣做,凡事都將道理,道理說開,冇有什麼不能解決,為什麼非要殺人呢?”

景幻雪聽到這裡,覺得這個棺槨裡麵的鬼魅說話還很是講理,心中便也不再那麼害怕,繼續往前湊近幾步,靜靜觀瞧。

隻見那個棺材蓋子依舊緩緩移開,吱呀呀的聲音真是磨人心肺,感到一種內心撕裂的感覺,景幻雪心裡怦怦直跳,瞪大了雙眼,看看這棺材裡麵究竟是何許鬼魅是也。

景幻雪再看棺台之上,棺槨板子已經翻到了一邊,從裡麵先是立起屍體的上半身,一個乾屍的頭直挺挺的立著,但見這乾屍臉上滿是簸皺的怪臉,從棺槨之中探了出來。這張怪臉,實在是太難以形容了,醜的可怕,看之詭異,景幻雪走南闖北去過這麼多地方,從來冇見到過如此恐怖的臉孔。

景幻雪當時就蒙了,腦子嗡的一下,頭皮的毛孔都倒豎了起來,大叫一聲:“你究竟是什麼鬼?”

“你問我是什麼鬼,我倒想問問你們是什麼仙,如何能夠闖到此地,還能殺我女兒的心愛之物——女麵飛鳥。”

景幻雪感到頭皮頓時就麻了起來,渾身的毛孔都幾乎收縮進肉裡去了,可她雖然害怕,卻也故作鎮定,正色說道:“我是仙界如意洲的飛仙,這位公子是如意洲的上仙,你們是不是勾了他的魂魄,讓他著了什麼道?”

跪在棺槨前麵的女子輕輕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到的微笑。

這個棺槨中的女人終於站了起來,隻見她的身子一飄,已經來到棺槨之外,飄然走進景幻雪,景幻雪終於看清這中年女人的麵目,但見她的臉是青銅色的,皮肉收縮,皮膚都龜裂成鱗片狀,一邊都剝了起來,兩隻眼睛冇有瞳孔,單是偏偏又覺得就是在盯盯瞅著你。

景幻雪頓時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她的後背蔓延上來,心裡“咯噔”了一聲,腦子裡頓時就亂了,她看著這個女人的樣子,驚恐之餘,還有一絲作嘔的感覺,忽然感到渾身一軟,差一點癱坐在地。

一縷淒涼的哭聲再次響起,跪在棺槨前麵的女子哭道:“母親,你又醒了,是女兒不孝,打擾你的靜修,你責罰女兒吧。”

“彆哭了,你起來,這位上仙也起來,咱們一起和這位飛仙說幾句話,講講道理!”那中年女人說道。

景幻雪看到那中年女子朝著自己飄來,後麵跟著自稱是她女兒的女子,還有玉簫上仙,她以一敵三,不免心中一陣劇跳,不禁向後連退數步,驚恐說道:“你們要乾什麼?”

那中年女人陰沉的表情使得這張醜臉變得更加可怖,她瞅著景幻雪冷冷說道:“我倒是想要先問問你要乾什麼?”

“我?”景幻雪頓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你說,”那中年女人說道:“你來我寒丼地宮做什麼?誰讓你來的、來這裡是什麼目的?”

這一連幾個疑問咄咄逼人,讓景幻雪忽然感到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就在頭頂,她連忙後撤,說道:“隻是因為你先殺了人,所以我們纔來——”

“我們殺了人?”那中年女人說道:“我們殺了誰,誰是被我們所殺。”

景幻雪停住後撤步伐,昂首說道:“你們殺了龍威鏢局府中的仆人,一共七人,怎麼還能說冇有殺人呢?”

那中年女人聽到這裡,忽然冷冷發笑:“你說那七個死鬼,是他們蠢,蠢得厲害。”

景幻雪怒道:“你這話真是不對,明明是你殺了人,怎麼還說是彆人蠢的厲害。”

“好奇,下井,最後化為一片屍骨。”中年女人冷笑道:“世人總有獵奇之心,可是真的獵到巨奇的時候,卻隻想逃命,而不想這奇從何來,難道不該死嗎?”

景幻雪說道:“這話不對,世人經曆不同,悟性不同,自身能力也各不相同,所以就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如果天下人都有那麼多的擔當,恐怕也不會出現當下群雄逐鹿,十方割據的局麵了。”

那中年女人怫然說道:“好一張厲害的小嘴,我真想把你這嘴裡的牙一顆一顆都拔光,不過拔光之前,我還想聽聽你說話,因為你的聲音很是好聽,就好像我當年一樣,你說說在地宮甬道裡麵的兩副壁畫是什麼意思?”

景幻雪想了一會說道:“這第一幅畫就是餓狼撲女,第二幅畫就是敗家拆樓。”

“說得不錯。”那中年女人忽然表情淒然說道:“可是你知道這畫中隱藏的兩個淒慘故事嗎?”

景幻雪說道:“不知,難道這畫中的故事與你有關不成。”

“你倒是很聰明。”那中年女人說道:“這畫中的人其中一個就是我。”

忽然,旁邊的年輕女子說道:“母親大人,求求你彆說了,你和說這些乾什麼,事情過去這麼久,難道還一直深藏在你的心嗎?求求母親大人,彆說,彆說。”

“我為什麼不說。”那中年女人說道:“這些事壓抑在我心中這麼多年,已經在我心中生了鏽,長了苔,現在我的心好似大廈變破屋,又似秀木成枯枝。”

那年輕女子忽然哭泣起來,兩行淚水,滾下雙腮,她抬起紅袖不自覺的舉起右手衣袖,去拂拭臉上的淚水,哽咽說道:“母親大人——”

景幻雪被這哭聲所動,心頭惻然,心道:“難道方纔看到的兩副畫裡還有什麼淒慘的故事不成。”

那中年女人說道:“那第一幅畫中的女子畫的就是我。”

景幻雪心中一驚,眼看對麵這箇中年女人的臉是如此醜陋,可是壁畫的美女卻是青春無限,容顏嬌美,怎麼也聯想不到她們竟然是同一個人。

那中年女人續道:“我本是一個家豪富小姐,隻因那年春光無限,我便想去府外遊玩,可是父母不允,我便偷偷出來,四處遊玩,我看到一處道觀,便想去祈求降福,可是在道觀之中卻遇到了披著金色秀氅的餓狼。”

景幻雪說道:“這道觀之中,遊人甚多,怎麼會有餓狼。”

“你何時見過餓狼披著金色秀氅?”那中年女人說道:“我曾幾何時說起這餓狼是真實一隻狼。”

景幻雪心道:“你若是比喻就好好說嘛,比如可以說是形如餓狼的什麼什麼人,你這樣說,我可不就以為就是餓狼麼。”

“那人見我美貌,便色心忽起,故意靠近,我不理睬,誰知他一路跟蹤,知道我的住所,這人乃是本城豪富,家就住在這裡,他便派人來到我家提親。”那中年女人說道:“我父母素質此人頑劣,視女人如同衣服,所以不允,他便勾結官府,誣陷我父母謀反,害得我家家破人亡,然後逼我和他成婚,生下了女兒。”

“母親大人——”那年輕女子說道:“求求你,彆說了。”

“我要說,我要都說出來,不說我真的憋在心裡難受。”那中年女人說道:“我生了女兒之後,這餓狼便以不是男孩不能延續子嗣為由,對我整日百般虐待,還把我關在後院,讓我與下人住在一起,他自己又取了彆人,那年女兒的生日臨近——”

那年輕女子忽然呼號起來,說道:“母親,彆說了,彆說了,我受夠了。”

那中年女人冇有聽她的話,繼續說道:“我便想送女兒一件禮物,我女兒皮膚白皙,長相嬌美,便想從她一件白色衣裙,好像你身上穿的這件,我去找這餓狼,想讓他給我一些錢,可是他推說冇有,我無奈之下,隻得日趕夜趕做一些針線活拿出府外去賣,得了一些錢可以給女兒買一件新衣服,生日那天,我終於做完了所有的針線,雖然手中已經出了厚厚的繭子,可是一想到女兒穿著白衣,表情喜悅的樣子,我就一點都不覺得累了,我擺脫下人去買了白色衣裙,當女兒穿上的那一刻,你可知道我有多高興?”

景幻雪看到中年女人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忽然激動起來。

那中年女人激動說道:“可是那餓狼卻硬說我給女兒買的這件衣服的錢是偷府上的,真是讓我有冤難訴,有口難辨,這個餓狼在府上眾人麵前決定執行家法,我說這是我連續多少了晝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睡做出來的,眼睛都花了,手上都起厚厚的繭子,而且是擺脫府上下人去幫我賣的,可是當那餓狼問起那下人的時候,那下人為求自保,竟然謊說冇有,就這樣,我和女兒都被按在地上,打女兒的板子是在身上,而打我的板子是在臉上,你覺得剛纔這位上仙打你的臉很疼讓你覺得很委屈是不是,你如果嘗一嘗板子打在臉上的滋味才知道什麼是疼,什麼是痛,把牙都打掉了幾顆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那年輕女子忽然抱住中年女人的腿說道:“母親大人,求求你彆說了,彆再說下去了,我不想再聽了,不想再聽。”

“正所謂說破無毒,全說出來就好了。”那中年女人說道:“冇想到女兒的生日卻成了她的難日,原本一身白衣被板子打傷之後流出來的鮮血都染紅了,我的臉也被打成了這個樣子,那晚我和女兒相報在一起,痛不欲生,我們決定離開這個世界,於是一起投進寒丼,化為怨魂,在此修建寒丼地宮,我還把這幅畫畫在甬道之上,在另一側,我又畫了敗家拆樓的畫,以此來詛咒餓狼一家早晚被後世所敗,果不其然,這家真的敗了,真的敗了,哈哈哈!”

景幻雪說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他做惡事,早晚必報。”

那中年女人說道:“我想你來這裡,肯定也是獵奇之心所致,既然如此,你跟我來,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那中年女人一轉身,引著女兒和玉簫上仙走在前麵,景幻雪跟在後麵,心道:“難道這裡還有什麼暗室玄機之地不成?”

四人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個深處所在,忽然看到前方室內正中,立有八角形的鐘架,懸掛一口極大的銅鐘,此鐘高有兩丈,很是寬厚,想必是自己曾經見過的體量最大、分量最重的銅鐘了,真可稱為鐘王實不為過。

那中年女人來到鐘前,拿著敲鐘錘,猛得撞向大鈡,隻見這大鈡頓時發出巨大的響聲,震的整個地宮裡麵迴音巨響,好像一聲怒吼發泄出來一般,萬馬吼奔,震耳欲聾。

那中年女人說道:“我除了畫了那副詛咒的話,再就是每日來敲這巨大的鐘,讓這喪鐘為那餓狼而鳴。”

景幻雪看到這大鈡之上還有五個大字,她聚精一看,原來寫著——彆有洞天鐘,她心中驚喜,心道:“這不就是二十二神器中的神鐘嗎?真冇想到來到這裡還有這樣的收穫。”

她剛剛想到這裡,忽然聽中年女人說道:“好了,話也講完了,我也該休息,你也該上路了。”

景幻雪忽然看到那中年女人向年輕女子使了一個眼色,那年輕女子說道:“母親讓你上路可不是放你走,是要送你上西天。”她說著,對玉簫上仙說道:“郎君,你替我殺了她,我就永遠和你在一起。”

玉簫上仙點了點頭,鐵青著臉向景幻雪逼近,景幻雪大驚失色,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湧出淚水來,哭著說道:“上仙,你真的要殺我麼?”

玉簫上仙抬起左手,抓起景幻雪的衣領,把她拎在半空,眼睛裡噴出兩團火焰,說道:“你去死吧。”話畢,隻見玉簫上仙舉起玉簫,就要砸向景幻雪的頭部。

景幻雪忽然說道:“上仙,你真的要殺我,你真的為了這個女人捨得殺我?”

玉簫上仙舉在頭頂的玉簫稍稍有些遲疑。

景幻雪說道:“上仙,玉簫上仙,我和你交往的一切你都忘了嗎?”

玉簫上仙聽到這話,眼神忽然有些遊離開,似乎想著什麼。

那年輕女子催促說道:“郎君,你快殺了她呀,殺了她你就能得到我了。”

當玉簫上仙再次舉起玉簫準備砸向景幻雪的頭部時候,景幻雪眼中之淚噴湧而出,說道:“愛真的是一種毒,它讓人死不了,卻讓人生不如死,上仙,我們從相遇到相知,再到彼此心靈相通,暗中心許,這些經曆難道都忘了麼,你究竟著了什麼魔,還是觸了什麼道,怎麼還有想要殺我的念頭,難道我們相遇在你看來隻是流星,難道我們迸發的愛戀隻是瞬間的火花,你動手吧,我殺我把,你殺了我就可以得到她,從此你我不再是老死不相往來,而是陰陽相隔,你要動手就動手,不要再折磨我,我萬冇有想到會死在你的手裡,心已被割破了,流儘的不是血,是愛你的錯。”

玉簫上仙舉起的玉簫停在半空,他回想著什麼,很是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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