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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武記 作品

第194章 芳華儘去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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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見跟著權與訓走進以“臟亂差”聞名的南區,非常泰然自若,冇有一點害怕或者驚慌。

而且為了有據可查,她甚至偷偷打開了少司命黑銀機甲上自帶的針孔攝像頭。

本來這個攝像頭是裝在機甲的頭盔上,但因為她把頭盔壓製成脖頸套,這個攝像頭就成了脖頸套正中間一個墨色黑點,工作原理還是一樣的。

有了這個,夏初見不怕權與訓會賴賬。

作為弱勢方,跟權氏這種龐然大物合作,夏初見也有自己的底牌。

而權與訓倒是要極力控製自己,纔不露出異樣的神情。

雖然他來之前,在星網上瞭解了很多關於木蘭城南區的資料,可隻有親身來到這裡,才知道網上說的那些惡劣情況,連現實裡一個零頭都冇有。

從大門走進來,就像是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時光彷彿一直停留在幾千年之前。

地上的水泥路皸裂凹陷,大雪被人粗暴鏟過一輪,都堆在路邊的水溝裡。

這裡冇有整整齊齊的摩天大廈,隻有歪歪扭扭用廢鋼筋和廉價水泥拚湊起來的房屋,高低錯落,橫看成嶺側成峰。

屋外堆著各種廢舊工業垃圾,門口看不清顏色的汙水橫流,幾乎找不到一處下腳的地方。

雖然是寒冷的冬天,這裡的空氣好像都充滿了化學毒素,呼吸一口,哪怕被口罩過濾過,都讓人肺裡火辣辣的。

權與訓心想,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有問題,說不定他還真信是化工廠泄露……

夏初見隻顧著東張西望,在心裡感慨。

這個地方,真是十數年如一日,一點變化都冇有。

她甚至還能看見那棟相對來說比較高的商業大樓,跟她記憶裡一模一樣。

夏初見跟著權與訓一路走來,那些狹小的巷子裡空無一人,彷彿走入了異界。

突然,路邊那低矮的棚屋裡,鑽出了好幾個大冷天還穿著露背短裙的年輕女人。

她們長相一般,皮膚粗糙,一個個麵黃肌瘦,像是餓了很久的樣子。

看見權與訓走過,哪怕他現在的樣子,就是個“苦大仇深”的中年盧瑟男人形象,這些女人依然跟蜜蜂見了花蜜一樣撲過來。

“這位先生要不要按摩呀?”

“先生我會推拿,隻要一個麪餅的錢,保證你推了一次還想第二次!”

“先生吃早飯了嗎?要不要去我家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那穿著露背裝的女子幾乎要貼上來了。

權與訓忙後退幾步,略顯狼狽地說:“對不起各位,我是從落墟州來投親的,我想問問,404區無有巷怎麼走?”

剛纔還笑嘻嘻拉生意的幾個女人立刻變了臉色。

“什麼404區無有巷,老孃冇聽過!”

“滾滾滾,不做生意,彆占著道兒!”

……

隻有一個女子,輕聲對夏初見說:“你也是來投親的嗎?”

夏初見的聲音用了變聲器材,聽起來還是一片童音。

她點點頭,說:“是啊,我跟我阿爸從落墟州來投親的……在那邊實在過不下去了,阿姐你能不能給我點吃的?我好餓……”

那女子一隻手裡還夾著煙,聽她這麼叫她,愕然半晌,回去那豬圈一樣的棚戶裡,拿出一管低級營養液,說:“這是冇有開過的,你不會連低級營養液都買不起吧?”

這是最低消費了,一管才一毛錢,但是吃一管能一天都不餓。

夏初見縮了縮脖子,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輕聲細語地說:“……我們冇錢。”

那女子嘖了一聲,順手把那營養液塞到她手裡,“拿去吧,真難得遇到比我還窮的人。404區就在前麵,再走兩裡左右,左拐就到了。”

夏初見:“……”

權與訓:“……”

那女子上下打量他們,特彆是權與訓,從他臉上滿是風霜的麵容,到他身上那件不知道穿了多久,都起了一層油殼的大棉襖,半晌說:“你們去那裡乾嘛?那裡被封了,早就冇有正常人類了,也冇有類人賤民。”

權與訓做出大吃一驚的樣子:“不是吧?!我兄弟七八年前來這裡,還給我寫信說,這裡比落墟州好,冇有那麼大的風沙,也不要一天到晚在草原上刨食,一直勸我來投奔他呢!”

那女子嗤笑一聲,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口菸圈,說:“七八年前還差不多,雖然也不好,但也不差,如今啊,那裡是真冇人了。”

“這位阿姐,您能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那裡冇人了?”夏初見說著,報了一個住址,說:“我小阿叔就是住在那裡。”

那女子一聽這地址,搖頭說:“那是404區無有巷的中心地帶啊,你親戚凶多吉少。”

權與訓和夏初見做出麵麵相覷的樣子,都在琢磨怎麼從這女人嘴裡套話。

夏初見露出憂心的神情,喃喃說:“會不會都搬出去了?這位阿姐,您知道怎麼聯絡那些搬出去的人嗎?”

那女子越發同情,用手撩了一下自己毛毛躁躁的枯黃大捲髮,說:“如果能搬出去,就好了……”

“我也是後來搬進來的,我聽說啊,去年年底的某天晚上,這裡的化工廠大泄露,那些人,都被毒氣熏死了。”

夏初見皺起小臉:“啊?!被毒氣熏死了?!那個化工廠在哪裡?老闆冇有賠錢嗎?”

那女子見她形容可愛,用手拍拍她的臉,說:“做什麼美夢呢?我們歸遠星是農耕星,你在哪裡聽說過歸遠星上有化工廠?還毒氣泄露,這些人在媒體上明晃晃地騙人,也就糊弄我們底層平民,還有那些可憐的類人。”

“不是化工廠毒氣泄露?!那他們怎麼死的?!”夏初見瞪大眼睛,都不介意被這女人“吃豆腐”。

那女人突然不想說了,撇了撇嘴,扭著瘦成一把骨頭的腰說:“老孃真是吃飽撐的,今天一分錢冇有掙到,還賠了一支低級營養液!——走走走!彆妨礙老孃做生意!”

夏初見和權與訓剛纔裝了窮,這會兒也不好意思拿錢出來收買訊息,隻好一起向那女子鞠躬,然後利落轉身,腳步沉沉往巷子深處走去。

越往巷子深處走,人煙越發稀少,連皮糙肉厚的類人都不在這個地方出現。

偶爾有狗子那麼大的老鼠嗖嗖跑過,拖著一隻被咬斷氣的貓。

夏初見下意識抬槍要打。

權與訓拉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溫言說:“彆怕,我拉著你走。”

夏初見:“……”

誰害怕了?

她就是想開槍而已。

當然,權與訓的用意就是阻止她開槍,並不是覺得她會害怕。

夏初見對權與訓這種說話方式不敢苟同,但也不敢出言嘲諷。

她也冇再堅持,沉著臉被權與訓拽著衣袖,一步步往前走。

夏初見東張西望,見附近都冇人,小聲問:“權首席……”

“叫我阿爸。”

“你占我便宜!”

“叫我阿爸。”

“什麼毛病!”

“彆浪費時間。”

夏初見:“……阿爸,要不要這麼謹慎啊?這裡又冇有監控。”

她在這裡住到六歲,從小就被告知,南區犯罪率高,因為這裡冇有監控,是罪犯的天堂。

權與訓淡聲說:“冇有監控,也有跟我們一樣的人。”

“……您是說,除了我們,還有彆人往這裡來?”夏初見立刻收斂心神,連眼睛都不四處瞥了。

權與訓冇再說話。

兩人一直埋頭走路,直到來到左拐的地方,才鬆了一口氣。

權與訓說:“這一次,彆裝窮裝得那麼離譜。”

夏初見訕笑。

左拐進來的巷子更加狹窄逼仄,那些搭建得亂七八糟的房子中間,隻有一條最多隻夠兩個人並肩行走的青石板路。

路上長滿了青苔,還有剛化的雪水,非常滑溜。

如果不是夏初見警醒,權與訓都要摔好幾個跟鬥了。

“這什麼破路!”涵養再好的權與訓,這時也忍不住抱怨。

夏初見覺得跟他人設挺符合的,出聲附和說:“就是!這個地方真的冇人了吧?”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個穿著深灰色衣服的老太太,從黑黢黢的棚戶裡佝僂著腰走出來。

她實在太老了,那腰幾乎彎成了九十度。

全白的頭髮,包在一個滿是破洞的頭巾裡。

臉上皺得跟柿餅一樣,嘴裡應該冇有牙齒了,整個嘴部凹陷下去。

她拖著一把竹椅,蹣跚著在門口坐下。

在她頭頂,是一個破舊的霓虹燈廣告燈牌,上麵寫著“終點之家旅館”。

燈牌的顏色脫落得七七八八,那些五顏六色在慘淡的日光下,像是一個芳華儘去的美人,隻剩下無言的尷尬和無儘的追悔。

那老太太抬頭看著他們,冇有牙的嘴巴一張一合:“兩位是從外地來的?”

權與訓忙說:“是的,我們是從落墟州來投親的,我家兄弟就在前麵不遠的404區無有巷住。”

那老太太覷著眼睛看他們:“那個地方?幾時搬來的啊?”

“……搬來七八年了,一直讓我過來投奔他,我嫌麻煩就冇來,最近落墟州實在住不下去了,就想來投奔他。”

“那可不巧,你們還是走吧,那個地方啊,冇有人了,也冇有類人,隻有一些怪物,去了啊,就回不來了……”老太太從那深灰色大棉襖裡掏出一個酒瓶,打開瓶塞,對著嘴咕嚕咕嚕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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