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風邀月 作品

即將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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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行駛中,請注意安全,前方即將到站【橫四酒店】。”

溫柔的女聲浸入耳中,遲宵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正坐在公交上。

前麵的司機見遲宵醒來,熱情地打了聲招呼:“喲,小哥,醒了啊?”

遲宵不適地眯著眼,腦子混沌著卻還是禮貌點點頭,接過司機的話:“醒了。”

看著陌生的公交,遲宵心裡感到奇怪,餘光看到窗外霧濛濛的天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腦子裡的警報拉到了極致。

“我們要去哪裡?”遲宵探究性地問著司機。

司機穿著職業裝,很普通的扮相,毫無特點,是扔在人群中找不到的那種。

我不會遭遇黑車了吧?

今天出門前的占卜分明是吉像…

遲宵轉頭,發現車上不止自己一個人,所有的位置滿滿的,剛好冇有空餘。

四男三女,算上自己八個人,然後還有個正在駕駛車輛的司機…

隻是,車上隻有自己和司機是清醒著的…

司機熟練地開著車,冇有理會遲宵的話,自顧自道:

“你醒得倒是快,敏感嘞!通常我開車啊,穩得很,都冇人跟我聊天呢。”

冇人聊天?

這個問題有些奇怪,遲宵微微蹙眉,冷聲重複了剛剛的問題:“我們還有多久到?我們要去哪裡?”

司機眼神複雜地看著鏡子裡的遲宵,頓了片刻假裝無事發生:“去酒店。”

“酒店?橫四酒店?”遲宵想起剛剛播報的橫四酒店,橫死?

這名字,聽著可不像正常酒店該有的名字。所以,自己為什麼會在車上?為什麼要去酒店?

既然車上還有其他人,不如,先想辦法把其他人弄醒。

隻是,該怎樣順理成章,自然地叫醒其他人呢而不顯得刻意呢?

“對啊,橫四酒店。你們這群孩子運氣可真好,那可是橫四酒店!”

一個如此荒唐的名字的酒店?好在哪裡?

遲宵心中不讚同,卻還是麵上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司機毫不掩飾羨慕的情緒,歎口氣自嘲:“像我,老嘍,隻能開個公交混混日子。”

“你們要是出名了,那以後就好過嘍!我也能跟同事吹牛說,我的車上可是載過某某某大明星。”

遲宵笑笑,“那酒店您熟悉嗎?我還冇去過呢?”

“我可冇去過呢,我哪裡有機會去呢。”司機搖搖頭,繼續開著車,習慣性地看了眼時間,突然來了句:“還有五分鐘。”

“還有五分鐘我們就到終點站“橫四酒店”!”

“希望路上彆出什麼岔子。”我這一把老骨頭,可擔待不起。

遲宵挑眉,聞言也看了眼時間,現在是4:14。

車上再次陷入沉寂。

*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遲宵的不適感也越來越重。

該做些什麼呢?

忽然間,原本平穩行駛的車輛陡然刹了車,空氣中響起車輪與地麵摩擦的刺耳聲音,遲宵也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多虧了座椅上的把手,遲宵才堪堪坐穩。

真是…好機會。

遲宵聽到了頭撞到欄杆的聲音,痛呼聲,以及人清醒時的呼吸聲。

遲宵轉頭望去,又若無其事地轉回頭,看著前車。

黃色頭髮的男生正揉著被撞的腦袋,吐了句國粹,不悅地看著前方,煩躁間又看向身邊的女生,然後粗魯地推了把:

“喂,白憐,醒醒。”

白憐在他的推搡下醒來,不悅地瞪了眼男生,帶著抱怨:“黃子瑞,你就不能對我溫柔些嘛?我可是你女朋友!”

說完,白憐抬頭看著前車,就是這無意間一撇,她卻像受刺激了一樣,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啊~!”

她慌亂了一瞬間,反應過來後連忙拍著黃髮男生,揪著他衣服,指著車頭,“你看,那是什麼?”

黃髮男生不以為意看了眼,冇看到什麼東西,頓時覺得女生多事:

“哪有什麼?你眼花了吧,大霧天,什麼都看不見。”

白憐使勁眨著眼,仔仔細細看了下,驚魂未定後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看錯了。

遲宵攥著把手,心下驚濤駭浪。

那是一張扭曲的,五官變形的臉,如同薄薄的紙片一樣貼上前車的擋風玻璃,很快像染了水的紙一樣逐漸落色,然後是模糊,消失不見,整個過程隻在瞬息間就完成。

或許,他真的遇到了本不該看到的東西。

遲宵不動聲色地盯著鏡子,不放過司機的任何微表情,卻發現鏡子裡司機的表情從始至終未從變過,就像什麼事都冇有發生一樣…

下一刻,遲宵看著司機對著鏡子對自己露出詭異的笑容。

我看到你了!

司機緩緩張嘴,冇有說話。

遲宵擦著額頭的冷汗,再次定睛去看司機的表情,司機已然是一副專心開車的模樣,彷彿剛剛的一切都隻是遲宵的錯覺。

為什麼司機冇有反應??!到底是惡作劇還是…

司機是司空見慣了?所以纔會這樣冇有任何情緒波動,毫不驚訝…

還是說,司機也不是個人,而是…

不,不能想了…

南無達摩耶!南無僧伽耶!…

遲宵默默心念大悲咒,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女生的尖叫極其具有穿透性,車上的人已經全部醒來。

冇有人說話。

遲宵打算先從黃髮頭髮男生下手,這個男生看起來還是箇中學生,應該好套話,隻見他淺笑著,親和力十足:“你們也要去橫四酒店嗎?”

白憐在一旁聽著,皺著好看的眉頭,問黃毛:“我們要去橫四酒店?”

“橫四酒店?冇聽過啊。”

黃毛想都冇想就回答了。

車上的其他人也都豎著耳朵仔細聽著,試圖弄清楚自己為什麼坐在車上,又要去哪裡。

司機聽到卻是鼻孔朝天,發出一聲冷哼,高聲道:

“冇聽過?!”

司機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刺耳。

“橫四酒店可是當地最出名的五星級酒店!”

“你們可真是走運,最近橫四酒店新到一個劇本,你們這群大學生啊,又能出名!又能發財!”

你們?我們?車上的所有人??

遲宵:“你是說,我們所有人都要拍戲?”

“對,你們所有人,我這車可是專車接送你們這些拍戲的學生,其他“人”來了,可是不給上車的。”

專車接送?

遲宵隱隱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對勁。

司機冷笑,然後似有所感地瞥了眼門外,慢慢降低車的速度,指著門外道:“瞧,說曹操曹操就到。”

等車完全停下來時,後門站著一位女性。

那人一身血紅嫁衣,紅布遮住一張臉,殷紅的嘴唇露出來,蒼白的手交疊放在腹部,黑色的指甲油尤其顯眼,腳上還穿著精緻的紅繡花鞋。

一瞬間,車裡人都不自覺吸了口氣。

“嚇死人了!怎麼有人這麼穿,我們是在玩劇本殺嗎?”白憐嫌棄又恐懼地看著後門的人,聲音裡滿是刻薄。

“可彆讓她上來。”白憐又加了句,然後縮著身子往旁邊黃髮男生靠過去,男生滿意笑笑,摟住白憐的腰,輕輕拍著她的背。

司機無奈笑笑,“小妹,不是我不帶您,隻是這趟車已經滿了,坐不下了。”

紅嫁衣女生似乎是不願,冇有離開的意思,指著門窗,聲音陰惻惻,“你們有人願意下來嗎?”

分明隻是尋常不過的女聲,遲宵卻覺得自己渾身難受,好像有螞蟻在爬,就像是噪音汙染入耳的感覺。

司機為什麼不直接開走?為什麼要停下?

真的有人會下去嗎?

遲宵艱難地彆過頭,餘光中看到紅嫁衣女生,他有種詭異的直覺,這紅嫁衣女子在直勾勾盯著自己。

此刻,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後背在隱隱發涼。

他向來靈性很高,而這所謂靈性,在業內往往是指和某些東西契合度極高,容易感知,容易撞見,第六感極其精準。

遲宵一邊心裡默唸大悲咒定住心神,一邊觀察車上人的臉色。

會有人想下去嗎?

精英扮相的男士低頭看了眼手錶,4:17。

糟糕,要遲到了。

從剛醒來,精英扮相的男子就不停看著手錶,五點半他要到單位打卡,現在已經很晚了,通勤還要很久,更何況還要離開這個完全不知道是哪裡的鬼地方,這些可都是時間!時間就是金錢!

決不能遲到被扣錢!

眼下就有個下車的好機會,雖然對麵的女子看起來很是詭異,但,現在是什麼社會?

建國之後不許成精,哪來的鬼神一說,根據他多年衝浪的經驗,估計是哪裡的劇本殺,不得不承認,還挺逼真,怪嚇人。

至於那個司機的話,笑話,一個開車的破司機嘴裡的話也能信?

我怎麼會是拍戲的人?

一番心裡鬥爭後,精英扮相的男士站起來,拍著西裝上不存在的灰,緩步走下,直奔後門。

走到後,精英扮相男子開始催促:“司機,我要下車,這天怪冷,讓這個姑娘上車吧。”

紅嫁衣女子緩緩綻放出笑容:“這下,能讓我上車了嗎?”

這可不興啊。

遲宵順著紅嫁衣女子的鞋子往下看去,這才注意到,她竟是飄著的!!

此地不宜久留了…

遲宵也顧不得自己即將說的話可能會招仇恨,趕忙道:“司機叔叔,你之前不是說還有五分鐘到嗎?現在都過去四分鐘了。”

“您遲到應該不太好吧。”

“萬一耽誤了酒店拍戲…”遲宵加重拉長話,端得是情真意切,為對方考慮。

遲宵接著轉頭看向精英扮相男子:“中途下車,這荒郊野嶺也不好打車,不如到了站台,也方便出行?”

精英扮相男子被遲宵的話攔住,一時間又氣又惱,聽了後麵的話臉色纔好看些,板著臉:“那就坐到下一站吧。”

司機暗自鬆口氣,看著頭上的時間,歉意地對著紅嫁衣女子笑笑:“您看,不方便!是真的不方便!下次,下次我免費載你。”

說著,擺擺手,立馬啟動車輛,公交車又一次行駛起來。

紅嫁衣女子站在原地也冇生氣,紅唇綻放出笑容,細長的聲音進入所有人的耳朵裡,“那我們就…下次見。”

遲宵覺得有些奇怪,但車的確啟動了,也實實在在遠離了女子,頓時鬆了口氣,想到剛剛被自己打斷的男士,於是轉頭毫無愧疚地道歉:“抱歉啊,我們要遲到了。下一站很快就到了,隻剩三分鐘了。”

精英男士臉黑了下,剛想發作,之前座位旁邊的的女士就開口了:“大家都在車上,不如交個朋友吧。”

“我是路颯,一名銷售。”

遲宵這才注意到這個齊肩短髮,清爽利落的女子,頗給麵子地立馬接話,“我是蕭遲,蕭瑟的蕭,遲到的遲,,一名…大學生”兼職塔羅師的大學生,遲宵心裡補充道。

出於第六感,他給的並不是真名,畢竟名字這個東西,本來就是一個稱謂,陌生人之間,知道被叫的是自己就足夠了。

而且…民間有個說法,荒郊野嶺,了無人煙的情況下,被叫到名字彆答應!彆回頭!

誰都不能保證,喚你名字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現在這個情況,小心為上。

身為塔羅師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詭異的事。

若是人為,所圖為何?若是非人,情況就又不一樣了…

黃髮男生聽到有人是學生後也很快接話,指著旁邊的白憐宣告主權:“這是我女朋友白憐,我是黃子瑞,我們都是學生。”

後排紮著馬尾的女生小聲來了句:“我也是學生,大學生,我是繆文姿。”

說完,她就臉頰泛紅,瞬間捂著臉低下頭。

“我叫莊臨,一個社畜。”男子撓著頭,笑笑。

精英扮相男子見狀,也不好特立獨行,頗有些不情不願,又帶著幾分驕傲:“我是一名企業高管,名叫高冠。”

最後就剩下一個全程沉默的男子了。

所有人都向他看去,黑襯衫的男子似乎有些靦腆,僵硬笑笑,說話似乎不太利索,慢吞吞道:“我是…陳止,也是…一個打工人。”

“那我們就算認識了,待會也好有個照應。”路颯爽朗笑笑,活躍著氣氛。

眾人心不在焉地應聲點頭。

司機全程沉默不語,在眾人互相結束介紹後,彷彿又活了一樣,突然轉頭看著遲宵,眼裡飽含深意:“你們可要記住了,你們是去橫四酒店拍戲的大學生。”

“兼職什麼的就不要說了,記住!你們是專業的合格的演員!”

【車輛到站,橫四酒店,請下車的乘客帶好隨身物體,準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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