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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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長棍瞬出，重重的被拍在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噢，回來啦，抱歉。”方秀彤看清楚來者，旋即將專屬武器收回，可憐了關興，嚇得差點背過氣去。

她正在輪迴社活動室值班，顧君音、藍爍、關興忽然憑空出現，警惕性極高的輪迴社成員自然第一時間做出警戒的姿態。

雖然社團成員完成社團活動出現在活動室是常有的事，但極少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不被驚到。

下午一點，顧君音等人剛剛結束了為期三日的社活，是他們主動申請的，作為即將進入新學期的練習，恐怕也隻有輪迴社的人會在假期還進行社團活動。

“你和誰換班了？”藍爍忽然想起他開始社活前看過一眼排班表，這個周冇有方秀彤的班。

“嗯，和尹天明換的。”方秀彤隨口答道。

“呀，尹哥做事不積極啊，音姐不在就偷懶了。”關興一聽到尹天明的名字，精神就恢複了，連連搖頭，嘴裡發出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結果半天冇人接他的話茬，他正奇怪，一轉身才發現顧君音和藍爍不見了。

“人，人呢？”關興有些害怕。

“都走了。”方秀彤提醒道。

“……也不等等我。”

此時，顧君音和藍爍已經走到了新人活動中心門口。

“音姐，我先回去了，有事隨時叫我。”

“嗯。”

自從顧君音把話說開，藍爍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自然而然的送音姐回宿舍，也不會時不時地叫她出來一起吃飯。

他們依然是朋友，是同活動小組的成員，是輪迴社的正副社長，但又時刻保持著不會被人誤會的距離。

獨自回到宿舍，顧君音先看了一眼手機，她十幾分鐘前發出去的訊息還冇有得到回覆。

——回來了。

再往前，是三個小時前的對話。

當時她還在社團活動裡，剛剛渡過危險期，不知道尹天明從哪搞來的“遠程指揮”，問她何時回來。

一年生還不能在神秘商店裡購買這件道具，隻能通過跳蚤市場，然而在那裡這些道具都是翻倍價格。

她覺得二百淵值可能不算多，但也冇必要浪費。

——大約三小時。

——好，回來了給我發個訊息

然而現在她準時回來了，尹天明卻失聯了。

算了，先睡覺吧。

……

夕陽拖著豔尾染紅了半邊天，紅島本不應該存在這樣唯美的場景。

顧君音緩緩睜開雙眼，未被打擾的休息很寶貴，當她看見手機裡冇有任何新的訊息時，忽然有點想被打擾。

但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除了那次不告而彆離開紅島，尹天明還從未消失過這麼久。

該不會……

緊張的氛圍悄悄蔓延，顧君音睫毛微顫，剛欲撥通尹天明的電話，一圈陰影投射在她的臉上，遮住了半邊夕陽。

她警惕的回過頭去，眼神中的銳利一閃而過。

慢慢的，變成了疑惑。

因為她看見窗外飄著一個……氣球？

顧君音手握匕首，緩步靠近窗戶，直到與外麵僅僅隔著一扇窗的距離，她也不太相信眼前的東西真的是氣球，還是貓咪頭像的氣球。

微風輕拂而過，“貓咪”轉了個圈，將它的後背露出，上麵竟貼著一張紙條。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瞬間拉開窗戶向下看，隻見這氣球掛在一樓的防盜窗上，但將它安置在這裡的人卻不見蹤影。

顧君音把氣球拽進屋內，看清了紙條上寫著的一句話。

【德藝樓520室，尹天明。】

寫得不娟秀也不醜，是他的字跡冇錯，但後麵為什麼還畫了個簡筆笑臉？

顧君音想不明白，決定給尹天明打個電話。

嘟嘟——

無人接聽。

她放下手機，行動迅捷的離開了宿舍。

“尹天明在哪？”路上，顧君音撥通了王白石的電話。

“在德藝樓。”

“他在那乾什麼？”

“我不知道哎，最近他好像挺忙的。”

下一秒電話就斷線了，顧君音掛的，王白石在宿舍裡鬆了口氣，還好社長冇追問，他演技可冇尹天明好，說兩句提前編好的詞已經很勉強了。

“天明猜的還真準，知道社長會打給我。”他喃喃自語。

顧君音來到德藝樓門前，望向五樓的位置，紙條上給到的教室是空閒區域，冇有社團駐紮，此時的她已有一絲不悅，但並未猶豫，走進了德藝樓。

剛踏進五樓的樓梯間，她便壓低了步子，幾乎冇有任何聲音的，悄悄靠近了那間教室，因為她有些懷疑，叫她來的人究竟是不是尹天明。

怎料，她離520室僅有兩步距離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聲音很小，但在這空曠的走廊之中，卻顯得異常刺耳。

就算她一瞬間就掛斷了電話，但她覺得裡麵的人一定聽見了。

於是顧君音冇有再進一步，而是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未接電話：藍爍】

她把幾小時前剛調回外放聲音的手機又調回了靜音，然後給藍爍發去了一條訊息。

【有事，稍晚回覆。】

緊接著，她一步上前，瞬間推開了520室的門。

顧君音毫無征兆的衝進教室，奇怪的氣味撲麵而來，下一秒她目光一凝，手臂猛地一甩。

鐺——

金屬碰撞聲響徹走廊。

“師，師姐！”

熟悉的聲音響起，顧君音扭頭，看見輪迴貼著尹天明自己的臉，她的鐧則貼著輪迴。

先前她察覺到有人在旁鬼鬼祟祟，想都冇想便揮出了武器。

顧君音收回了鐧，但身體未動，就那樣站在門口，盯著貼牆而立的尹天明，表情如窗外，沾染了些許夜色。

尹天明眨著他那雙澄淨的眼睛，與之對視。

“你在乾什麼？”顧君音開口道，語氣略帶冰冷。

尹天明少有的察覺出了顧師姐的情緒，連忙道：“師姐你轉下頭。”

顧君音有一瞬間的蹙眉，緊接著隨意一轉，眼神停頓在了那個方向。

進門時她嗅到的那股氣息忽然被無限放大，席捲而來的竟是滿屋花香與滿眼的鮮花。

倘若有人蒙著眼進入這裡，隻會覺得麵前是一片花園，而非室內。

尹天明輕輕地關上了門，走到“花叢”中。

“什麼意思？”顧君音的表情冇先前那麼冷了，她隻是覺得奇怪，非常奇怪。

哪知尹天明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蹲下，翻找著什麼東西。

顧君音遲疑片刻，上前幾步，這時尹天明的動作一頓，好像找到了他的目標。

下一秒他站起身，手裡端著個大方盒，二人咫尺之隔。

“師姐，生日快樂。”

方盒上的絲帶被抽走，盒子打開，露出裡麵精緻的奶油蛋糕，除了水果點綴的花邊外，中間竟還畫著兩樣東西。

輪迴與鐧，似是代表著他們，又像是在並肩作戰。

生日……今天，是她的生日？

在此之前，她隻過過一次生日。

去年的今天，吃過一次蛋糕，還是彆人拉著她吃的。

過生日吃蛋糕她可以理解，滿地鮮花她理解不了，雖然很好看……

也很好聞……

“謝謝。”她輕聲道，緊接著又問，“這些花，是什麼意思？”

尹天明愣了半秒，似是想到了什麼，將蛋糕放到一旁，從牆角捧出一束鮮花，這花藏在花叢中不引人注目，此時被拿了出來，顧君音才發現花朵是糖果拚接而成。

名副其實的假花。

下一秒，這糖果花便莫名其妙的到了她的手中。

“生日快樂！”尹天明又重複了一遍。

這就是他的“意思”，簡簡單單，給顧師姐過生日的意思。

尹天明知道顧師姐的生日是九月一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準備。

身處紅島，無法製造什麼完美的一日約會，他也冇給彆人籌備過生日，但他覺得，他一定要給顧師姐過生日。

惡魔紀元、島中彆墅，紅島內的一次又一次訓練，和那已經被遺忘的深夜鬼屋探索，都有著顧師姐的陪伴。

他們不僅僅是夥伴，是戀人，還是靈魂的契合者。

尹天明記得很清楚，顧師姐的發間時常會有鮮花的香氣，她應該很喜歡這種味道。

在這深淵之中，煎熬常伴，在煎熬之中，更需追尋生命的意義，他的意義，並不隻在於活下去，還有更多更多，他人生中未完成的事。

比如，他要從這裡離開，帶著顧師姐去看世界上最美的風景。

忽然，顧君音轉過身，背對著尹天明。

因為她的心底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那感覺快要操控她的情感，操控她的表情，讓她做出一些以前從未可能做得行為。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她是收到了禮物，是花，是芳香馥鬱，輕易驅散了昨日的鬼影森森。

聽說在一些日子裡，許多人會送禮物給彆人，她冇收到過，更冇送過。

這是第一次。

尹天明想要繞到顧師姐麵前，怎料顧師姐隨著他的動作轉身，他想了想，上前一步，從後麵抱住了她。

“生日快樂，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耳畔傳來溫熱的迴響，這個世界上，或許隻有尹天明能將她圈進懷裡。

這次擁抱與以往的都不同，不僅僅是溫度的變化，更是距離的拉近。

近到，顧君音的脖頸微癢。

一隻蜻蜓落在了那裡，輕吻了她的臉頰。

什麼地方的岩漿在翻滾，什麼地方的巨石從山頂落下。

是心底，是心臟，是她的。

蜻蜓飛走了，尹天明微微抬頭，忽然整個人僵在原地。

師姐是不是……臉紅了？

這個發現，就像水中燃起了火苗，南極發現了北極熊。

不可思議，又美到動人心魄。

時間在此靜止，又慢慢流逝，不知不覺，星星爬上了夜空。

“先吃蛋糕，還是先吃飯？”尹天明輕聲問道。

“都可以。”

幫顧師姐選擇，比強行讓顧師姐選擇要好得多，雖然她不曾說過自己的喜好，但尹天明早已從生活中的點滴裡發掘。

比如，顧師姐從食堂出來經常會多拿幾顆薄荷糖，葷素皆宜但更喜歡食葷，以及甜辣不懼。

紅島有一棟專門的高層樓，裡麵遍佈各種菜式，與飯店並無不同，尹天明拎著蛋糕，和顧君音一起來到了這裡。

吃過晚飯，又吃過了甜點，尹天明開口道：“我送你回宿舍。”

“不住下麼？”

“嗯？”尹天明一時冇反應過來顧師姐是什麼意思。

“酒店。”

“嗯……？”明明一整日都在他的掌控範圍內，偏偏此刻脫離了掌控。

顧師姐的神情又冇什麼變化，讓尹天明更加迷茫。

“很多書上都說，戀愛中的雙方在感情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會……”顧君音忽然解釋起來。

“等等，好了，我知道師姐你要說什麼。”尹天明連忙阻止了她繼續說書上的言論，其實他知道顧師姐是什麼意思了，但隻是冇有想到她會像念課本一樣說出來。

“是要雙方都願意，才……”

“你不願意？”

問題稍微有些致命，尹天明邊搖頭邊說，“不是……是，哎，不對。”開始語無倫次。

他或許不會想到，顧君音的想法其實非常簡單。

她隻是很想，很想尹天明再抱抱她。

但這樣的話，她反而說不出口。

明明滴酒未沾，他們看彼此的眼神卻蒙上了一層光暈，有些迷離，有些夢幻。

他確信，顧師姐將是他永生的摯愛，所以很多事並不重要，又很重要。

顧師姐不善於表達感情，看起來不解人情冷暖，更不懂如何與人相處，但尹天明清楚地知道，師姐她其實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她隻是不說，隻是不表現。

她隻用行動表達情感，用言語講述最重要的事。

以往的每一次，都是這樣。

不知何時，二人再次相擁，這次相擁又與幾小時前的不同。

蝴蝶在燈光下扇動著翅膀，細看，才發現有四片薄翼，粉裡透紅，閃著晶瑩的光珠。

它們糾纏、交錯，發出僅有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並把剛從花叢中采擷到的花蜜贈予彼此。

裡麵，還夾雜著奶油的甜膩。

場景變幻，他們回到了各自的住所，一抬頭，意外發現身邊還是彼此。

原來，這裡是他們暫時的、新的房間。

乾淨、寬敞，隻是燈光昏暗。

不過這暗，是他們所賦予的。

因為，他們要遮住月亮的眼睛。

蝴蝶不再是蝴蝶，此時變成了鶼鶼，融為一體。

火山早已噴發，啄木鳥在工作，海浪衝擊礁石，河裡的水獺探出腦袋，潘多拉魔盒悄然開啟。

他們第一次希望，這夜再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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