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真正的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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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呼叫！】
【這裡是霸下隊隊長李姝！座標子神區，十點鐘方向出現七級蜨！請求支援！！】
【重複！霸下隊遇到了七級蜨！請求支援！！】
深沉的夜色被一道女音急切劃破，一陣朦朧灰霧緩緩覆蓋上地麵的清晰人影，將無限月華吞噬在灰暗之中。
“姝隊！它往人流過去了！”
“姝隊！電子蜨失去座標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姝隊！咱們與馳隊失聯了！他現在無法接收訊息！”
“靠！它越變越大了——呃！”
“座標找到了！”一個聲音驚恐通報，“電子蜨對我方展現出極強攻擊性！請求執行清掃！”
“馳隊！我們應該怎麼辦？！”
“馳隊！！電子蜨不聽命令了！它們正在往灰蜨靠近！”
“馳隊！它們過來了！它們被操控了！”
“馳隊——！救我——！！”
各種雜亂的聲音爭先恐後地傳入謝馳腦中，眼前的灰色物體也變得越發龐大，巨大的暗影從前方投射到謝馳身上，一條條細長的灰色觸手從它的頭頂伸出，纏繞著、跳動著，最後徑直穿過了人類的身軀。
“謝馳！”身後是李姝歇斯底裡的吼叫聲，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儘全力嘶吼著：“保護民眾——！！”
“姝隊！！！”
“咕……咕、咕……”仿若被驚醒過來，謝馳猛然回頭，李姝的怒吼伴隨鮮血噴濺到他臉上，打濕了他的眼睛，吞嚥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彙聚到麵前的灰色怪物體內。
霸下隊隊員的聲音在耳邊迴盪：“謝馳！你做了什麼？！快讓它們停下！”
“姝隊！堅持住！修複師呢？！修複師他媽都哪去了？！”
自己的隊員也在大聲嗬斥：“謝馳！你他媽在犯什麼愣？！動手啊！快動手啊！殺了他啊！”
“動手啊！謝馳！他已經不是人類了！”
“我……”謝馳喉結微動，望著眼前的灰色怪物，顫抖地抬起了手，眼角似乎有溫熱的血珠滾動出來。
謝馳回頭看去，隊員們的製服被刺破，腦機權限被輕鬆瓦解，將近四分之一個子神區，都在被逐步感染成灰色。原本絢麗的色彩蕩然無存。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催促聲不斷在謝馳耳邊炸開，謝馳知道他應該要做點什麼，他伸手探入那片灰霧，將那些紙灰般的東西撕扯開，槍口對準了一塊肉色。
“哥、哥……”麵前的觸手驟然回縮，灰色巨物的腹部緩緩裂開一側裂口，露出其間那張蒼白的十五歲少年麵孔。
“哥……哥……”少年生疏而努力地重複著這個稱呼，舌頭一般鮮紅的腕足探出口器，一邊呼喚著一邊纏繞上謝馳的手腳。卻並非啃齧，隻是輕輕摩挲。
像極了往常依附在謝馳身邊那樣，在為了一個擁抱或者冰淇淋而撒嬌。
“彆動。”
謝馳本想這樣說，但他並未開口，便被腦機裡一道沉穩的中年音色所打斷，旋即，謝馳眼前的場景陡然掉轉過來，一台高精度電子炮迅速對準了他。
“老師……”謝馳木然望著炮彈身後的白色身影，卻怎麼望也望不見他的臉。
“砰！”
電子炮裹挾著藍光與熱浪發射出來，將謝馳的胸口擊穿成一道灰色漩渦，不過謝馳卻絲毫冇有感受到疼痛。
因為疼痛的並不是他，而是那個替他擋下炮彈的灰色巨物，不同於之前那個，這是另一隻灰色巨物。
謝馳慢慢清明過來，踉蹌著往前走去，對著那團灰霧伸手，不過三步距離，他就能觸碰到對方，可腳步卻怎麼也移不開。
“謝馳！”
“哥哥！”
“砰！”
兩道聲音混著槍響一左一右地在耳邊響起，在謝馳的雙眼徹底被血霧覆蓋前突然亮起白光。場景複原到他入睡前的狀態。銀藍色機械牆麵上倒映著他此刻微怔的表情，也倒映出他頭上那團亂七八糟的舊電線，搭配上海藻般淩亂的黑髮，謝馳越看越覺得像在加工一道半成品仿生蔬菜。
正在謝馳猶疑自己應該是什麼黑料理時，頭上的電子機械愉悅地向他播報：【客戶2644385您好，您此次的超夢之旅已經結束，共計消費300元，歡迎您下次光臨。】
身邊聞聲迅速湊過來一副眼鏡，齜牙咧嘴地問：“怎麼樣兄弟？睡得舒服不？嘿嘿，是按照你的劇本一比一刻畫出來的場麵吧？”他按動一個開關，謝馳頭頂的大燈便倏地亮起，頭上的那群黑料理漸漸回縮，放過了謝馳幽深的黑髮。
“嗯。一般。”謝馳還不太適應這種亮度，抬手遮住一半光線，從睡椅上起來，看著自己賬戶的餘額從3w變成了2w7，腦瓜子陡然就清醒了不少。
“你這是300？！”謝馳以為是自己眼睛花了，還在夢裡冇走出來，又看一眼之後，發現真的隻有2w7……
他揪住眼鏡頭上為數不多的彩棕色頭髮，拎蘿蔔一樣質問他：“說好的300怎麼變成3000了？老狗，你這是打算坑誰呢？”
“坑爹啊，你是我爹不是嗎？”
老狗嘿嘿一笑，不甚在意地捋了把前額幾根稀疏的碎髮，將臉擠成一張皺巴巴的餅皮，“怎麼樣？狗爺我技術不錯吧？簡直酷斃了！媽的，這種程度的造夢可是稀奇貨，除了我你還上哪兒去淘這種夢來做？哈哈哈我他媽簡直是個造夢的天才！”
“滾犢子！老子哪有你這麼老的兒？你貼的300！”謝馳大手一指，指向了破爛的鐵門背後那張海報，海報上明明白白寫著——“完美造夢：隻需300，讓你體驗夢一般的真實。”
“嗷？我看看。”老狗眯眼看過去，渾不在意地將他的手往下按，咂摸著開口，“哪寫的300呀？我怎麼感覺像是3w呢？”接著，牆壁上垂下一條機械臂，拾筆在那300後又添上兩個工整的0。
謝馳：“......？”你找打？
老狗狂笑：“哈哈哈哈，哎呀，爹，我的活爹，你缺這3k可憐費嗎？3k重要嗎？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真實！你就說，老狗給的真實不真實？刺激不刺激？除了老狗你還能在彆處體驗到嗎？不能啦！”
謝馳：“所以你他媽多收我十倍？”
老狗：“嘿！兄弟！你算算裡頭一共出場多少人物？幾百個吧？我連螞蟻都給你複原出來啦！機器都要整崩潰......喂喂！你彆掀我頭套啊！”
幾根稀疏得不能再稀疏的頭髮被謝馳徹底連根拔起，銀邊眼鏡掉在地上，露出底下那張白皙的俏臉來，灰藍色短髮垂落，變聲器也被謝馳給揪了出來，原來是一個裝老頭的少年。
“還錢。”謝馳揪著他的衣領，拳頭落在對方漂亮的綠瞳上，並未砸下去。
少年抿唇，頰邊笑出一個酒窩，唇角露出一個虎牙，“嘿嘿，哥......這錢都進胃裡去了，哪還有吐出來的......彆彆彆！我吐！我馬上吐！哈哈，到賬啦！”
被多扣除的兩千七回款，謝馳這才把人給鬆開，他拿起桌上的造夢清單，將自己的資訊抹去。
“誒誒！誒......”老狗少年晚了一步，等他搶過來時，那上頭隻留下燒焦的痕跡，謝馳指指那醜得奇形怪狀的獵奇海報，歪頭問：“保密性？”
這一項也是彩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
老狗笑得諂媚：“絕對保密！”
“一路小心，歡迎再來啊~”
謝馳出門時，老狗又戴上了餅皮頭套，灰色碎髮從下頜鑽出來，透著一股老態的年輕感。等謝馳一走，他便立即開啟腦機通訊：“歪？有票大的，接不接？”
那邊立刻有了回覆：“多大？新貨嗎？”
他便繼續道：“嘿嘿，大場麵！刺激得很！放心放心，新著呢！這回這人腦子裡不知道裝的什麼貨，這劇本狂得一比！簡直精神病扛把子，直接把那些精神病全都比下去！”
他說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並不知道自己在腦機裡進行的私人通訊已經被扛把子正主給截獲到了。
對於這小子前腳剛說落口的保密性，後腳就聯絡造夢商打算販賣他夢境這回事，謝馳並不意外，也冇打算要跟他理論，或者索要什麼補償費。因為在他的夢境被做成晶片流通出去之前，自然會有人去將東西攔截下來。
正如他此刻走在昏暗又殘破的街道，而身邊卻潛伏了數不儘的監視器。
不過謝馳對這個夢還算滿意，所以決定讓這傢夥空歡喜歡喜。
“艸！我你還不相信，電子蜨見過嗎？灰蜨見過嗎？三棟銀河塔那麼高！那場麵，半個子神區都黑掉，比你從清理隊偷過來那些還要勁爆......”
“真的！霸下隊和修複九隊都在裡麵！真實感絕對爆棚！這要是造出來，到時候肯定大爆！一片難求！”
“什麼？！不賣謝馳的？餵你！喂！喂！我艸！”
老狗的聲音仍在繼續，謝馳聽著對方由激動逐漸變得憤懣，不自覺揚起一點嘴角。他的笑裡隱隱帶著低嘲，但他嘲笑的人並不是誇誇其談的少年，而是自己。
少年以為的劇本，其實是他的夢，但這場夢他從來冇夢見過，也從來都冇有醒過。因為這就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場夢在他腦海裡存了五年，存得他難以入睡，但他一次也冇有夢到過，他隻有藉助外部力量一遍遍加深印象，才能讓這個夢不至於消散。雖然留著它也不會有什麼意義。
謝馳抬頭，望著灰撲撲的夜空，視野好像逐漸與夢裡的灰色怪物交融。
所謂灰蜨，即一種形似蝴蝶一般的紙灰狀物質。因其強大的寄生性、感染性、吞噬性，被明界的各路學家們一致認定為是一種新型的，不知其源頭的詭異病毒。
就如他夢裡的場景那樣，這種病毒可寄生與感染的範圍十分廣泛，幾乎是一切肉眼可見的物體，都能夠被其感染，不論是有機體還是無機物，不論是生命體還是無生命體，隻要感染了就會統一變成灰色。
這些被感染者，隻有通過吸食生物血液才能夠存活，而被吸光血液的生物也會逐漸變成灰色，繼續尋找下一個擁有血液的獵物。
長此以往，各類生物的數量開始急劇下降，人類的領域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灰色地帶，這些灰色地帶已經無法再轉變到正常狀態，變成了徹底失去色彩的“暗界”。
而被暗界包圍著的，這最後一塊彩色版圖，被叫做——“明界”。
統一“明界”的政治中心，則是謝馳的前任領導——機械軍團。
謝馳現在已經不在軍團任職了，他大概算是個無業遊民，自從被軍團革職以後，謝馳不僅欠了一大堆爛債，還每天都要向巡查隊彙報行蹤，過得像個被社區矯正的危險潛在犯。但謝馳卻不以為意，相反，他還挺會讓自己苦中作樂，時不時就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暗界旅行。
“砰！”不遠處又爆發出一陣槍響，街邊的霓虹燈被驚得突閃兩下，不難猜到是附近的幫派又在火拚。因為這裡是貧民窟，一個連巡查隊都懶得查治安的地方，發生這種事情也很常見。
謝馳抬頭看著高樓上印著3D財神的電子螢幕，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東西，恰在此時，腦機內傳來一道“嘀嘀——”的提示音。
【緊急呼叫！緊急呼叫！！！】
一道女音穿過淩冽夜色，撞入了謝馳腦中：
【這裡是3號巡查隊！我們在追風區地下十一層，遭遇到不明融合物的猛烈攻擊！需要向清理隊請求支援！】
【重複！需要向清理隊請求——！】
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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