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淺笑 作品

147有所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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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年年明白過來,便知曉,接下來的歲月裡,陸溫言依舊會受到這般殘忍的對待。

她如今能夠理解陸瑤琴對陸溫言的恨意,但這一切,也隻限於理解。

畢竟陸瑤琴,原本美好的一生,都被那個魔族所毀,或許時至今日,每每午夜夢迴,她還會做噩夢,還會夢到當年一切的囚禁、恐懼。

可沈年年不明白,陸瑤琴為何每每要強迫小陸溫言笑。

分明陸溫言與她,生的那般相像。

直到一月後,陸瑤琴再度出現在小陸溫言的麵前。

與前一次的烏雲密佈不同,這一次,陸瑤琴神色很是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頗有幾分溫柔。

她難得俯身去看陸溫言的臉容,關切的問他這些時日是否身子還好。

那與之前有著天壤之彆的態度,讓沈年年不由起了雞皮疙瘩。

她總覺得,陸瑤琴這是有所圖謀。

而事實,的確如此。

陸瑤琴對陸溫言溫柔以待,接連兩個月下來,她幾次前來探望,時常憐惜的輕撫著陸溫言的髮梢。

而陸溫言也終於獲得自由,自昏暗的屋內離開,搬到了另一個更為雅緻的屋子。

陸瑤琴為陸溫言起了名,這讓沈年年恍然,原來在此之前的十年裡,陸溫言都無名無姓,他隻被親生母親喚作怪物,妖物……

後來,沈年年經常聽到陸瑤琴對陸溫言說話,漸漸地,那話愈發像是洗腦。

可一遍又一遍,她似乎想要將自己所作所為,對陸溫言的虐待,都淡化、弱化,甚至包裝成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對於這些,少年隻是懵懂的聽著,他似乎在理解,想思考,在消化,這個身為他母親的女子,究竟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溫言的腿也漸漸痊癒。

但接連兩次的斷腿經曆,讓他徹底成了一個跛子。

但陸瑤琴卻並不在意。

秋末的某個清晨,她將陸溫言帶回了安陽侯府,但卻不是以她親子的名義,而是……她孃家伯父的庶幼子。

後來沈年年才知道,陸瑤琴的伯父,年前犯了事,全家被貶謫出京了,而他的確有個庶子,名喚陸溫言。

隻是,真正喚作陸溫言的那個少年,在被貶的路上,染病死了。

陸瑤琴以留下染病的堂弟,收留親戚的名義,將陸溫言安頓下來。

但她如此大費周折,給陸溫言造假的身份,又如此周全待之,沈年年不覺她是真的對陸溫言生出愧意。

陸溫言開始被安排,入了安陽侯府的族學,與之一起的,還有快要六歲,正值啟蒙的衛流星。

衛流星生的不那麼像陸瑤琴,反而像極了他的父親,安陽後衛晞。

衛晞從前是戰場廝殺的將軍,因著能力卓絕,幾次被天子加封賞賜。

隻是後來,衛晞在一次戰役之中,傷了身子,至此落下難以痊癒的頑疾。

天子感念其豐功偉績,特封其為安陽侯。

沈年年所見的衛晞是個極為儒雅溫潤之人,常以笑示人,他雖三十餘歲,卻還是俊秀風雅。

直到有一日,沈年年看見,衛晞對著陸溫言露出的那抹笑容時,她才恍然明白。

衛晞……是知道陸溫言的身份的。

他待陸溫言,總是溫和,眼底也時常流露出悲憫與同情。

漸漸地,陸溫言臉上的笑意也愈發多起來。

但沈年年卻敏銳的發現,陸溫言的一舉一動,說話的表情,與眼神,似乎都在模仿衛晞。

他時常一人坐在銅鏡之前,一遍又一遍的練習著衛晞那樣清風雅緻的舉止、言談,直到有一次,偶然被伺候的婢女看見。

婢女嚇了一跳,轉頭便將此事告知了陸瑤琴。

可奇怪的是,陸瑤琴這次,卻冇有半點惱怒。

她的臉上反倒是露出笑意,並斥責婢女大驚小怪,命令其將此事爛在肚子裡。

陸瑤琴的反常,引起了沈年年的懷疑。

她總覺得,此事與衛晞有關,故而,她如幽魂一般,繞過長廊,尋到了衛晞。

彼時,衛晞正坐在樹下,與一人對弈。

坐在衛晞對麵的那人,生的亦是麵若冠玉,他瞧著約莫二十幾歲,手中搖著羽扇。

一雙狹長的眸子,猶如狐狸,可偏生,這樣的容貌,不但並不刻薄,反倒瞧著有股孤冷清疏之意。

“衛兄近日似乎氣色不錯。”那人語氣熟稔的說道。

衛晞笑著回道:“是我夫人照顧的好。”

那人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打趣道:“都說衛兄與夫人成婚數載,恩愛依舊,冇想到竟是真的。”

衛晞聞言,隻調侃道:“曌淵兄莫不是也豔羨了?不過,曌淵兄孑然一身多年,難道就不覺得孤寂?”

這一聲曌淵兄,聽得沈年年猛然瞳孔微縮。

曌淵?

為何這名字,會讓她覺得這樣的耳熟?

下一刻,便聽曌淵回道:“我這一生,註定孤寡。若是為了一己私慾,便讓旁人遭殃,豈不是罪過?”

衛晞歎息:“多年不見,我還以為,傀儡術的影響,已對你無用……”

曌淵道:“我修習傀儡術的資質不佳,倘若能夠參透,便也就無畏其影響了。“

說著,他抬眼,看向衛晞:“此番再見,恐怕便是我與衛兄的訣彆了。”

他落下一白子,神色淡淡。

衛晞手中黑子險些落下,他將黑子又放入盒子裡,神色凝重起來。

“曌淵兄此話何意?可是遇到什麼難事?”

“此乃天命,衛兄不必擔憂。”曌淵語氣稀鬆,很是雲淡風輕:“自我入門以來,便早知自己命中有此一劫。隻是,我塵緣未了……此番了了塵緣,還了恩情,我便再不會入塵世。”

衛晞聞言,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長久之後,他歎息一聲,心知修仙之人皆是這般,他便不再強求。

隻道:“曌淵兄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曌淵斂眸,唇邊笑意點點。

然而,就在這時,他眸光突然變得犀利起來,朝著沈年年的方向,看了過來。

沈年年身形一僵,詫異的站在原地。

她對上曌淵的眸光,眉梢蹙了起來。

曌淵……能看到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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