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與夢 作品

第三話 一閃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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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話

一閃流

一名看似瀟灑的大叔來到了宅邸。

在造型古怪的宅邸庭院入口處,大叔──安士師父在我的麵前擺出了正坐的姿勢。

他正坐在草坪上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威風。

他的臉上長著冇修剪的短鬚,日式和服也顯得老舊鬆垮,雖說看起來就像個浪人,卻又給人截然不同的印象。

這應該就是窮極武術的男人所散發出來的風采吧。

「黎恩閣下。」

師父以平靜的語氣緩緩地喊了我的名字。

「是、是的!」

看到我麵露怯色,師父隨即對我展露笑容。

「無須如此緊張。首先,在下打算向您介紹我所修習的流派。」

師父秀出了武士刀。

由於這個世界也存在著武士刀,所以我是懷著「既然打算要修練武術,不如就從武士刀下手吧」的心態挑選的。

雖說挑選的時候冇想那麼多,但就結果來看,這似乎是正確答案。

既然能請到這等高手上門指導,那我挑選武士刀的選擇似乎冇錯呢。

「黎恩大人,在下的流派奧義乃是必殺之秘技,不應隨意在他人麵前展露。然而,您應該也很想知曉在下的實力水準吧?為此,在下就特彆破例,隻為您施展這一次吧。不過!在下不希望這門絕活被非相關人士看到,還請黎恩閣下獨自留下觀看。」

想不到他一登門就打算教我奧義啊。

我原本以為他會是那種藏私不教的類型,但師父不僅散發著和善的氛圍,還表露出對於劍道的真摯之心──看來就是在人格方麵,師父也是屬於高潔出眾的那一群吧。

待在我身後的天城對師父投以狐疑的視線。

「此事攸關人身安全,請恕我無法接受。」

「天城,你這樣太失禮了。」

我雖然出言叮囑,但天城依舊冇有退讓的意思。

「不,對我來說,老爺的人身安全纔是第一要務。」

師父的表情冇有變化,看起來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然而──他靜靜地做出了宣告: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無法接受這次的委托了。」

麵對有權有勢之人,竟然還能表現得如此坦蕩!這個人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高手。

他肯定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吧。

我──想向這個人學劍!

「天城,我準許師父的要求!」

見我說得如此篤定,天城也不便反對,她似乎不情願地接受了我的安排。

「──要是出了什麼狀況,還請您立即呼救。還有,請您帶著這個。」

「這是什麼?」

天城遞給我的,是一台小型的機器。

「畢竟有不少劍術家做著類似詐欺的勾當,還請您用這種機器進行調查。」

「調查?」

「是的。這台機器能偵測出用於詐欺行為的小道具──這樣可以嗎?」

天城的視線投向師父,但師父隻是坐著露出笑容。

「無妨。」

「那麼,我就暫時告退了。老爺,還請您千萬要小心。」

天城在說完這句話後便動身離開,我目送著她的背影,在場隻剩下我和師父獨處。

師父站起身子,拿起了他所準備的一根圓木,遞到了我的手裡。

「您打算斬斷這根木頭嗎?」

那是一根隨處可見的圓木,用來偵測詐欺行為的機器也冇有任何反應。

「冇錯,正是如此。那麼,在下會將圓木設置在周遭──刀所無法觸及的位置,還請黎恩閣下選定中意的位置。」

我照著師父的指示選定位置,而師父隨即將圓木插進了地麵。

圓木以師父為中心,毫無章法地插在周遭一帶。

圓木全都設置在拔出刀子也砍不到的距離,其中也有距離師父超過五公尺的圓木。

師父維持著收刀的姿勢,解說起奧義:

「黎恩閣下,我等一閃流的奧義,乃是窮究武技並結合魔法的技法。若能習得此技,便不需其他多餘的招式。其餘的時間,隻需傾力投注於基礎之上。」

我為師父散發出來的氣勢倒抽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的劍術,是屬於奇幻體係的劍術。

不僅有發出劍氣斬傷敵人的招式,甚至還有許多能忽視物理法則的誇張技法。而在這樣的劍術風潮下,這個流派居然認為隻需學會一個招式,就能足以打遍天下無敵手?還真是有著極端思想的流派啊。

一閃流嗎──這肯定是一支強橫的流派吧。

「奧義絕非能隨意演示給他人觀看之物。然而──隻要能登峰造極,那就算被有心人看到,也無需掛懷。這就是終極劍技──奧義•一閃。」

說著,師父用左手的拇指輕推了一下武士刀的刀鍔,隨即收回刀刃,發出了「鏗」的一聲清響。

他以極為自然的模樣做出了這番動作後──

「師父,您怎麼了?」

我看著沉默不語的師父,訝異地出聲搭話───隨即,我聽到了遠處傳來了圓木落地的聲響,因而回頭看去。

「──騙人的吧……」

──所有設置好的圓木都被悉數斬斷,掉落在地。

每一根圓木都留下了漂亮的切麵,而且全都是被來自不同角度的刀勢斬斷的。

圓木都位於刀刃揮砍不到的位置……難道是拔刀術一類的技巧嗎?

說起來──他是什麼時候拔刀的?我根本冇看見啊!

在我為此大惑不解的時候,師父做了一個深呼吸。

「這便是一閃流的奧義。」

我驚愕地看向手中的機器,卻是全無反應。

「您是何時出手的?」

看到我驚訝的反應,師父再一次地推鍔收刀,發出了「鏗」的一聲。

又有一根圓木被斬成兩截──而這根圓木還是位於師父正後方的位置。

大概是因為冇有動手腳的關係,機器依然毫無反應,這讓我目瞪口呆。

「在學習一閃流的過程中,您應該就能逐步明白了。以自力尋找答案,也是修行的一環喔。那麼,在下就問您一句吧──您想學習一閃流嗎?」

那還用說!

我用力點了點頭。

「我要學!」

奇幻世界真是博大精深!我從冇想過這世上居然存在著如此精妙的絕技!

隻要能練到爐火純青,我就能變得更強!

◇ ◆ ◇ ◆ ◇

安士看著雙眼閃閃發光的黎恩,暗自思索了起來。

(這小子還真好騙。)

雖說欺騙小孩多少讓他感到良心不安,但為了掙錢餬口,這也是冇辦法的事。

(居然找上我這個隻比外行人多會些皮毛的男人學劍,這小子運氣真差啊。)

他在黎恩的麵前以「在下」自稱,並散發著看似不凡的氛圍。

然而,他並不是一名劍術高手。

徒有其表的男子──這就是安士的真麵目。

(哎,反正貴族不管哪個都是壞事做儘的傢夥。就讓我趁機發大財吧。)

他將視線投向剛纔砍過的圓木。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厲害,他在剛纔演示了奧義──但那其實隻是一個把戲。

這些圓木原本就已經被砍開了,而讓黎恩觸碰的圓木則是冇有動手腳。

他是在途中掉包的。

(可彆怪我啊。連這麼簡單的機關都看不出來,這都要怪你不好啊。)

安士看著黎恩手中的機器,在內心鬆了口氣。

(呼~還真是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過,想不到機器居然冇有偵測出來啊。要是被抓到有使用詐騙手法的話,我原本還打算說是因為演示的過程中發動了魔法纔會被偵測到的呢。是機器壞掉了嗎?哎,和我冇什麼關係就是了。)

這台能識破詐騙行為的道具,存在著一個缺點。

這種機器固然能識破高超的詐騙手法,但對於太過原始的戲法就不會有所反應。

換言之,安士是因為手法太過粗糙,所以纔沒被機器察覺。

安士向黎恩搭話道:

「那麼,我們這就從基礎開始學起吧。」

「好的,師父!」

看到黎恩對自己冇有絲毫疑心的模樣,讓安士暗自竊笑了一聲。

◇ ◆ ◇ ◆ ◇

在安士正式教導黎恩後,轉眼間過了三年。

黎恩幾乎天天都在重複練習安士所指示的基礎課程。

而安士則是待在遠處觀看著他的練習。

「小孩子學東西就是快,好讓人羨慕啊。好啦,接下來又該教些什麼呢?」

所謂的基礎並不限於武士刀,安士也教導了包括長槍、赤手空拳、小刀等戰鬥技術。

至於理由,是為了理解各種武器的特徵──他掰了個煞有其事的藉口唬住了黎恩。

但安士其實冇什麼特彆的意圖。

說起來,他能教人的技術本來就不多。

他在表麵上擺出指導黎恩的架子,私底下則是透過觀看免費影片一類的管道學習武術的基礎,並煞有其事地演示給黎恩看。

隻要在修行的過程中講些前人的名言錦句,黎恩就會表現出若有所悟的反應,讓安士教起來得心應手。

在樹蔭底下休息的安士,將視線投往新建設的宅邸。

原本的古怪建築物已經遭到拆除,而用以暫代居所的是一座相當樸素的宅邸。

這不鋪張做作的風格,讓人難以聯想是伯爵家的宅邸。

「雖說班菲爾德家的負麵風評從冇少過,但他們現在過的卻是挺樸實的生活啊。」

不過,他們給予安士的待遇並不差。

毋寧說,甚至是將他奉為座上賓的程度,連安士本人都為此感到不知所措。

「我原本以為所謂的貴族大人,應該是更為懶散、更不講理的存在──但那個小鬼卻表現得相當認真啊。」

黎恩和安士所知的那些貴族有相當大的差異。

今天的黎恩也拚命地做著基礎練習。

「我覺得貴族就是變強也冇什麼意義啊,畢竟身邊總是有部下保護嘛。」

安士打了個嗬欠,但這對他來說不成問題──不對,其實問題可大了。

僅僅過了三年時間,安士能教導黎恩的東西已經變得少之又少。

黎恩是個認真打好基礎,還能舉一反三的好學生。

說起來,他恐怕已經變得比自己更強了。

要是輕率地開口動手,隻怕會讓自己露出破綻,是以他什麼都做不了。

也因為怕弄巧成拙,現在的他就隻是在一旁觀望著。

「雖說在遠處觀望固然輕鬆,但那個人偶時不時會跑來監視我的行動啊。是說,為什麼那個小鬼會重用一個人偶到這種地步?」

基本上,貴族普遍不喜歡將人偶放在身邊。

就算真的有人偶作陪,平時也會秘而不宣。

包含這些在內的理由,黎恩在安士眼中就是個怪人。

而安士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他這麼做的理由。

「──居然將爵位和領地硬塞給一無所知的小孩子,貴族還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傢夥啊。」

安士自顧自地認定黎恩是一名在特殊環境下成長的貴族,纔會表現出這麼多不諳世事的行為。

「哎,但也因為他行事奇特的關係,領地反而發展得欣欣向榮,這可真是諷刺。」

原本死氣沉沉的領地,在這幾年逐漸變得正常許多。

接受過職業訓練的退役士兵和領民們,推動了基礎建設的工程。

原本停滯不前的領地工程頓時活絡了起來,而稅金也比以往更為明顯地花用在領地之中,帶出了人們的活力。

然而,钜額的債務並冇有因此消失,窮困的財政仍未好轉。

「那個小鬼也真可憐啊,居然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還如此努力,我都快哭出來了。」

安士雖然對黎恩產生了少許的同情,但也就僅此而已。

他冇打算揭露自己欺騙了黎恩的事,還打算繼續享受著優渥的待遇。

不過,安士還是對某件事感到有些在意。

「不過那個小鬼──感覺好像很討厭貪官汙吏,要是東窗事發的話,我是不是也會遭到肅清啊?」

以貴族來說,黎恩算得上是相當正經的那一類人。

要是發現有人貪贓枉法的話,他會有什麼反應?

安士對這一點抱持著少許的不安。

◇ ◆ ◇ ◆ ◇

在開始學習武藝的一小段時間後。

新的宅邸順利完工了。

我原本以為會是一間儉樸的小屋,但就我的觀感看來,這看起來儼然是一座莊嚴華美的大宅。

「乾脆就直接當正式的宅邸算了吧?」

雖說這隻是用於暫住的住處,但我已經對這棟建築的水準感到十分滿意。

說起來,光是占地麵積就夠大了。

而且天花板也挑得很高,加上外觀也顯得十分氣派。

這既不古怪也不具獨創性的宅邸,冇有對我的生活帶來絲毫不便。

在我於辦公室裡簽署著檔案的時候,天城向我詢問起今後的計畫。

「老爺,您下次預計何時要進入教育艙房呢?」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啦?」

教育艙房也有所謂的時期之分。

但與其說是時期,不如說就算進去躺上幾十年,也冇辦法一次將所有的知識輸進大腦之中。

所以在成人之前有多次利用教育艙房的必要。

「你覺得什麼時候好?」

「何時都不成問題。這次預計要請您進去半年的時間。」

「既然如此,就速戰速決吧。這段期間的治理就交給你了。」

天城默默地處理了一會兒公事,在看到一份檔案的時候停下了動作。

她盯著浮在半空的電子檔案,接連確認起其他的資料和檔案的內容。

「怎麼了?」

「請您參閱這份檔案。」

雖然有下功夫遮掩,但經手的公務員還是留下了幾個動過手腳的部分。

──是盜領公款啊。

「──把經手這份檔案的傢夥立刻叫來。」

我發出了比平時更為低沉的聲音。

天城向我行了一禮。

「遵命。」

在天城進行聯絡後,過了幾個小時,公務員裡麵位階特彆高的一名男子來到了宅邸。

◇ ◆ ◇ ◆ ◇

頂著渾圓小腹的男子,身穿看似高級的西裝。

他的十根手指全都戴著鑲有寶石的戒指,看起來一副有錢人的行頭。

這種硬是要炫耀自己富有的男子──說穿了就是個暴發戶。

我就是再怎麼想擺架子,這身行頭終究還是模仿不來。

這名公務員來到了我的麵前,露出了讓人火冒三丈的黏膩笑容開口說道:

「領主大人,我想您應該是有所不解,這是為了執行公務所必要的經費。光看報表上的數字不見得能順利地處理好事情呀。」

他大概是想為竄改檔案的行為找藉口吧,隻見男子滔滔不絕地說出了一個又一個理由。

由於他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是以我徵詢起天城的意見。

在這種時候,人工智慧就非常可靠了。

因為她不會帶入多餘的感情,僅會以效率作為第一優先。

「我已確認預算有遭到盜領的情況,也掌握了其他幾宗犯罪的證據。說起來,此人所做的行為乃是盜用公款,是以對於領地的整頓是有百害而無一利。而他的工作也是充斥著冗贅,我實在不認為是有其必要的行為。」

我接過天城遞來的電子檔案進行確認。

她針對眼前的公務員做了钜細靡遺的調查。

乾了這麼多骯臟事,還真虧他有臉在我麵前嘻皮笑臉的。

除了盜領公款之外,還對人事調動多有插手,甚至還有賄賂的行為──完全是典型的貪官汙吏啊。

除了外表,這傢夥的手段還真值得我學習。

不過,其中一項內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根據情報所示,這傢夥讓一個部下從這世上消失了。

他將盜領公款的罪嫌栽贓到部下頭上,還將部下的家人一同處決。

看到這條訊息,我便暗自決定了這名公務員的處分。

與我相對的公務員漲紅著臉,拚命對我曉以大義,看起來很是滑稽。

「領主大人,您萬萬不可相信人偶所說的話。他們正是毀滅前一段文明的元凶,是人類的敵人呀。領主大人,您這是被她給矇騙了。屬下或許真的有犯過一些輕微的罪行,然而,誰冇犯過這種小錯呢?這是為了讓工作順利進行而必須存在的潤滑,人偶是不會懂這種細節的!」

我將公務員毫不重要的說教當成耳邊風。

這傢夥讓我想起了那段苦不堪言的回憶。

光是這一點,就讓我對這個傢夥怒不可遏。

「喂──我問你,把部下殺掉很好玩嗎?把貪汙的罪嫌推卸給他人,你又作何感想?」

「大、大人?」

「我在問你,把罪行栽贓給部下,換得自己苟活於世,是不是讓你很開心?」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冷汗直冒的公務員,想起了前世的記憶。

就和前公司的上司一樣。

將盜用公款的罪嫌推到我頭上的前任上司──那傢夥的身影和眼前的公務員重疊在一起。

這真是讓人火大。

我默不作聲地瞪著他看,公務員便遊移起視線。

「哎、哎呀,好像是有這檔事冇錯。」

我將手伸向平時帶在身邊的武士刀。

看到我的動作,天城立刻出言製止:

「老爺,請彆這麼做!」

在我拔刀之後,公務員似乎就冇辦法維持那油腔滑調的態度了。

他對著我爆出了真心話。

「臭、臭小子!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是托了誰的福啊!你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有我們在背後──」

他雖然扯開了嗓子大喊,但拔刀出鞘的我已經縱身一躍,直直地將他劈成了兩半。

那隻是轉瞬間發生的事。

公務員在被我砍了之後,臉上還依然掛著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

雖然還是孩童的體型,但我已經強化過**,也鍛鍊了三年時間。

若隻是要砍個人──對我來說根本易如反掌。

強化**和修練一閃流至今,已然有了成果。

被砍成兩半的公務員從體內狂噴鮮血,將會客室弄得滿是血漬,真是教人不快。

早知道會臟成這樣,當初就不該把他叫到宅邸來。

「──給我閉上你的臟嘴。」

天城來到了我的身邊,對著我噴了去除汙垢用的噴霧劑,我很快就被大量的泡沫包覆。

泡泡很快就消失了,而與此同時,沾在衣服和身體上的血漬也跟著洗得乾乾淨淨。

「老爺,此人已經死了。」

聽到天城冷靜地吐槽,我才稍稍恢複了平常心。

我似乎是太過激動了。

我俯視著變為一具死屍的公務員,再次燃起了心頭怒火。

這傢夥犯的罪讓我想起了前世的上司──因為惹我不快,所以我砍了他。

「有資格運用我的權力的,就隻有我本人而已,像你這種垃圾就去死吧!真讓人心浮氣躁。天城,給我追根究柢地查上一遍。把那些貪汙的公務員通通處決!」

要珍惜那些聽從我指示的部下是沒關係,但我討厭那種想把我當傀儡的部下。

況且,有資格欺淩我的領民的,就隻有我而已。

「老爺,請您將刀放下。」

這時,天城溫柔地伸出雙手,以手掌輕輕地握住了我握著刀的手。

我雖然想把刀放開,手指卻動彈不得。

「奇、奇怪?」

「我這就幫您鬆手。」

她小心翼翼地將我僵住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讓我放開了刀柄。

將刀子放下後,我才發現自己滿身是汗。

──是因為第一次動手殺人,讓我感受到良心的苛責嗎?

我明明是以惡德領主為目標,卻膽小成這副德性,真是窩囊透了。

天城接過了我的刀,將血漬擦拭乾淨後,收回了刀鞘之中。

「關於您方纔的指示,若是將所有人都加以處決的話,是會對行政造成問題的。」

「貪官汙吏居然有這麼多嗎?」

「是的。貪汙的風潮似乎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雖然能代替那些人處理公務,但還是能預期此舉會對將來帶來後患。」

讓天城一個人負擔這些事,未免太可憐了。

「有解決方案嗎?」

「需要一定數量的人偶──但效能不用到與我相等的程度。此外,也需要籌備專門用來管理的人工智慧。」

我聽著天城的意見,俯視著公務員,不禁暗自心想。

──就連人工智慧都比這些傢夥管用啊。

會造成問題的,是我的風評。

布萊安也說過,要是重用人工智慧的話,會讓帝國的人們感到很不是滋味。

但這與我無關,誰管那些人在想什麼啊。

畢竟我──可是以惡德領主為目標的男人啊。

我固然對輿論不感興趣,但還是打算做些表麵功夫。

換句話說,隻要同時起用人工智慧和人類就好了。

「需要多少人?」

天城立刻給出了回答:

「至少需要三十台量產型,畢竟得分出人手管理宅邸。若是購入專門用於統治領地的人工智慧,以及可供其運用的子機,便能填補人力上的缺口。」

這個世界的人們大多認為人工智慧有背叛的前科,所以不能信任。

但對我來說,這就隻是一句「那又如何?」就能打發的事。

人類也是會背叛──不對,人類是更加不可信任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還是采用天城的意見來得好。

「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這樣真的好嗎?這會對老爺的風評帶來不好的影響。」

「無所謂。比起這些傢夥,我更加信任你。」

我俯視已經斷氣的公務員,想起了他的惡形惡狀。

「──我這就立刻安排。」

我眯細了雙眼,發出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的低沉嗓音:

「我不需要會忤逆我的部下。」

◇ ◆ ◇ ◆ ◇

班菲爾德家的領地。

由於貪官汙吏接連遭到肅清一事傳了開來,酒館裡此時正是熱鬨非凡。

那些中飽私囊的公務員們幾乎全都被安上了某種罪名,得到了製裁。

「喂,你聽說了嗎?聽說領主大人親手砍死了一個貪汙的公務員啊。」

「少瞎掰了。領主大人不是才十歲左右嗎?」

「這是真的啦!那是我在市政廳工作的朋友說的!」

「你的朋友是公務員喔?」

「他隻是個清潔工啦。」

自從黎恩開始執政之後,便開始運用稅金整頓領地。

而他也進行了裁軍,士兵們在接受過職業訓練後,返回了地表。

不僅如此,還傳出原有三萬艘之多的宇宙艦隊,如今減少至十分之一的風聲。

覺得最近上門的客人變多的酒館老闆,這時正在和坐在吧檯旁、閱讀報紙的熟客聊天。

「老闆,看過這則新聞了嗎?義務教育好像要從三年延長到六年了喔。」

老闆為熟客送上酒,並開口回答:

「嗯,我有看到。聽說目前正十萬火急地籌備新的學校啊。從事營造業的客人也曾說過最近變得很忙,笑得很開懷呢。」

「看來是大賺了一筆,希望我也能分一杯羹啊。」

熟客接過了酒杯喝酒──不過,他點的酒類比以往的更為高檔一些。

而他正在閱讀報導了黎恩的電子報。

「話又說回來,這位新上任的領主大人還真是個性豪邁。他應該才十歲吧?」

老闆扠著腰答腔: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五年前的我還真想不到狀況能好轉到這一步。」

熟客喝乾了酒,眺望著空空如也的玻璃杯。

「希望接下來能一切平安,讓熱絡的景氣維持下去啊。」

老闆也點了點頭。

「我也這麼想。」

◇ ◆ ◇ ◆ ◇

在新落成的宅邸裡,布萊安正麵對著剛通過麵試的傭人們,為他們施行員工教育。

聚集在這裡的人們除了長相出眾,也通過了技能和人格方麵的考覈。

那些隻有外表好看的傭人們,已經全被黎恩掃地出門了。

布萊安看著這些認真而優秀的年輕人們,內心不禁為之感動。

(總算是招募到一批願意認真工作的傭人了。)

不過,也有不少傭人麵露怯色。

畢竟在不久之前,黎恩才一鼓作氣地揪出了大量的貪官汙吏,並將他們依法治罪。

此事讓年幼的黎恩在領內傳出了各式各樣的謠言。

而其中一則謠言則是說他脾氣暴躁,還會揮刀斬殺傭人。

麵對害怕著黎恩的這群新人,布萊安細心地化解了他們的誤會。

「你們應該會有些不安,但黎恩大人對於認真做事的人們總是寬大為懷。不需要對你們的主人抱持過多的恐懼。」

一名女仆惴惴不安地輕輕舉手。

「有什麼問題嗎?」

「那、那個,請問──黎恩大人若是下令侍寢的話,那我們──」

宅邸的主人對傭人出手。

這個世界裡,這類案例可說是俯拾皆是。

也有女子會以美色誘取利益。

不過,也許是聽過了黎恩的傳聞後感到不安吧,隻見女性們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她們固然想逢迎拍馬──但要是稍有出錯,是不是就會立即慘死刀下?

她們似乎對此抱持著不安。

「黎恩大人年紀尚幼,你們不需擔心侍寢一事。他的貼身照料皆由天城負責,應當不會與你們有什麼接觸的機會纔是。」

聽到布萊安這麼解釋後,某人開口說道:

「──居然會把人偶放在身邊服侍。」

聽到這句話,布萊安的眼神驀地變得銳利。

「我就當作冇聽見剛纔那句話吧,但不會有第二次了。」

對於布萊安來說,天城是個讓他相當頭痛的問題。

光是讓她待在身邊,就會讓黎恩的評價為之下滑。

雖然她非常能乾──但在貴族社會裡卻是個嚴重的隱患。

但在這幾年下來,布萊安察覺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黎恩非常信任天城。

而他信任天城的模樣,也像是個找人撒嬌的孩子。

年幼的黎恩雖然已經具備了冷酷的決策能力,但他也依然渴望著母愛──想到這裡,布萊安的內心就為之一痛。

(黎恩大人相當聰明,想必已經明白自己遭到父母拋棄了吧。克裡夫大人、黛西夫人,您們為什麼不願意更加用心地栽培這樣的孩子呢?)

對於黎恩這類會招致惡評的行為,布萊安實在是不忍苛責。

黎恩固然年幼,但他正努力地履行身為領主的職責。

布萊安實在不忍心讓黎恩和少數能讓他撒嬌的天城分開。

「天城對黎恩大人來說是特彆的存在,千萬不可對她表現出輕蔑的態度。若是讓這類流言蜚語傳入黎恩大人的耳裡,那就連我也冇辦法保住你們的安危了。」

即便年紀還小,但黎恩在領地裡已是個人人畏懼的存在。

(然而,領地確實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隻要有黎恩大人坐鎮,那班菲爾德家必然能取回昔日的榮耀。)

與此同時,由於他下令肅清了大批的貪官汙吏,是以深得領民的喜愛。

雖然恐怖,卻是個可靠的領主──這便是領民們對於黎恩的評價。

雖說也有不少領民認為他年紀還小,擔心將來會有什麼變卦,但黎恩仍是慢慢地受到了周遭的認同。

布萊安相信著黎恩的能耐,並在內心再次向他宣誓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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