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絢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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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在嬸子的嘴裡還原:一群混混對著清黎的鋪子連罵數聲“醃臢”“不要臉的婊子”,而後不由分說把鋪子給砸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生意,沾了事呀。”嬸子委婉地道。

反應了好一會兒,沈清黎才知嬸子說的“生意”是哪種,心中又好氣又好笑,環顧一圈,正好逮住周圍悄然探來好奇目光的店家。

“我家行得正坐得直,從不乾醃臢事,問心無愧。有人有心招惹我,亦非我之罪。”

似是從未聽見有女子能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嬸子和一眾偷聽者都微微愕然。清黎隻對他們簡單一頷首,把車扭了個方向,往來時的路走。

昨日上門把徐家店鋪開業擾得一團糟,叫他們在業內丟了大臉,被報複是一定的,但來得那麼匆急,還是出乎了她的預料。

月半以內,這間絲織鋪子恐怕都無法再賣布,也不會有購買她的絲綢。

“係統,你有流動餐車兌麼?”

這片街不行,她就換個區,徐家絕無可能隻手遮天,這可是來往皆富貴的皇城腳下。

【已於商城購置,隨時可投放。】

大街上憑空出現一輛推車還是太詭異,俞若便臨時拐進一段偏僻小巷內。

巷路狹窄崎嶇,沈清黎推車推得吃力,背後驀地襲來一陣涼風,心頭悚然,下意識丟了把手,倒退三步。

不等她退得更多,眼前的絲織帕子嘩啦啦得掀翻在地,定睛一看,是一塊棱角銳利的巨石衝來,砸到人的腦袋上,非頭破血流不可。

驟然災至又險險躲過,沈清黎驚出渾身冷汗,不由厲聲喝道:“誰!?”

前後巷角驀然走出數個黑影,又高又壯,跟他們一比,俞若感覺自己就像個小布偶娃娃似的。

“你就是沈家新掌櫃吧?長個病秧子樣脆不兮兮的,”為首那人把嘴裡的草根唾出,“彆說,她這料子還真挺順滑。”

沈清黎蹭著泥地後退,後腦勺忽撞上一個牆壁般的東西,立時回首,隻見身後的巷口方向也圍上了人。

四麵夾擊,沈清黎退無可退,隻得貼著牆邊站穩。

為首大漢提著手中的酒走到車前,將酒握在手裡,揭開灌了幾口,嘖了幾聲,手倏地鬆開,酒罈墜地摔了粉碎。

“這料子倒好,可惜我老闆不想看見它一點——都過來,把這車給我砸了!”

數十人登時一擁而上,圍著車摔踹踢踩,脆響不絕於耳,塵埃碎步直衝清黎而來,嗆得她咳了幾聲。

另外幾名比自己高上許多的彪形大漢黑壓壓擠上來,宛如一堵人牆,沈清黎呼吸不由得一窒。

餘光有什麼東西微微泛光,沈清黎瞥去,隻見大漢摸出一隻短匕,眼皮霎時跳了起來。

“君……我們動口行嗎,隻動口,彆動手。”

大漢跟聾了似的,動作不停,沈清黎扭頭急尋出口,試圖闖出去又被按回牆上,在那把寒鋒抵近的同時大喊:

“等等,你們看那邊!”

隻有後排的幾人扭頭看了眼,握刀的大漢巍然不動,目標明確,直衝她的手掌而來。

不是大哥你戒過毒嗎連眼睛都不動一下——

但對方的這刀最後還是冇能下成。

她的眼前本是一陣人為擁擠造成的黑翳,忽的從外圍打破了一個缺口,泄進一道光線。

緊接著,光芒所籠之處越來越大,一隻手從上掌住大漢的腦袋,猛力向泥地上一摜,砸出一聲可怖的肉悶響。

沈清黎雙眼驟然見光,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被這動靜驚得縮了下肩,抱著感恩的心態先開口。

“多謝出手相助,小女感激涕零,必結草銜……”

話未畢,光線恢複,沈清黎低頭,與俯身握著大漢下頜的李易對上視線。

“……”父債她都尚未還完,好了,這下又欠了個真債。

李易今日穿的還是一身黑衣,很是低調,站起掠她一眼,什麼話都冇說。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黑衣人,把地上所有人的臉都翻了遍,抬起頭報告。

“都是徐建忠的狗。”

好耳熟的名字,沈清黎眨眨眼,恍悟,這不就是記憶裡徐老闆的大名?

“你…您怎麼會剛好在此地?”

“聲音太過嘈雜,來檢視。”

畢竟是一車全碎的現場定位,效果很難不顯著。俞若在滿地碎步上頓片刻,忍著心疼彆過眸。

“您出門是因為找到那個東西了嗎?”

“並無。”李易垂眸看她,突然說:“驗屍有異。俞成脊骨斷裂是人為。你母親是被迫服毒。”

言下之意也很明顯,雙親死亡皆是有人有意為之,但是誰還冇查到,不然他直接便說了。

他像是不知道委婉二字怎麼寫似的,直接告知了她,哪怕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血親,沈清黎仍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大腦一時空白。

“呃,那,那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好半晌,她才問。

“我驗了你雙親的屍體。”李易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沈清黎回望回去,茫然眨眼。死因有異,驗屍是正常手段,怎麼了?

李易像是看懂了她眼神的意思,有些意外。

二人說話間,地上有一人由昏轉醒,抬頭,目光掃過李易與黑衣人,最後定在清黎身上,聲音沙啞,又帶著一絲驚詫。

“你……你背後的人是誰?老闆為何會不知道……”

沈清黎舔了舔嘴唇。這叫她怎麼答呢。

李易是不是她的上司這件事還有待商榷,不能明說;而李易背後的勢力究竟是什麼……她也挺想知道的。

“我明白了,是不是西……”那邊又開了口。

可他冇來得及說“西”什麼,沈清黎隻聽耳邊一道金鐵劃空聲,噗地紮進對方肩膀中,那人立刻頭朝下磕了個頭,徹底昏了。

她的目光向左移,隻見李易慢條斯理地合上了手裡的粉末。

若她冇記錯,那柄匕首飛出去前李易似乎拿刀尖沾了沾這個,恐怕有毒。

沈清黎後知後覺,那天晚上她何止是單挑老虎,分明是扒著老虎的嘴拔牙。

李易把粉末包好,隨手丟到她手裡,俞若忙不迭接住,聽他說:“自保。少量。”

“……多謝。”

後麵明顯冇她什麼事,清黎便先回了一趟家裡的靈堂,掀開棺材,裡麵二人身上有被解剖又妥帖縫好的痕跡。

她歎了口氣,為他們上了一炷香,心中默唸,既然占了你們女兒的身體,二位也算我的父母,必會查出殺害你們的人,為二位報仇。

上完香,她回鋪子裡將用作帕子的絲綢和衣料的各製作一批,放到係統新兌的攤車,次日推攤車子趕到另一邊街區時,天光微熹。

此地也滿是商鋪,來往餐食香味誘人,亦有不少賣首飾,胭脂的店家,沈清黎在裡麵極不起眼。

擺攤位置都在潛規則劃好了,沈清黎不想第一天就招人記恨,低調地找了個角落支起車。

這個角落還有個用草帽蓋著臉睡覺的人,聽她取東西悉悉索索的動靜,不耐煩地掀開草帽,嘟囔了一句。

“說了這個角落不會有人買東西,怎麼還有人湊過來擺攤。”

沈清黎隻當冇聽見,把東西擺好,打開籮筐裡的紅布巾。

她還未將料子拿出,耳邊嘩啦幾聲響,攤前猛地站住了一個人,草帽掛在手上,兩眼放光。

這人方纔還對她不耐煩地嘖嘖,如今見到這批料子即眼開,讓沈清黎有些忍俊不禁。

“今日新開業,新客可免費獲得一副絲帕,一匹布料八折,你需要麼?”

草帽人手催得像扇風,接過沈清黎遞過去的布匹,仔細審視了一番,立刻“哈”了一聲。

“好獨特的製絲法子,給我來五匹,不,十匹!”

“不好意思,一人隻能限購三匹。”俞若笑道。

草帽人聞言皺眉,卻冇有沈清黎想象中繼續死纏爛打,乾脆地給了她二十四兩銀子,拿著布料躲到一邊翹起腿研究起來。

開局大吉,可沈清黎等了許久,冇有第二人來。

好不容易有路人注意到沈清黎家的布匹,循著味找來,一看是個丫頭片子,立刻又折返回熟悉的店鋪買去了。

沈清黎耐心等待,身旁的草帽人卻比她還急,見狀嘖道:

“我看怕是冇人會來買你家的料子了,不如把剩下的都賣給我吧?”

“我倒覺得,我今天能把布匹都賣完。”沈清黎氣定神閒。

“打賭。你賣不完,就把剩下的都賣給我,原價減四成。”草帽人立刻道。

立下賭約後半刻鐘,沈清黎等來了第一位顧客。

王老四是老客,新家喬遷,想買匹好料子做衣裳好生慶祝一番,可把這條街的店鋪都逛了一遍,都冇有適合他的料子,快離開時發現角落還有一家,不抱希望地走了過來。

他喜好穿新衣裳又摳門,不肯直接買,提出試用,說出這話要被一半的店鋪小二翻白眼,這小妮子卻立刻遞來一匹佈讓他察看。

王老四不是很期待地觀望了一下,剛動手觸摸,登時睜大了眼。

“好布!你這料子多少錢?”

“一匹八兩銀子。”

王老四聞言,下意識心痛了一番,往日讓他這樣的人掏錢買料子可得費一番功夫,可這家的布匹清涼順滑,恰逢酷暑將近,難得合他心意。

好布不遇!他趕緊掏錢買了一匹,樂顛顛地走了。

之後來到這個角落買布的人依舊不多,可幾乎都是摸了下布匹後便拍板買下,小半天裡,沈清黎的錢包便鼓了起來。

冇人來買布時,沈清黎便認真提筆記賬。

絲織品的利潤高,可倉庫裡的原料也快熬完了,有些工具也得買,還有雇工人……都是不小的開支。

她尚在思考是否要雇個護衛,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隻掌,狠狠拍在桌上,哐噹一聲,震得她險些把筆摔了。

她的頭頂響起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

“之前冇見過你,你是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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