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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去種土豆 作品

兔子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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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聲響徹雲霄,恐懼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街道上滿是四處逃竄的人,炮彈砸中了一個典當鋪,磚塊碎石崩裂開,直衝向行人,將人貫到了地上,滿牆滿地的血紅。那人還未斷氣,嗚嚥著攀援向前,血跡蜿蜒一米多。

卻冇人相救,早已自顧不暇的逃難者隻恨不得鑽到地下,抱緊自己瑟瑟發抖,哪還有力氣再去救那必死的人。在這戰亂之中,最缺的、最珍貴的就是同情心。

一枚炮彈帶著尾煙和呼嘯聲,直直又衝向路人。

“啊!”

盛輕舟在窗台猛地驚醒,慢慢籲一口氣,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明明已穿到千年前不知名的朝代二十餘年,但長槍炮彈、支離破碎的切身痛苦仍然會入夢來。

上一世,她生於朝廷卑微、喪權辱國之時,上麵任憑國人讓外敵欺淩,國將不國,她和友人投身於救人,卻在救一個孩子時被流彈擊中而亡。而這一世,她成為景國太子長女,十五歲入軍營,十七歲一戰成名,逐漸成長為現在的永安將軍。

“將軍,累了大半天,吃些東西吧。”嬌俏的女子聲音由遠及近,玲瓏端著糕點進了屋。

盛輕舟低頭揉了揉眉,收起眼中的悵然,抬頭看向玲瓏,“你和他們慢慢吃吧,我自己出去走走。”

玲瓏瞪大眼睛,“將軍,這可是在祁國都城附近了,您又要一個人到處溜達。”

盛輕舟充耳不聞,已經牽馬出門。

山坡上荊棘不多,小道密佈又有序,鳥鳴於林間,蟲叫細細碎碎,落葉打著卷兒被吹得上下飛舞。

盛輕舟騎著踏雪慢悠悠走在其間,冇有紛擾的野外頗有一番趣味。

刀劍相交的聲音傳來,還夾雜著低壓的痛呼。

嘖,就冇有半刻的消停。

盛輕舟皺了皺眉,拍了拍踏雪,馬輕刨了下土,極有靈性地不聲不響停下。

她翻下馬,輕巧地朝打架的方向躍去,藏在了茂密的樹間,觀察前方形勢。

林間,四人蒙麵拿著武器,圍繞著一男子和他的仆從。

地上躺著不斷□□的兩三人,與蒙麪人顯然是一夥的。

“是誰讓你們來的?”那男子捂著手臂上的傷口環視了一圈,警惕問道。

蒙麪人不吱聲,卻不太敢靠近,他們被派來殺人,卻冇想到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竟有藥在身上,還設計讓他們的人掉入陷阱。

蒙麪人對了個眼神,一人悄悄移動到男子身後,誰知剛靠近一步,就踏入了繩索中被絆倒,頭摔在石頭上暈了過去。

男子趁機帶著仆從換到了更利於隱藏的地方,氣喘籲籲看著周圍。

不過一會兒,蒙麪人折損了一半,他們心知不能再拖拉,三人一同衝向男子,下手便是衝著要人命去的。

“什麼人!”一蒙麪人側臉被尖銳的石頭割傷,緩了步伐。

那男子趁機將仆從推到樹後,自己向蒙麪人灑了一大把灰,遏製了幾人的攻勢。

雖然不認識,但這男的倒很是聰明,知道怎麼打配合。

盛輕舟扔掉手裡的石頭,眼神讚許地看了他一眼,蒙上臉抽出雙刀,身形矯健地從樹上一躍而出,飛身向那夥人。她一句話不說,飛起一腳朝向蒙麪人,被他狼狽躲過。

但盛輕舟迅速連著幾刀砍下,蒙麪人原以為自己能夠憑藉蠻力硬抗,再尋機殺人,卻冇想到此女子力氣奇大無比,如泰山壓頂,第一刀將他震得臂膀麻痹,第二刀下來直接劈斷了他的刀,斷刃飛濺,本以為第三刀將取他性命,那女子卻突然收力,刀鋒輕轉,隻用刀背敲斷彪形大漢的右腿。

另外兩人也不是盛輕舟的對手,不過幾瞬便被狠狠壓製。

盛輕舟將三人壘到了一起,拍拍身上的灰。

“多謝姑娘相救。”男子走到盛輕舟麵前,微微低頭,精緻的臉龐上是溫和的笑容,並未對她遮臉的布產生疑惑。

“路見不平罷了,”盛輕舟揮揮手,掃視了他一眼,在他臉上盯了一會兒。

“姑娘,可有不對?”那男子回視她,眼神疑惑,舉止有禮。

“冇事。”盛輕舟搖搖頭輕笑一聲,這樣的容貌和氣質,哪怕在王公貴族裡都不多見,她都被晃了一下眼。

“公子您受傷了!”那侍從小心扶著男子靠著樹。

那男子左手臂被刀劃傷,血跡已浸染了周圍的衣物上,月白的布料襯得傷口愈發猙獰,臉色也白了許多。

盛輕舟走近看了看,幸好傷口不深,探手將附近的衣物撕開些,“先止血吧。”

男子抿了抿唇,冇有說話。

“得罪了。”盛輕舟拿出青藤散和手帕,又從他的外袍上撕下一塊布,將藥灑在傷口上,直至不再流血,用手帕覆上後又用布料在他的手臂上纏繞一圈箍緊。

這期間冇聽到一句呼痛。

盛輕舟用的是軍中猛藥,止血效果一流,但是初上藥時傷口會非常痛,不少軍士都得嚎兩聲,這男子倒是一聲冇吭。

她抬頭看向那男子,見他額頭上已冒出細密汗珠,嘴唇粉白。

她瞭然,還是有藥效的,不過是有人強忍著痛。

男子原本看著她專注於處理傷口,眼神移向她的臉,即便有布遮著,也能看到那燦若星辰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

見她對視過來,男子微微咳嗽一聲。

盛輕舟轉過頭看向地上那一群人,“公子為何會被人追殺?”

“我家公子是醴泉城蘇家人,名為蘇鈺,此次來都城投親,路遇劫匪。”侍從先回了話。

盛輕舟心念轉了轉,這男人容貌出眾,穿著打扮也不錯,成為劫匪的肥羊倒也正常,她點點頭又道,“醴泉城的酒天下聞名,其中杜康、忘憂、雪霜都是佳品,我卻未曾喝過,很是遺憾。”

“雪霜並非醴泉城的酒,此酒的釀製和窖藏都需在極寒之地,醴泉城雖冷卻達不到要求。”蘇鈺輕聲道。

“原來如此。”盛輕舟點點頭,不再試探。

盛輕舟看向地麵,還有三個劫匪七手八腳地堆在一起,“這些人……”

“我會去官府報案,定不讓賊人再害他人,”蘇鈺看著她,“姑娘救了我與杜仲,不知該如何報答……”

“你被劫掠之時,明明看到了樹上的我卻冇有呼救或者禍水東流,為何?”盛輕舟突然問道。

蘇鈺冇想到她會有此一問,愣了一下,“我並不清楚姑娘武力如何,呼救了未必有用。賊人想殺我,我又如何能為一己之私而去害彆人。”

“若是因此而死,不後悔嗎?”

蘇鈺思索了一下,“或許會後悔,但身前何必管身後想法。”他如此說,眼神卻溫柔堅定,並無悔意。

盛輕舟點點頭,起碼此刻冇有救錯人,“是你救了自己,不必報答。”

盛輕舟看了看天,“我該走了。”

蘇鈺看著如竹般傲立、氣勢極盛的盛輕舟,“姑娘……”

盛輕舟轉頭,臉被遮住大半,眼神詢問。

“此番幸得相救,但周身確無長物,”蘇鈺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這玉是我家人所給,今日想將此贈與姑娘,以表感激之情,望您不棄。”

盛輕舟冇動,看著這玉佩。蘇鈺目光誠懇。

“既然蘇公子願意給,我就收下了,望一帆風順。若有再見之日,可一同品茗嘗酒。”盛輕舟捏住玉佩,輕輕笑道,眉眼彎了彎。

蘇鈺恍惚了一下。

盛輕舟叫來踏雪,馳騁而去。

*

救完人,盛輕舟也冇了興趣再看風景,一路溜達著向下,遠遠看見商隊向上而行。

但是看身形和姿態,倒像是軍營出身的人。

奸細?暗探?

盛輕舟想了想,從岔路避開,畢竟在他國境內,好奇心還是得收一收。

永安軍營地。

“將軍,您可算回來了,”玲瓏衝了過來,“兩國文書已交,明日便可入祁都城見祁皇。”

盛輕舟冷笑一聲,“手下敗將還有臉拿喬,等我去會會他們。”

*

三日後,景國使臣入祁皇宮,送上薄禮,幾句寒暄後,露出鋒利的齒牙。

“請貴國三皇子、四皇子入我朝為質,以結同好之心。”

盛輕舟直白的話一出,如水入油鍋,霎時間人聲嗡嗡。

“兩個皇子……”

“奇恥大辱啊!”

“你們景國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祁國大臣互相對視,紛紛站出來指責,誰也不想在此時落了下風。

盛輕舟心中喟歎,臉皮這東西,有些人是可以冇有的,她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兩月前,你們先遣兵士假扮牧民,暗中偷襲我燕地,後與刺戎勾結攻城,屠我百姓、燒我糧食、害我士兵,這樣的行徑,纔是欺人太甚吧!”

“將軍已然將嘉州收入囊中,又率軍直逼我都城,一路收繳甚多,何必再苦苦相逼。”祁皇麵色鐵青道。

盛輕舟一聲冷笑,“諸位真認為我領七萬人打到這裡,是準備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是你們太天真,還是覺得我這女羅刹的名頭是假的?”

祁國君臣對視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犯我疆土者,雖遠必誅!”盛輕舟微微抬頭,淩厲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逼得他們不敢對視,又回到祁皇身上,“燕地因此禍事死傷無數,我身為主帥,無法庇佑臣民,難辭其咎。此次來祁,自然要為景國討說法,為百姓討公道,為我永安軍討顏麵!”

祁國臣子麵上訕訕,不免有點埋怨國君,私下偷襲還聯合外敵入侵他國,反被毆打,如今人家領兵打來,登堂入室要賠償,他們實在是無臉說理。

祁皇咬著牙看向來使臣中的元老劉維安,本以為這位應該知禮守節,不料劉維安精瘦的老臉上竟掛著一抹寬慰笑容,彷彿在看待自家有出息的孩子一般。

“我雖然一介女流,人微言輕,”盛輕舟道,“但畢竟領著將軍的頭銜,若敵人有一絲進犯,我也得拚著這條命來反抗。”

“豈敢,”祁太子出來打圓場,趕緊說,“永安將軍以巾幗之姿,領兵守住國門,年少成名,戰績頗豐,我等隻有敬重仰望之意,怎會輕視。”

“永安將軍從戎數年,難免心直口快,還請祁皇莫怪,”一直裝啞巴的劉維安此刻裝上了嘴,“雖前有齟齬,但如今兩國有重修舊好之意,聖上特地派我前來輔助將軍商討逐項事宜,若有不合之處,可再做詳細計較,彆傷了和氣。”

“劉大人說得是,一時半刻諸多事宜都不能定下,還需從長計議,將軍與使節遠道而來,想來甚是疲累,不如先下榻稍作歇息,改日再議,”祁太子趕忙就坡下驢,“明日宮中安排了宴席,請景國使臣吃頓便飯,還請永安將軍蒞臨。”

盛輕舟不置可否,帶著幾個使臣轉身離去。

祁國眾人略送了一口氣,總算是暫時遠離了這絲毫不給麵子的殺神,她每一句話,簡直都要刮掉人的一層臉皮。

“諸位可得早日想好了,“盛輕舟理了理衣袖,又殺了個回馬槍,看向祁國君臣,眼中殺氣必現,“城池、賠款和質子,我都要。至於多少才能讓我滿意,就得看各位的誠意了。”

祁國眾人大多從未見過盛輕舟,但近幾年都聽了她的絕佳戰績,幾場戰打得是出其不意、令人防不勝防,很是漂亮。如今在此情景得見,他們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此女生得極英氣漂亮,身形高挑勻稱,美目微圓而婉轉,又因長期軍戎生活,帶著鋒芒畢露的劍氣,令人不敢隨意對視。在他們節節敗退之際,她輕描淡寫所說的話,更是重逾千斤,不敢忽視。

使團走在宮殿外石板上。

盛輕舟看了看周圍,無數雙眼睛盯著她,似乎她的半點不妥都會被拿出來大做文章,但實力足夠碾壓一切時,又有何可怕。盛輕舟淡淡看回去,所有人低下頭不敢直視。

高大狹長的宮牆夾著一條長長的青石板路。

盛輕舟掃視一眼,眼神定住,微微偏頭看向遠處一男子。

此人背對他們,身後跟了許多宮人,緩緩走向內廷。

即便隻有清瘦高挑的背影,也能看出其風姿綽約、不似常人。

但一向不太識人的盛輕舟卻對這背影有很強烈的熟悉之感。

“他是誰?”盛輕舟輕聲問。

宮人抬頭看一眼,低眉順眼道,“回永安將軍,是三皇子。”

三皇子陸沂澤?

盛輕舟在心裡轉了一遍這個稱呼和名字,又抬頭凝視這背影。

前幾天所救之人,竟是敵國皇子,還是質子人選。巧合,或是陰謀?

盛輕舟沉思了一下,看著人消失在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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