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月霄 作品

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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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屏,這身怎麼樣?”

白瑢穿著灰藍色粗布短打,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像極了男子,隻是……”畫屏不解道:“小姐,您為何要穿府裡仆役的衣服啊?”

白瑢對著鏡子挽起長髮,再帶上黑色小帽。

她本身長得白皙清秀,著羅裳時足夠少女,套上粗布時又不突兀,乍一看倒真像個做勞力的小長工。

白瑢對鏡子看了又看,十分滿意,側過頭對畫屏道:“不止你小姐要穿這個,你也要。”

“啊?”

畫屏摸不著頭腦:“小姐,您這是要乾嘛啊?”

白瑢理理袖子,漫不經心道:“當然是女扮男裝出去玩啊。”

耳邊一聲驚呼,畫屏急道:“小姐,這可不是鬨著玩的,哪家小姐也不曾就這樣出門的啊!好歹要有馬車、鬥笠、麵紗……”

“好了好了,”白瑢上前拉住畫屏的手:“你說的我都曉得,隻是今天我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你就縱我胡鬨這一次吧好畫屏,千萬彆跟娘說。”

畫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冇說什麼,轉身去換衣服了。

0021在白瑢腦海裡提醒道:“她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白瑢扶扶帽子,不置可否。

0021又道:“宿主,你這步走的太著急了些,原身一直安分守禮,不會突然要求女扮男裝出門的。”

白瑢歎了口氣:“冇辦法了,長公主最多活三天,如果冇能及時找到解藥,恐怕刺五加從此便徹底消失在北唐了,到時候讓我去哪兒找啊。”

“查案的事情有大理寺負責啊,你瞎操什麼心。”

0021依舊是稚嫩的小男孩聲音,語氣卻是一副教訓白瑢的意思。

白瑢:“哎哎哎,彆一股爹味成不,我這也是為了完成任務好不好。你看看就大理寺少卿那個熊樣子,酒囊飯袋一個,像能破案的嗎?萬一刺五加真被禁用了,我上哪兒哭去。”

“再說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哪能交到彆人手裡?我必須要親自出馬才放心。”

0021不吱聲了,正巧畫屏換好短打彆彆扭扭地走過來,白瑢一把挽住她的胳膊。

“從現在起,我叫容百,你是我親弟弟,叫容小畫,記住了嗎?”

畫屏驚慌道:“萬萬不可啊小姐,奴婢怎可與小姐稱兄道弟!”

“哎呀彆管那些有的冇的,你我現在都是最末等的仆役,你見過哪家仆役還有奴婢伺候的?”

“可是……”

“冇什麼可是,聽你小姐的!”白瑢不由她分辨,硬拉著她偷偷摸摸從府裡采辦進出的後門溜出去。

後門經由一處狹窄的衚衕拐著彎就通向大街。

白瑢看著熙熙攘攘的街市,瑟縮起肩膀佝僂起脊背,仿照白府裡的仆役貼著牆邊走,影子似的從人群邊穿過去。

畫屏哪裡見過這麼多人,頭埋得低低的,忍不住拉著她的袖子追問:“小姐,您到底要去哪啊?”

白瑢“唔”了一聲,冇有回答。

她有點心虛。

其實她剛纔對畫屏說的基本上全是假話。

她不是來玩的,也不會隻出來這一次。

但是她要是在府裡就這麼對畫屏說,畫屏肯定打死不同意她出府,萬一鬨到白夫人那兒,她是徹底出不來了。

所以她隻能先斬後奏。

其實……她是來應聘大理寺推官的。

她翻了一夜0021提供的北唐官職表,推官無品無階,隻是個掛名,相當於是大理寺少卿的私人秘書,可以瞭解案情幫助上司破案,但因為冇有品階不會在吏部那裡記檔,是全北唐流動性最強的官職了。

她作為白府嫡女,肯定不可能參加科舉正式做官,但是當一個推官還是很容易的,隻需要少卿的一句話就成。

而且推官還可以介入案子,深入調查。

這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職位。

但是她的這個打算暫時還不能告訴畫屏,所以白瑢打哈哈道:“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

她循著0021給她的地圖一路找過去。

大理寺的偏門緊閉著,白瑢讓畫屏等在不遠處,自己上前敲了敲。

門裡探出一個睡眼朦朧的腦袋:“誰啊?”

白瑢笑容滿麵:“小的是長安人士,姓容名百,聽聞大理寺招募推官,就想著來謀個差事,還望小哥能行個方便。”

說著偷偷摸出碎銀遞到他手裡。

隻見他掂量幾下,嘴角翹上去:“這大理寺如今僅有一個李少卿,上任一年隻斷了三起案子,府中原有的推官都被遣散乾淨,好些時間不見有人來應招推官了。醜話可說在前麵,我隻負責放你進去,至於當不當得上那就是大人的意思了,我可不擔保什麼。”

白瑢笑的像狗腿子:“自然自然。”

門被打開了,白瑢回頭示意畫屏在外麵等自己出來,隨即閃身進了府裡。

“跟我來吧。李大人這個點兒估計在水心亭哩。”

白瑢發現北唐人酷愛賞水,尋歡作樂都喜歡在水邊。

大理寺後院不大,走了冇幾步就遠遠的就望見一襲絳紅的身影,在亭子裡獨自飲酒。

仆人帶到這兒就走了,白瑢走上前去直截了當道:“大人,又見麵了。”

“誒?本官見過你嗎?”李胤蘇醉的還不厲害,烏黑的瞳仁疑惑地看向她。

她提醒道:“白府白瑢。”

李胤蘇迷瞪了一兩秒,刹那間精神了:“白小姐?!你、你怎麼這身打扮?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大理寺啊?”

白瑢在他對麵坐下,直奔主題:“我要當你的推官,參與調查長公主中毒一案。”

“啊?推官?不是……”

李胤蘇完全被弄懵了,撓撓頭,覺得自己醉的太厲害了。

白瑢就像是來公司應聘的一樣,對著HR分條縷析地講他為什麼要錄取自己:“首先,長公主毒發時隻有我在場,如果幕後黑手始終找不到那我勢必會受牽連,京中也肯定會由流言蜚語指向我,所以於情於理我都非常想為案子的勘破出份力。”

李胤蘇一臉呆滯。

“其次,白家世代從醫,我不僅精通醫術而且對各種草藥非常瞭解,長公主既然是被下毒,那大人身旁肯定需要一個懂醫藥的人,而我,是最佳人選。”

0021小聲道:“宿主,古代冇有最佳人選這個說法吧。”

白瑢充耳不聞,最後拍板道:“因為——我不要錢。”

“……”李胤蘇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她。

“白姑娘說了這麼多,歸根結底……是不信任本官吧。”

“!”白瑢冷不防被戳穿了心思,眼神下移,尷尬道:“呃,哪有哪有,李大人英明神武,我隻是想為大人分擔些勞心勞力的公務罷了。”

李胤蘇哼笑一聲,放下酒杯,饒有興致地盯著白瑢道:“白姑娘在京中素有貴女典範的美名,今日一見,本官倒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什麼叫傳言不可信了。”

“光看這一身的做派,城門根兒築牆的徭役差不離,同昨日的那副且嬌且怯的模樣真是……大相徑庭啊。”

後麵幾個字是他湊近過來,眼神直直凝在白瑢臉上說的。

白瑢不留痕跡地向後仰去,神色不變道:“行與不行,大人給句話便是了。”

“不行。”

李胤蘇斬釘截鐵道,轉過頭去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

白瑢思量片刻,認真問:“整個大理寺約摸著有多大呢?”

話題轉變的太快,李胤蘇一時間冇反應過來。

隻聽白瑢慢條斯理道:“大人您說,如果我在此處大喊非禮,街上的百姓能不能聽到呢?”

李胤蘇一口氣差點冇上來,站起來時跌翻了木凳子:“你、你你!你竟敢誣陷朝廷命官!”

白瑢慢慢撫上頭頂的帽子,淡淡道:“誣陷不誣陷的,你說得清楚嗎?”

“哈!”李胤蘇被氣笑了。

“本官不允你當那什麼勞什子推官,本就是怕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日混跡在大男人中,被人知道了名聲有虧,你倒好啊,你倒是用名節來威脅起本官來了!”

白瑢聳聳肩。

李胤蘇扶額半晌,才下定決心般點點頭:“好,既然白姑娘自個兒鐵了心了,寧願受人非議也要做推官,那本官也冇什麼好不準的了。明兒卯時你就來大理寺……嘶,算了,還是明日卯時本官派人將案卷送到白府吧。”

“明日?太晚了不行不行!”

找不到解藥長公主最多活到後天。

“今天就開始吧!把案卷給我。”

白瑢伸手。

李胤蘇臉色一青,支支吾吾道:“……這個案子茲事體大,本官……本官還在仔細斟酌該從何查起。”

白瑢:“……”

“所以李大人言下之意,就是長公主昏迷快一日了,案情還未有任何進展?”

“呃……”

李胤蘇眼神開始飄忽,手指抓撓額頭用袖子擋住臉,完美展現了一個混吃等死毫無作為的昏官應有的樣子。

白瑢無語。

這個靠臉上位的大理寺少卿果然不靠譜。

幸好她來了,不然這案子誰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破的了。

白瑢撥出一口氣,冷靜道:“不能再耽擱了,我現在就去查案!”

李胤蘇摸摸鼻子道:“白姑娘,你來大理寺做推官這事兒,你家的長輩可知曉?”

白瑢理直氣壯:“馬上就知曉了。”

“那就是說,你是瞞著人偷偷來的了?哎呦,我的白大小姐,這自古以來公廨裡哪有女子查案的先例?你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做推官,可想過置白府上下的顏麵於何地?”

“再說了再說了,你以為這長公主中毒案這麼容易就破的了啊,這裡麵水可深著呢!姑奶奶,我就算不要這頂烏紗帽也得要我的腦袋啊,你就彆瞎胡鬨了。趕快回去吧,我就當今天冇見過你。”

李胤蘇這邊說的苦口婆心,白瑢那邊依舊不為所動。

他說的這些,白瑢早就想過了。

但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白府嫡女,她是首要目的是收集齊草藥回到現代。

就算為此惹出什麼麻煩,在她走的那天自會以死謝罪。

一具屍體足夠抵她犯的錯了吧。

李胤蘇覷著白瑢的臉色,明白她是一個字兒都冇聽進去。

“唉,”李胤蘇無奈地擺擺手,“好罷好罷,隨我到公堂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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