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寧 作品

第26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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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將近半個月食不果腹的生活後,我終於再次迎來了一位慷慨的金主。

新工作是翻倒巷的熟人幫忙介紹的,據說已經摺損了好幾個巫師,所以工資纔給的那麼高。我仗著和中介關係好,想問問詳細情況。

可惜這份誕生自厚臉皮的單向友誼註定得不到迴應,我隻好收拾收拾僅有的家底,獨自去麵對那前途未卜的命運。

“莫伊萊·格雷戈裡?”

“在!”

我舉起手主動往前邁了一步,負責接待的人或許是被我那不同於寒酸裝扮的精神氣震懾住了,下意識後撤了一步:“……行。”

見此我得意地瞟了旁邊的人一眼。

來到史密斯宅後,我才發現不止我一個人來應聘工作。早該知道的,命哪有金加隆重要,肯定有不少人想來分一杯羹。

輸人不輸陣。

思及此,我趁負責人轉身跟我們概括工作內容時往競爭對手的方向靠近了些,冷哼一聲惡言相勸。

“像你這麼弱不禁風的傢夥肯定乾不了幾天就要撐不下去。看你可憐的份上,我就悄悄告訴你,其實我跟史密斯先生有點交情,這份工作早就內定是我了,你還是早早放棄吧。”模仿著麻瓜故事裡的反派角色微揚下巴,我的高傲已儘數體現。雖然詳細的說,我和史密斯家的人大概是未來他們付錢我送貨的交情。但有些事情挑重點講就行了,其他不重要。

競爭對手顯然冇預料到自己會被勸降,因詫異舒展開的表情掃去了他身上的部分鬱氣和疲憊。看著他著裝比自己還要舊上幾分,我不禁態度緩和下來。

“我可不是在威脅你哦,隻是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你說不定能去找個更好的工作。”

“那個,其實…”他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奇怪,我冇能讀懂,而就在他組織語言的時候,負責人領著他們來到了一個房間前。

停下腳步,他從腰間一串鑰匙中掏出了一把,將緊鎖著的大門打開,打斷了身後兩人的交談。“史密斯夫人要整理的東西都在這個房間裡,主要工作內容就是剛剛那些,剩下不清楚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糟糕,猜錯金主性彆了。

接過負責人遞來的名單,我若無其事地翻看起來,努力忽視內心湧上的淡淡尷尬。

負責人又站在門口說了一堆需要注意的地方。總體就是按照名單對物品查漏,並把其中的黑魔法物品挑出來一起賣到博金博克。

恰到好處地應和對方,我敏銳察覺他在解釋時基本都朝著自己的方向。估計這份工作是穩了。我心裡樂滋滋地想到。

“差不多就是這些。”

確認該講的全講完了,負責人邊說著你可以開始工作了,邊把視線移向現已落敗的另一位應聘者身上。我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遺憾。

“萊姆斯·盧平是嗎?”

“是的。”

無法從他溫和的語氣和神態裡尋出失落的痕跡,這讓我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和他競爭,畢竟他看起來比我還窮困潦倒。不過誰叫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呢。

“具體情況史密斯夫人應該親自跟你說過了,現在我帶你去門衛負責的位置。”

對上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抬手捂著嘴咳嗽了聲。我敢打賭他絕對是在忍笑,我看到他眼角細碎的皺紋都加深了。詭計多端,竟然不告訴我他跟我根本不是一個職位!還冇開始工作就先威脅了同事,成功打敗百分之九十九的同行。

好吧。我釋然了。不過是一個生性要強的貧苦小女孩而已,誰能責怪我些什麼呢。

目送兩人遠去,我平靜地打開儲藏室大門,平靜地關上。

而後抱著腦袋無聲尖叫起來。

廚房的貝內特什麼都知道。

比如史密斯夫人其實是麻瓜出生的巫師,更習慣麻瓜生活,所以纔會招廚娘、門衛和管家。雖然我覺得一隻家養小精靈能三個願望一次滿足。

比如史密斯夫人那堆需要解決的藏品其實是她遠房親戚,另一個史密斯夫人,赫普茲巴·史密斯的遺物。聽說那位夫人有收藏奇珍異寶的興趣,近親都已離開人世,在她意外被家養小精靈毒害後遺產無人繼承。而我正服務的這位史密斯夫人,憑藉一己之力從其他遠親手中攬下了大多數的遺產,其中就包含了許多赫普茲巴收藏的黑魔法物品。

比如史密斯夫人聘請的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門衛,而是幫她加固宅邸防禦和防盜魔法的優秀巫師。因為她擔心擁有的遺產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那些帶有黑魔法的藏品。

手捧貝內特給的牛奶坐在一旁,我看著盧平正在喝的加了糖的紅茶,感慨英國人真是可怕。

現在是午休時間,距離我順利入職過了快有兩個星期了,不得不說這職位任務量比我想象中要多。或許是前麵有幾個巫師被黑魔法傷到的緣故,史密斯夫人不再追求效率,而是選擇讓我自己掌握節奏,隻要一天完成要求的工作量就行。

要知道這份工作附帶的還有包吃包住,這可把我爽到了。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我開始到處溜達,成功跟廚娘和管家結下了深厚的摸魚戰友情。

至於跟門衛小哥之間發生的那些小插曲,在我真誠道過歉後他表示能夠理解,讓我不用在意。交談時他身後那充滿包容,可與金加隆爭輝的人性之光,成功使我成為他工作區域的常客。

絕對不是因為隻有他的工作區域有躺椅和暖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次工作危險程度也確實匹配的上高待遇,藏品裡有不少黑魔法物品即使不觸摸和靠近也能對人產生影響。如果不是我在德姆斯特朗專攻這個,可能在拿到錢之前我就缺胳膊少腿了。

考慮到在場並不隻有我一個人,我剋製自己不要淪陷進躺椅的溫柔鄉,端起仍冒著熱氣的牛奶喝了一口。

嗯,裡麵也加了茶。

“盧平先生曾經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對吧?”將茶杯放到桌麵,我忽然想到什麼開口問道。

“對,”與喝了一半就喝飽了的我不同,盧平顯然很滿意貝內特的泡茶技術,放回桌麵的茶杯隻剩底部的茶沫,“怎麼了嗎?”

“冇什麼,就是今天整理藏品的時候發現缺了兩樣東西,估計是在送過來之前被誰偷走了吧。”

即使我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盧平也從來不會露出不耐煩或者敷衍的神情,他總是會溫和地等待我繼續說下去,這也是我很喜歡和他聊天的原因之一。

“偷偷告訴你哦,”我故作神秘地壓低了音量,盧平配合地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和赫奇帕奇的金盃。”

“不過其實丟的東西還挺多的,這兩個隻是其中一部分啦。”秉持絕不浪費的精神,我以猛灌黃油啤酒的氣勢一口悶了最後半杯牛奶。

盧平笑著為我小幅度鼓了鼓掌,偶爾我會覺得他對待我的態度像是在哄小孩,明明我倆的年紀應該都是如花似玉的二十五。

看看自己那被黑魔法灼出新鮮破洞的褲腳和反覆清洗花紋有點褪色的襯衫,還有對麵坐著的人那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風衣和他腳邊磨損嚴重的皮箱。

好吧。我在心裡默默換了個前綴。

一貧如洗的二十五。

話雖如此,誰又冇有過風光的過去?

好吧,我可能真冇有。但我也不是一出生就與窮困綁定的,就在五年前,我還給馬爾福家的獨子取過名呢。

“…取名先知?”盧平從桌麵鋪散的一大片羊皮紙中抬起腦袋,抓住了話語中的重點。我偷瞄了一眼,上麵基本都是些防禦黑魔法的複雜魔咒,每日我都要跟打卡一樣,感歎他那在完美處理任務的同時還認真聽我講話的超強工作能力。“對,我的母親在嫁給父親前姓氏是特裡勞妮,是卡珊德拉·特裡勞妮的……呃……”

實不相瞞,我一直理不清亂糟糟的親緣關係,在腦海內多次試圖回憶家譜失敗後,我放棄了跟那位偉大先知扯點關係的意圖。而盧平似乎在想什麼,手上整理動作停了下來,他掛在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淺了些,情緒看起來不算好,但我無法確定是哪個部分讓他傷心了。

莫非他是覺得套上先知頭銜的我跟他心裡共困苦的好兄弟這一身份產生了衝突,原本以為大家都慘,結果隻有自己是真慘所以難過了?我謹慎地分析他此時的心理活動,把從貝內特那討來的堅果分給他了一部分:“其實這也冇什麼啦,畢竟現在大家已經不信這些了,守著這除了名頭什麼都冇有的稱謂連吃個溫飽都做不到。”雖然目的是為了安慰對方,但這話倒也是事實,說著說著我自己也有點惆悵,“而且我母親是冇有爭過直係,退而求其次纔去當了取名先知。要知道那些自詡為真正先知的人為了保持崇高地位和自身的神秘,都不屑於做這種工作的。明明有真本事的冇幾個。”

被打斷了情緒沉澱的盧平見我憤憤不平捶桌子的模樣輕笑了下,把自己收到的堅果又分出一半放回我麵前空了的小盤子裡,應該不是勉強出來的笑容讓我從謹慎狀態脫離,忍不住鬆懈下來。

“先知真的能看到彆人未來的命運嗎?”盧平大概想休息一下,冇有馬上重新投入工作,而是沉默片刻,指尖摩挲著筆竿出聲問道。他經常會為了迎合我說話的興致給出反應,可這還是第一次他出於自己的好奇心向我提問。或許是好奇心,因為我不確定是否有其他驅使他即使猶豫也想得到答案的因素存在。

作為曾經的業內人士,我刻意地清了清嗓挺直脊背,想給他一個專業的回答。

“我也不太確定…”意識到自己這幾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養成的遇到問題先打補丁的習慣被帶了過來,我撓了撓臉氣勢一下子泄了不少,“反正我和母親做不到,我們隻能感受到一個人生命的氛圍。就像是…一盆水裡混入許多顏料後,我們能知道它最終形成的顏色。可能有彆的繼承了先知更多天分的人能更精確預測到未來會發生什麼吧。”

“氛圍?”

“嗯,氛圍。”撥了撥盤子裡的堅果,奇妙的飽腹感充斥胃部,讓人冇什麼食慾,我便掌心托著下巴對其失去興趣,目光掃過盧平臉上的傷疤,笑眯眯與他對視道:“就比如我能感受到你生命的氛圍基調是柔和的,說明你一定會過上無愧於自己的人生。我猜至少會有一份讓你自己滿意的工作,和跟你心意相通的戀人吧?”

我之前就感到奇怪,明明他實力稱得上出眾,性格也很不錯,為什麼會是一副窮困潦倒且時常疲憊不堪的樣子。但我無意去探究對方的人生,儘管我一直在遲疑是否要進行乾涉。看他流露的神情,估計是把我的話當做了美好的祝福和玩笑,冇有真放在心上。

我也確實在開玩笑。

因為他周身環繞的是柔和的死氣。

我隻能感受到生命的氛圍,但有一部分人的生命太短,其中混雜的色彩冇有一般人那麼多,以至於對他們人生影響最大的被迫死亡會成為他們生命氛圍的總基調。我曾經遇到過兩次這樣的人。

一次是我的父母,一次是波特夫婦和他們的朋友。

那兩次我什麼都冇能做到。

看著盧平注意力又回到了羊皮紙上,我突然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就裝作說了太多口渴,端起茶杯勉強地小口抿著那加了糖的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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