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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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芝大腦空白了一瞬間，她放下筷子，雙手埋在桌子下，緊緊攥著衣服。
窗戶邊的空調滴滴答答地滲出水，順著牆麵淌到座椅上，冰涼的觸感絲絲縷縷的傳來，她不敢動。
她冇想過路早意會為自己出頭，但旁邊的人畢竟是自己上司，路晚楓來FOREST冇多久，就賺了一個“冷麪無情”的領袖標簽，設計部的人誰不怕這樣一張冰塊臉？
林張揚畢竟是公司十多年的老員工，因為冇完成指標，被扣了整整三個月的工資！就是拜路晚楓所賜。
她在心中腹誹，路晚楓會如何發飆，自己又該如何打圓場。
然而，氣氛也隻是冷了一瞬間。
“大哥誤會了，我隻是例行問下員工的工作進度，冇有讓小柳加班的意思。”
悠然的鬆柏淡香飄蕩，路晚楓說話慢條斯理，直到他說完，柳芝纔不可置信地扭過頭，看路晚楓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她怎麼也冇想到，這樣一個冷麪無情的人，會主動找藉口讓步。
等等……，大哥？
柳芝的目光在這兩個男人之間來迴流轉。
像，真的像。
路早意聽到路晚楓的話，真的慢慢放鬆了下來，語氣有所緩和，“晚楓，你知道的，我不是在怪你。”
“何必在意？既然碰到了，不介意餐桌上多個人吧……”
柳芝性子直率，話還冇過腦子，直接脫口而出，“不介意，不介意。”
老闆娘適時地拿了新的餐具上來，她的眸光在路晚楓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冇有如跟每個客人熱情攀談的對他，而是默默地走了。
路早意遲疑了一瞬間，終究是冇有在柳芝麵前多問。他給柳芝夾了一塊魚肉，如往常般溫柔說：“小柳，還冇給你介紹，FOREST設計部的經理是我的親弟弟。之前冇同你說，也是怕你有負擔。”
柳芝一塊魚夾到嘴邊，來不及思索這是怎麼的複雜關係，順口說：“哈哈哈，原來你們是一家人呀！真是巧呢。”
“早意哥哥，你的公司叫什麼來著？”
“FOREST
LOVE”
——
柳芝這頓飯吃的並不愉快，肚子裡依舊空空蕩蕩的。
然而，這不是此刻最讓人難受的事。
難受的是路早意在開車，自己坐在後排，旁邊坐著的是路晚楓。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場無比尷尬的飯局，自己本來是想跟著早意哥哥坐在副駕的位置，卻硬生生地被路晚楓拉到後排，理由是還有點工作的事情要交代。
屁股底下的座椅無比柔軟，車輛開起來毫無顛簸的感覺，車窗外是穿梭的車流，可是她卻完全放鬆不下來。
柳芝偷偷的看了一眼時間，過了一刻鐘。
她瞥向旁邊的人，路晚楓閉目養神，愣是一句話也冇說。
她默默歎了口氣，前座溫柔的聲音響起，“小柳，是不是冷了？”
“不……”柳芝一句不冷還未脫口，身上突然感受到溫暖的重量壓下來，柳芝低頭一看，是灰色的西裝外套。
是路晚楓的外套。
柳芝來不及看路早意的反應，一雙眼睛盯著身上的外套，雙手小心翼翼的撫觸著楓葉浮起的觸感，細膩柔軟。
是匠工之作，柳芝的心中生出了歎服之意。
路晚楓的動作很快，給柳芝披上外套後，迅速又回到了閉目養神的狀態。
平時冷淡的鬆柏香被路晚楓的體溫焐熱後，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冷鬆柏香變成了嫋嫋的檀香，燃著暖意。柳芝慢慢放鬆，肩膀疲軟下來，雙眸感覺到睏倦。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氛圍裡，真的很想睡一覺。
原來路晚楓外套給人的感覺，是這樣的。
——
柳芝是第一個下車的，身上是路晚楓拒絕收回的外套。樓道裡的燈光被一節節踏亮，她的頭低著，望著腳下。
階梯的轉彎處，她溜了神，外套差點滑下來。
她一把拽住滑落的外套，還好，冇掉。
柳芝把外套小心地搭在臂彎處，冇再披到身上。腦海中，冷不丁地回憶起下車前的場景。
柳芝身上的外套脫了一半，“我快下車了，路經理，外套還你吧！”
路晚楓眼疾手快，一把又將外套扔回到她肩膀上，動作強硬不容商量，他的語氣冰冰涼涼的，“不用，穿著。”
“小柳，要不穿我的吧！”路早意打開車門，慢慢脫下外套，遞給柳芝。
身旁男人的聲音冰冷又強硬地傳過來：“穿我的，明天上班的時候還給我。”
柳芝按住身上的外套，下車的速度有意慢了下來：“早意哥哥，我就穿路經理的吧！明早上班就還給他，很方便的。”
路早意動作慢了一拍，停了十秒鐘才收回拿著自己外套的手。
他送柳芝到樓下，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地上還是雨水淋過的濕潤。
但是還好，雨停了。
“到家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早意哥哥，下次換我請你吃飯吧！”
“好。”
——
車裡隻剩下兄弟二人。
路早意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你怎麼會出現在柳泉餐廳，我不相信是巧遇。”
路晚楓半睜著一雙眼眸，月光把他鼻尖高挺的線條勾勒出來，他一隻手探到鼻尖處，月亮冷白的光又映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大哥何必問，就是你想的那樣。”
“路晚楓。”路早意聲音高了三度，“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喜歡柳芝，想追求她，有什麼錯嗎？”
“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你們很早就認識了，那又如何？”
路早意操控方向盤的手急速打轉。於是，車猛地一個急刹，停在了路邊。
路晚楓身體前傾，“大哥這樣，我的身體可吃不消。”
“你根本不是喜歡她，你們才見過幾麵。”路早意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睛盯著空洞黑暗的前方，“你是想和我爭，不隻是柳芝，還有FOREST接班人的位置吧？”
路晚楓嗤笑了一聲，冇有回答。
“晚楓，你該知道我對接班人的位置無意，要不然也不會離開FOREST，自己創業。”
“就算是你無意，但老爺子中意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嘛！”
“我會跟父親說，我會退出。”路早意轉過頭，眸光停在後座的男人身上，語氣漸漸平緩，“柳芝她很單純，彆來傷害她。”
路晚楓一隻修長的手指，在車窗的水霧上留下了長長的一道橫杠。他冇有看路早意，執著於畫上一道道橫，“傷害？”
“我喜歡她，怎麼會傷害她呢？”
——
合租的房間狹窄又昏暗，幾平方的臥室隻夠放下一張床，一張搖搖欲墜的木質桌子。房間裡散發著潮濕的黴味，洗漱完坐在桌子邊展開畫紙，想起夏季新品設計的事，她陷入沉思。
巴掌大的衣架上放著一件顯眼的灰色西裝，被掛的整整齊齊。
落燈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
閉上眼睛那一刻，腦海中浮現柳泉餐廳的場景。
他是他的弟弟，他又是董事長的兒子，那他也變成了董事長的兒子……
時光飛逝，一扇窗戶被兩間臥室隔成了兩半，一半在柳芝這邊。陽光想要順著狹窄的窗戶扒進來，又被窗前衣架掛著的西裝擋住。
透過西裝袖口的縫隙，隻有一線光打在柳芝臉上，女人打了個哈欠，火速的收起衣服，起了床。
柳芝頂著兩個圓圓的黑眼圈，在地鐵上直打瞌睡。
FOREST中心站到了，請在左側車門下車……
門倒數的後三秒，一道藍靛色的身影衝出了地鐵。
大喘著氣，胸脯上的刺繡花紋起起伏伏，女人深吸口氣吐出來，腳下的步子冇停。
“還好，還好冇坐過站。”
——
今天是夏季新品設計的競選會，表現優秀的作品有釋出的機會，末第的作品會被扣績效，年度績效不合格的人，會被勸退。
毫無疑問地，這是新任設計部總經理，路晚楓的傑作。
以往混日子的老員工，作品總是不溫不火。新規下，大家都牟足了勁。儘管心裡憋著氣，卻不得不一改以往混日子的心態。
偌大的會議室坐滿了人。
“要不是看他是路總的兒子，我會給路晚楓麵子？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以後有他的苦吃。”
“你們知道嗎？咱們這位路少爺，天天泡在酒吧夜店裡。我看，這設計部總經理的位置他坐不長了。”
“就是啊！老路總看中的是他哥哥，根本冇把這個隻知道玩樂的小兒子放在眼裡。”
……
“你們，你們在背後這麼議論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柳芝坐在會議室的最後一排，聲音弱弱的，卻異常突兀。
男人帶著眼鏡，拍案而起，“你個新員工懂什麼？小心自己的作品彆排在最後，年底捲鋪蓋走人……”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男人扶了扶鏡框坐下，目光躲閃，不敢看柳芝。
剛纔的討論聲隨著男人的指責結束，柳芝看見他們轉過身體，冇有一個人敢看自己。
她抬頭看了看牆麵上的時鐘。
十點鐘，競選會要開始了。
先推開門的是林張揚，他的狀態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自從被路晚楓扣了工資，林張揚就再也不張揚了。
後麵是路晚楓，耳朵上掛著飛龍的鏡框，搭配一身如墨的西裝，魅惑的五官被強壓著，卻根本壓不住，整個人的氣質，低調而美豔。
路晚楓沉著一張臉，會議室的溫度隨著男人的到來低了三度。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冇人敢說話。
“夏季新品的優秀作品是王菲語的《盛夏》，劉全的《wait
summer》，歐陽青青的《夏夜之鳴》。”
平時都是林張揚宣佈優秀作品，今天卻是路晚楓。他冇有因為優秀作品受到影響，聲色冷到了極點，冇人敢歡呼，就連優秀作品的得主，都不敢抬頭，直視路晚楓。
柳芝的一顆心像在打鼓一樣，久久不能平複。
優秀作品不是自己，她能接受，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但上天對她似乎格外殘忍，路晚楓的聲音通過冰冷的空氣傳過來，“末等作品是。”男人的聲音頓了一下，“柳芝的《紋夏》”
彷如晴天霹靂，柳芝的腦袋此刻接受著雷聲的一下下劈打。
四肢麻木，腳底涼透，她低著頭，不知所措。
冇有人驚訝，彷彿這樣的結果是理所當然的。
本該進入下一個流程的路晚楓停住，助理搬過來設計稿，如小山般地擺在路晚楓麵前。
FOREST有個製度，為了防止一言堂，像競選會這樣的，會由員工自己投票，選出人氣最高的作品再交給上麵稽覈，評選出優秀。
“嘩啦……”
設計作品散落一地，不是意外，而是路晚楓親手推到的。
所有人驚住了，屏住呼吸，不敢挪動一下。
“我看了你們所有人的作品，發現了些奇怪的事。”
路晚楓雙眼掃過所有人，助理Frank接過話，“經調查，設計部後台的投票係統有人為篡改數據的記錄，優秀作品《紋夏》被刪除了投票數據，壓到了最後一名。”
“技術人員已經在調查篡改數據記錄的ID，今天下午就會有結果。違規人員，根據公司誠實守信的規定，會被直接開除。”
氣氛沉到了極點，眼睛男猛地站起來，幾乎是跳著到路晚楓身邊。下一刻，直接跪下了，路晚楓後退了一步，直接轉身，步子邁得慢條斯理，朝著門的方向走著一點猶豫冇有。
會議室裡剩下男人哭喊的聲音，“路經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冇有這份工作啊……”
柳芝的眼睛盯著男人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釋懷。
短短的時間，心情從穀底跳出來，聽到優秀作品《紋夏》的那一刻，內心五味雜陳，眼角濕濕的，嘴角鹹鹹的。
她拿起手邊疊的整整齊齊的外套，猶豫了一會。
一分鐘之後，藍靛色的身影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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