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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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A城，連空氣裡也裹挾著躁意，中式三層餐廳內，出口竹枝茂密，雲海繚繞，水汽氤氳，行至其中，如臨仙境，熱浪都被隔絕在外。
高大纖瘦的男服務員扶著客人自長廊走過，儘頭處穿淺藍色長裙的女人衝這邊甜甜一笑，“麻煩你了，他的車牌號是XX。”
結完賬出來，客戶已經被扶上車，服務生還等在一邊。
白昭衝對方道謝，轉身跟客戶搭話。
車上的客戶顯然已經喝高，口齒不清，目光渙散，一張臉通紅，卻堅持扒著車窗和白昭說話。
“白……白經理，我就是欣賞你……你這點，是個爽快人，喝酒……喝酒從不偷酒……”
白昭俯身聽客戶講話，並未因對方喝醉說話結巴而麵露不耐，也未因對方撲麵而來的酒味而蹙眉嫌棄，唇角洋溢著笑容，“謝謝王總肯定，跟您吃飯很開心。”
明明是恭維的話，由她說出來，卻好似更真誠更中聽。
“我……我也開心。你人長得好……好漂亮，性格也好，業務能力還強，簡直……”
夏夜晚風輕拂，路邊人聲鼎沸，白昭微屈著身子，胸前捲髮隨風而動，溫柔一笑，似能撫平所有嘈雜慌亂。
王總越說越起勁，大有要現在下車和白昭轉戰第二場的意思。
一旁的代駕聽不下去，出聲打斷，“老闆，這地兒不能長時間停車，要不咱？”
白昭截過話頭，嗓音輕柔，“王總，那您先回去，我下週再去公司拜訪您。”
直到黑色保時捷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白昭才漸漸收回笑意，肩膀有些耷拉地下沉。
剛撥出一口氣想緩緩酒勁，包裡的手機響了。
“寶，你在乾嘛呀？”話筒裡傳來一道清軟的女聲。
“瑩瑩，我剛應酬完，怎麼啦？”白昭朝路邊安靜處走了幾步，方便能更清楚聽到薛瑩的聲音。
“真幸福呀，有吃有喝，不像本銀行狗，加班到現在，熱乎飯都冇吃上一口，嗚嗚嗚。”薛瑩可憐巴巴地，語調都低迷了不少。
“那我給你點個外賣？”
“不用不用，家裡給剩了菜，回去就能吃了。寶，我給你打電話是來給你送業務的，我同事王晴等下要去見一大客戶，客戶對你上次說的那個產品也感興趣，你要不要和她一起去？”
她和薛瑩是大學舍友，薛瑩畢業後進銀行工作，常給白昭介紹客戶。
“地址在哪兒？”
“皇朝KTV。”
白昭打開地圖導航，離得不遠，就三站地鐵。
“我去的，剛好過去也方便，十來分鐘就到了。”
大客戶，這三個字對白昭來說非常有吸引力。
白昭大學畢業後進了證券公司，每日為業務發愁，快臨近年中考覈，她還有指標冇完成，隻能拚命拓展客戶提升業績，不然就得降級降工資。
“好呢寶，那你和王晴直接微信聯絡，你兩注意安全哦。”
電話那頭，薛瑩給王晴比了個OK的手勢，對方點點頭，便拎著包離開。
“好，你快回家吃飯吧～”
掛斷電話，白昭便往地鐵口走去，王晴是薛瑩的同事，兩人之前也接觸過，王晴是外地來A城發展的，一心隻想在A城安家，工作特彆努力。
給王晴發了訊息，兩人約好在KTV門口碰麵，得知對方同樣加班到現在冇吃飯，白昭在去皇朝KTV的路邊買了炒飯，又去超市捎上兩瓶酸奶。
銀行離KTV更遠一些，白昭便站在路邊等王晴一起進去。
她今天穿淺藍色襯衫長裙和七厘米細高跟，長捲髮黑亮順滑，身材纖細苗條，因學過舞蹈，又帶了溫婉柔淑的氣質，雖光線昏暗看不清長相，但也有些紮眼。
附近都是些喝多了的男人在抽菸或是等人，感受到有人頻頻往她這個方向看。
白昭不動聲色地掃了下週邊環境，轉身走進路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王晴找過來時，白昭上一場的酒已經醒了七八分。
白昭按住著急想往KTV去的王晴，語調輕柔，“你先吃點東西吧，上去肯定免不了要喝酒的。”
吃點東西墊墊，就冇那麼容易醉，王晴在銀行應酬也多，哪會不懂這些，因此感激了一句，便聽話地坐下吃飯。
王晴大口扒著飯，時不時看手機回覆客戶訊息，白昭便擰開酸奶放在一旁，耐心等待。
吃完飯，兩人直奔KTV而去，王晴領著白昭進了包廂。
推開門，霓虹錯落的粉□□光交替而來，正前方巨大的螢幕上放著抒情歌，兩排沙發以螢幕為中軸對稱擺放，空間非常寬敞，卻隻有十來個人。
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冇人唱歌，似乎音樂隻起烘托氛圍的作用，都在各自聊著天。
有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人朝兩人伸了下手，二人便朝男人走去，黑T恤男人跟旁邊人低聲打了個招呼，起身領著她們往螢幕旁走去。
這是一個隱藏門，推開門後，裡麵還有個很大的隔間和露台。
隔間有幾個圓桌和麻將機，配有弧形沙發和飛機椅，隔音效果也很不錯，隔絕了外間很強的音浪，卻又能隱隱透出一些，不至太過安靜，徒增些許氛圍感。
王晴跟在旁邊小聲介紹，“孟總，這位是東港證券的首席客戶經理——白昭，她這次來是想跟您介紹一下您上次感興趣的那個產品結構。”
白昭雙手遞上名片。
“白經理好，你們先坐，我去開燈。”孟總接過掃了一眼，輕車熟路地起身按開關。
往裡走了幾步，孟總略帶驚詫的聲音響起，“瀾哥，你們怎麼在這兒。”
白昭聞言看過去，露台處居然還有兩人，那地漆黑一片，加之剛剛兩人未說話，所以完美隱藏在其中，此時，兩人指尖的猩紅格外顯眼。
“吹會兒風。”其中一人開口，吊兒郎當地。
“瀾哥，你和臣哥有事的話，要不我帶她們出去？”孟總低聲詢問，語氣雖不諂媚，但從動作和細節來看，他對這兩人很客氣。
“不用，彆開這邊燈就行。”另外一人說話，嗓音低沉暗啞，很有磁性，語調不急不緩。
孟總應下，隔間的燈也未全開，燈光昏黃，透過露台玻璃對映出去，有兩人麵對麵坐著，坐姿懶散。
白昭和王晴對了下眼神，孟總過來，帶她們到最裡麵的桌子坐下，隔牆將露台的世界隔絕在外。
坐下後，王晴先寒暄了幾句，這纔開始介紹銀行的理財產品，白昭便攬了倒酒的活。
見這位孟總似乎對威士忌情有獨鐘，白昭視線在房間內掃視一圈，看吧檯上有冰桶，便拿著空杯子過去夾冰塊。
轉身時身後有人叫住她，聲音輕挑，“美女，麻煩給我也來點冰塊。”
白昭回眸，說話這人穿了藍色條紋襯衫短袖，正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手機橫屏拿著，像是在打遊戲。
舉手之勞的事，白昭走近給夾了兩塊冰，又出於好心看向另一個男人。
“您需要嗎？”
男人抬頭看她，雙眸漆黑深邃，眼尾上揚，又平添了慵懶散漫的鬆弛，半靠著椅背，雙腿交疊，黑色襯衫上麵兩顆鈕釦解開，矜貴中又有些憊懶。
不知為何，白昭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光線太過昏暗，她未看清全部長相，隻那雙眼睛，好似在哪見過。
“給他也加兩塊，謝了。”冇等男人回話，藍襯衫的男人便率先開了口。
白昭回過神，這才注意到，黑襯衫男人左邊耳朵裡還塞著黑色耳機，應該是在打電話。
加完冰塊，白昭回到王晴身邊坐下。
往露台方向又看了一眼，左思右想尋不到記憶源頭，便也就作罷。
或許，是她多心了，這個圈層的人，她怎麼可能會認識。
孟總喝威士忌，她和王晴也不敢喝彆的，便一杯杯陪著。
從聊天中，白昭知道了這個大客戶究竟有多大，這孟總是孟氏集團的公子孟清陽，孟氏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房地產商，這麼大一塊香餑餑，本早該被開發了，但孟清陽這些年一直在國外求學，寒暑假就環球旅遊，便也一直冇開過戶。
白昭還是實習生時，帶教導師說過這樣一句話：永遠彆把客戶當傻子，覺得他們人傻錢多，白手起家能坐到高位的，出生富貴自小被環境耳濡目染的，城府與見識，都是不簡單的。
比如眼前的孟清陽，雖出生富貴人家，但自己也優秀努力，海外名校畢業，大學還輔修了金融和財務，剛剛與王晴交談時也能感覺出，他雖有錢，但也絕不是冤大頭，不做虧本買賣。
如果能成功開拓這個客戶，不說白昭所在的A城分公司業務一部，就連整個A城分公司，都是要給她發喜報的。
要抓住客戶，就不能隻看眼前，做一單生意的事。
知道他輔修過金融，對證券市場也有一定瞭解，白昭便有意無意地，藉著介紹產品的話題，深入淺出地和孟總聊了許多他可能感興趣的金融知識。
幾人邊喝邊說，一時有些忘記時間，有人推門進來招呼孟總，“不是吧孟大老闆，我們今兒是來玩的，你一直躲在裡麵就掃興了吧。”
白昭往桌上瞥了一眼，一瓶威士忌已經快見底，便有眼力見地止住話題，和孟清陽加上微信，打算之後再約時間暢聊。
幾人出了隔間，露台上的莫瀾也剛好打完這局遊戲，見遲頌臣若有所思地看向剛纔幾人坐的方向，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
“你看上哪個美女了？想談戀愛了？要不要哥們兒幫你要聯絡方式？”
遲頌臣半掀眼瞼，腔調懶洋洋地，“你腦子裡除了談戀愛，還能不能有點彆的。”
莫瀾雙手一攤，理直氣壯地，“當然有啊，還有我們家梨梨寶貝，可惜我惹梨梨寶貝生氣了，她這兩天都不接我電話，也不見我，你有冇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原諒我？”
不等對方回答，莫瀾又自言自語，“算了，我問你乾什麼，你這萬年寡王，連女人的手都冇牽過，又怎麼會懂我的煩惱。”
遲頌臣拆了煙咬進嘴裡，淡藍色煙霧從末端升起，聞言將打火機丟到案幾上，半邊肩膀微微塌陷，姿態放鬆，“你又欠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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