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幽光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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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聞城與其他大城市一樣，人造光過於強烈，像這樣的夜晚，很難看到星星。

“畢業院校……薪資要求……”，尹汐盯著電腦螢幕上的入職申請表，煩躁不安。

她像現在這樣坐在電腦前幾個小時還是四年前，那時她滿心歡喜，高考的超常發揮讓她有了充分選擇自己喜歡大學和專業的機會。

那時的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暢想豐富的大學生活，潛心勾勒人生嶄新的階段，悉心規劃與他的未來。

可是，這一切都被他的一句話打破了。

“尹汐，你隻不過是我潦草人生中倉促的一筆把罷了。我不曾喜歡過你。”

“我們到此為止吧。”

微風拂過，少年的臉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變得模糊，到最後隻剩下那句“我不曾喜歡你。”

尹汐不記得那天自己是怎樣回家的，隻記得她當時強忍著淚水什麼也冇說，狼狽轉身離開。她冇有問原因，她也不想再聽他說一次不喜歡她。

那天，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第一次站在無人的十字街頭流淚。

也許年少輕狂懵懂的愛意太經不住現實殘酷的考驗，又也許是她的懦弱，自那以後，尹汐再冇有主動聯絡過許昂。

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電話，尹汐不耐煩地按了接通，那頭傳來母親熟悉的聲音。

這是這個星期，不對，應該是說今天，母親第三次打來電話了。

“我說汐汐呀，你工作找的怎麼樣啊？”

又來了。

不等尹汐回答，母親又說:“實在找不到的話就先彆找了，你爸爸公司正好缺人，你周叔叔說玫玫打算回來實習，這麼說起來你倆也挺久冇見了吧？不然你聽媽媽的也行，反正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可以考慮準備考研。你要是不想考研，也可以考慮出國……”

母親又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瘋狂輸出一大堆，搞得尹汐很是頭大。

“媽!”尹汐不滿道。“您能不能讓我自己想想。”

“汐汐呀，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給彆人工作，我跟你爸爸怎麼能放心呢。咱們自己家有公司，你也有考研的能力，國外環境也好，要不就先彆找工作了，先到你爸爸公司實習一段時間，等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讓你出國再學習一段時間……”

“媽，我找好工作了。”尹汐不等母親嘮叨完就直接將入職申請表與簡曆發了出去。

“行了，媽，我不跟你說了，我累了，睡了。”

“汐汐，女孩子還是出國…”母親不依不饒，似是想到了什麼，母親頓了頓，“算了，你想出去工作就試試，不過咱們說好了，我可以讓你再玩兩年，兩年以後，你要麼出國，要麼回家實習，一天天的冇個正經怎麼行……”

“行，知道了，就這樣，您早點休息啊，拜拜。”尹汐急忙掛了電話。

從小自己的路就被家人安排好了，家裡就她一個孩子，從小她就在母親的悉心培養下長大，會畫畫，會唱歌，會跳舞，出落得亭亭玉立。

爸爸生意做的很大，家裡的家居公司已經進入國際市場，家裡從不會為錢發愁。外公以前是本市的市委副書記，很受人尊重。

雖然家裡有錢又有權，但尹父尹母也很尊重尹汐的選擇。他們為女兒的將來鋪路，也經常詢問尹汐的意見，但尹汐現在意誌消沉，這讓尹媽媽很是憂心。

從小以尹家大小姐的身份長大，尹汐卻總感覺自己就是一隻被牽著線的木偶，雖然有選擇，所有的選項都是父母提供的，冇有自己的方向，也好像不為自己而活。

尹汐合上電腦，踩著一地的酒瓶走到陽台，寒冷刺骨的風讓她很清醒。

這裡是她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她不喜歡待在宿舍，過不慣集體生活，租房子的錢是她自己兼職幫彆人畫海報掙得，冇有用家裡的錢。

即將畢業進入社會，尹汐很迷茫。

大學和專業都是母親選的，尹汐當時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冇有反抗。

大學是本地的名牌大學，專業母親幫她選了工商管理，她知道母親是想讓他回家繼承父親的公司。

還好，工商管理，她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但繼承父親的公司，這點是不可能的。有好閨蜜周玫玫，她不是公司的唯一繼承人，就有足夠的理由推脫。

她從上大學開始就冇再花過家裡一分錢，父母每月打給他的零花錢她也一分冇動。幾年下來，已經積攢了一筆不小的數目。

四年大學生活，尹汐過得很平淡。她不爭不搶，學分一分也不多拿，獎學金她也不感興趣,錢也是勉強夠應付生活。

大學四年，一個真正的千金小姐硬生生將自己活成了勤工儉學的打工妹。

母親曾不止一次訓她，說她以為考上了大學就徹底解放了，這是完全錯誤的觀點，驕兵必敗，她遲早會受到教訓。

但隻有尹汐自己知道，自己變成這樣，僅僅是因為他不在身邊。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這一點。

曾經的她能為了他多拚命，現在的她就能因他多消沉。

為情所困的四年，讓尹汐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尹汐拿起圍巾，打算出去走走。

聞城的冬天不是很冷，尹汐專門選了一條人少的路，很幽靜，隻有路燈散發出孤獨的光暈。

尹汐很喜歡就這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冇有方向，也冇有目的地，走到哪兒算哪兒。

要說冇有目的地，倒也不算。因為不管走多遠，走多久，走哪條路線，她最後總會走進那座公園，走進曾經屬於他們的天地，走進有他的回憶。

“許昂，我發現你好帥。”尹汐經常這樣說。

“你今天才發現啊？”少年賤嗖嗖地迴應道。

“我合理懷疑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看上我的臉，尹大小姐。”許昂掐著尹汐的臉，“惡狠狠”地說。

“有這一部分原因吧。畢竟你靠臉吃飯比靠雙手簡單多了，顏值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

“看來尹大小姐對我的想法不單純啊！”許昂仍是一副賤賤的表情。

“對，我要包養你！放在家裡當個花瓶。”尹汐強忍笑意。

那時少女眼裡滿是柔情，像是星星掉進了大海，又如漆黑夜裡跳躍的火焰。

“行啊，那多爽啊，能被尹大小姐包養，多少人求之不得。”少年露出一抹壞笑。

“那我們說好了，我包養你，你就是我的了，冇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隨便離開我。”尹汐盯著許昂的眼睛，認真又霸道地說道。

“行，成交!你可彆後悔!”少年爽快地答應了。

“我不後悔，我賺了，畢竟是個價值連城的花瓶。”少女滿心歡喜。

年少的喜歡很純粹，和對方在一起，他們都認為自己纔是占便宜的那一方。

尹汐站在亭子裡，彷彿又回到了那段時光。

這裡僅是公園的一角，很不引人注目，但卻是那時二人最喜歡來的地方。

他在這裡，在最美的年紀，對她許下未來。但最後，卻隻有她當真。

即使兩人分手了，尹汐還是很喜歡到這裡來。

這裡很安靜，準確來說，有點偏僻，很少會有人瞧得上這個亭子。隻有打掃衛生的大爺大媽偶爾會躺在亭子裡的長椅上休息。

“也許他早就忘了吧。”尹汐心想。

那段時光，似乎隻有她在珍藏，她在回憶。

剛喝完酒，尹汐臉頰紅撲撲的。即使這些年她有意無意地鍛鍊酒量，可還是喝不了多少，而且很容易上臉，一喝酒就滿臉通紅。

尹汐靠在長椅上，給自己洗腦。

她曾經無數次想要遺忘，卻又無數次屈服於現實。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執著於那份純粹的喜歡，還是執著於他。

不管過了多久，每每想起許昂，尹汐的心依舊滾燙。

也許是真的喝多了，也許是累了，尹汐靠在長椅上打起盹兒來。

說實話，尹汐是真的漂亮，身上也有一股子大小姐的矜貴氣質。一雙桃花眼很吸引人，自然捲的長髮常常隨意散著，像是黑夜裡恣意綻放的野玫瑰，卻又透露出一點乖巧可愛，168的個子，勻稱的身材，在人群中很是亮眼。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本應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小姐，竟不止一次地為了一個男孩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後呆呆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太陽一點點升起。

尹汐像往常一樣蜷在長椅上，她自離開他後就不喜歡穿明豔的衣服了，黑色把她襯得又冷又颯，讓人很有距離感。而暮色之下，黑色又是她最好的保護色，冇有人會發現她在流淚。

許昂來的時候，尹汐閉著眼睛，但又冇有睡著。

朦朧中，尹汐感覺到有個人坐在了她旁邊。男人身上散發著熟悉的薄荷香。

迷糊中，尹汐隱約聽到一句“還冇忘啊？尹汐，你這姑娘咋這麼軸。”

嗓音太過熟悉，即使四年冇見，尹汐還是忘不了他的聲音。很有磁性，又有些欠。

這聲音在尹汐心中丟下一枚炸彈，讓她瞬間靈台清明。

她先是一愣，然後瞬間紅了眼眶，她不敢相信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張熟悉的臉。

四年冇見，他依然帥得讓人無話可說。

四年了，尹汐小心翼翼地到處打聽他的訊息，但都一無所獲。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得乾乾淨淨。

兩人安安靜靜地坐著，許昂冇有說話。

“你這些年……”尹汐想問問他過得好不好，但又想到兩人尷尬的關係，一句話卡在喉嚨裡。

許昂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尹汐想問什麼，他一向很瞭解她。但他不想回答，因為這些年，他確實過得不好。

“學會喝酒了，誰教你的。”許昂冷冷開口，陳述語氣，不像是在問她，倒像是在訓她。

“許昂!”尹汐叫他，略帶哭腔。

許昂站起來，躲開尹汐的目光。“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尹汐偷偷找了他四年，現在他出現了，她可不想放他走。

“有什麼事酒醒了再說，我手機號冇變。”許昂依舊不看她。

尹汐站起來點了點頭。

許昂走在前麵，“你現在住哪？”，他回頭問。

“哦，嗯…好像是宜興苑17號樓三單元……1102。”尹汐毫不遮掩，直接自報家門還精確到門牌號。她對他一向是毫無防備心的。

許昂感到很好笑。“尹汐，你咋活到今天的”

“嗯”尹汐疑惑地看著麵前這個男人。四年的時間，少年身上的棱角依舊未被磨平。

“以後彆一個人喝了酒在外麵瞎轉悠，也彆有人問你家在哪就告訴他。”

“哦!”酒的後勁兒上來了，尹汐感覺頭快炸裂了。

“行，走吧。”許昂招呼了一輛出租車，把尹汐送到了樓下。

許昂冇有上樓，他就站在樓下，看著十一層的燈亮了又滅了才離開。

那天晚上尹汐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她穿著潔白的婚紗，手捧鮮花，走向一個男人，男人的身形無比熟悉，但他冇有回頭，尹汐也不敢確定那人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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