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突來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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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繞到對側，俯身翻查女妖的頭髮，又抬起那張年輕的臉仔細打量，哼笑一聲：“皮囊精細，致死可活，非人，非妖。”
鬱梨微微睜大眼：“你是說……她為‘妖傀’？”
妖族壽命長達數百年，強者可擁翻江倒海之力，而人族與之相比，弱小如砧板魚肉，不乏有人異想天開，想成為妖。
這群人，認為力量源於骨血，懇求妖為自己換血、又效仿妖引魔氣入體……
但從無成功之例，反而徹底被妖血控製奴役，人不人，妖不妖，仍使肉軀，但力量與人相比極惡極強，壽命隻短短幾月，成為替妖族作惡的倀鬼。
捉妖界將之統稱為“妖傀”。
妖傀少見，饒是天璿，至今也冇摸透其擊殺方法……就像打遊戲不知道對麵小怪機製，弱，但是難殺乾淨。
鬱梨終於知道怪異感從何而來，她騰地站起，神色古怪，一時之間無言。
那流出來的腸子……是人的腸子唄，不是妖物幻化的假腸子……
謝逍似有所感，瞥她一眼：“出去吐。”
鬱梨嗆他：“誰說我要吐？”
她難掩刻意地轉移話題，“怎麼辦？妖怪說不了話，線索就此斷了嗎？”
“誰說要斷？”謝逍懶得揭穿她，起身抱手，“她體內妖血之主——來，把你腰間掛的風玄盤取下來，滴幾滴血，讓鳳淅追去。”
妖以魔氣修煉，風玄盤可感知魔氣方位，是捉妖師出門追蹤妖魔的必備神器之一。
鬱梨腰上確實掛著，但她卻一側身，警惕地摸上劍柄：“你如何知曉鳳淅師姐與我同行下山？”
少年稍微溫和下來的臉又迅速結起冰，冷冷抬眼：“你是失憶，還是失智？是你自己忘了……算了！你去王府找鳳淅問，彆再煩我。”
不想說話……氣得他肝疼。
鬱梨默默放下手。
看情況，很有可能是宗門中與師姐關係友好的師兄，而她和師姐大張旗鼓地揭榜，他在此地清楚動態也不稀奇……
鬱梨裝作什麼都冇發生：“追與不追我會同師姐商量，妖傀我帶走了，多謝師兄相助。”
她用之前給女妖蓋的衣服打包，以一種詭異的方法背起那殘軀。
謝逍：“你就這樣去？”
鬱梨：“不然？”
謝逍：“我不想和水鬼同行，也不想和水鬼說話。”
渾身濕噠噠的鬱梨：“我也冇說和你一起去王府啊。”
“……”
他不說話了，臉上的冰都要四分五裂，難看得不能再看。
鬱梨後知後覺，笑眯眯地：“你想讓我換身乾衣服，還想和我一起走，卻說讓我不要煩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有病。
她還冇說完，謝逍已驀地後退、轉身，風一般卷出門外，隻留下氣得七竅生煙的背影。
“等等——”風一吹，確實有點冷，她緊忙追上，“就算讓我換衣服，也得有乾淨衣物啊！”
城頭三鼓早已過，隨著夜半時分離去的還有雨。雲消雨散，枝上山茶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地上一片殘紅。
王府書房內隻燃了一盞燈。
鳳淅擰動桌案上玉瓶，身後書架移開，地板震動，露出狹窄幽暗的密室入口。
她反手憑空一叩，空氣中漾開多條赤金火焰鏈紋，水草一般輕搖，肅殺之氣撲麵而來；腳下也泛光，勾勒出無數條光線，浮在地麵，交織往來。
有章法佈局，相交點熠熠閃光，陣法全形若隱若現，整個書房皆在其中。
“少淵，”她回首微笑，“猜猜疊了幾層？佈陣的蘊靈珠，又所用幾何？”
“兩層，蘊靈珠二十八顆，”少年懷抱黑刀，一根光線從他腳邊飛梭而過，他垂眸注視，淡淡道，“一層殺陣，一層禁陣，妖物是進不來。”
鳳淅一揮手，隱去陣法，歎道：“可是，人能進。”
謝逍癱著一張臉，古井無波地捧哏：“那可不妙。”
這人還在生氣，氣量真小……
鬱梨暗自腹誹，添了幾盞燭火，室內頓時明亮，她取出照明符懸於焰上，接話：“師兄有所不知，敲暈郡主和親王前，我問過話。”
火苗貪婪地舔舐著符紙，吃乾抹淨。
“她說——她是被推下水的。”
不知道鳳淅捕捉到哪個字眼，有些詫異地看她，又看看謝逍，後者臭著臉，怨氣沖天。
隨後，鳳淅好像想通了什麼關竅，失笑：“先前失蹤的女子，均居於月墜湖畔，郡主遊湖落水，那湖……”
謝逍麵無表情：“也是月墜湖，你想說湖水有問題？以及，建於月墜湖心的蘭澤樓，也有蹊蹺？”
鳳淅挑眉：“蘭澤樓，渾水摸魚小幻妖的供詞，阿梨告訴你的。”
鬱梨無知無覺：“哦，我審妖傀時提了一嘴。”
“啊，想起來了，英勇，實在英勇，”謝逍點點頭，撫掌而笑，“爾劍鋒利，妖傀頭都要掉了呢，若非你一劍封喉，恐怕它現在妙語連珠。”
妖傀被擺在書房正中央，渾身都被潮濕紅衣嚴嚴包裹，貼著定身符，看不見衣下慘烈，簡直呈堂證供。
鬱梨：“……”
不就是失個憶嗎？至於陰陽怪氣成這樣嗎？！！
她氣不過：“你不是也補了一刀嗎？”
謝逍：“那一刀斷的是她經脈，能一樣嗎？”
鳳淅：“不是在談正事嗎？你倆怎麼回事？”
謝逍臉色扭曲，扭頭就道：“她失憶。”
鬱梨不知是找補還是火上澆油：“隻是忘了你而已！”
鳳淅：“？？？”
一室靜默。
鳳淅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她拉過鬱梨，翻查全身：“阿梨，你受傷了？”
鬱梨張張嘴，不知說什麼。
那關切憂慮的真情如此之重，她竟無法胡扯。
未等她解釋，鳳淅沉思片刻，突地怒目，惡狠狠瞪謝逍一眼：“還不是因為你！”
鬱梨：“？”不是，她冇有失憶！
等等，謝逍和以前的自己有什麼仇？纔會讓師姐覺得“失憶”合理？
謝逍：“……”
鳳淅安撫地揉揉她頭：“忘了也好。”
鬱梨滿臉呆滯地順著台階下，乖巧點頭。
鳳淅又一個眼刀。
謝逍默了片刻，眉眼怒意褪散，看不出任何情緒，“郡主身邊隨從審過了嗎？”
他話題轉移得生硬，鳳淅卻好像求之不得，比鬱梨還想揭篇，飛快應道：“審過，並無蹊蹺。”
“有無遺漏？”
“還剩一個府外的繡娘，我已差人去傳。”鳳淅道，“聽侍女所言，小郡主隨和近人，與那繡娘姐妹相稱。”
旁邊的鬱梨暗暗鬆了口氣。多談論“失憶”一刻，劇情偏差風險就越大，至於這兩人心照不宣想要遮掩的……她還是找機會問係統吧。
“姐妹相稱……”鬱梨拾起話頭，“人還冇到嗎？”
鳳淅沉吟：“算起來，應該快了，等審完繡娘，守著郡主平安度過今夜……白天得去蘭澤樓一探，雖然妖傀成了啞巴，但血可以用，屆時再用風玄盤測定準確方位。”
她正色，看向謝逍，“幾天前溯陵上空有‘戾天信’，我與阿梨因此而來，但風玄盤不作反應，無法得知具體方位。
“本以為是此地據點已將妖物剷除，但郡主一事實在讓人心生疑慮。打聽一番，才發現至始至終無一捉妖師出麵。
“據我所知，溯陵據點由淩霄宗負責，而我們天璿由你代表來巡視，你清楚據點什麼情況嗎？他們怎麼回事？還有人手嗎？無論之前如何不作為，我們離開後，他們必須得派幾個人來守陣。”
鳳淅越說越氣。
溯陵城的據點，就是謝逍所在那家客棧。
他聞言，隻幽幽一句：“溯陵的據點，已經冇人了。”
此言洞心駭目，他語不驚人死不休似的，又慢慢補充一句：“我前天纔到溯陵，冇人，意思就是，死完了。”
“三十具屍骨，我埋的。”
“所見戾天信，我放的。”
鳳淅愣住。
鬱梨：“……”就說那客棧死氣重，原來不是錯覺。
近年來妖魔四出，各捉妖門派聯合在各地建立據點，輪流遣人坐鎮、相互監督，防妖魔作祟，護一方安寧；而雲遊曆練的弟子若遇棘手妖物需要援助，放出“戾天信”，近處據點均有義務支援。
戾天信——鬱梨對此設定的理解是信號彈，它與人人必備的風玄盤組成捉妖界的GMDSS。不到危急時刻，一般不會放。
好嘛，結果現在友軍都團滅了……能滅完友軍的反派，形勢嚴峻，前路凶險，誰家穿越開局就打boss？還是遠高新手村水平的boss。鬱梨要被氣笑了，又想和係統吵架。
比想象中還要棘手。
鳳淅麵沉如水，打開門扉，走至庭院中心，在一眾侍從驚愕的目光下，抬手對準虛空——
一聲尖利暴鳴，似鷹唳，驚空遏雲，耀眼白光自親王廣袖中飛竄上天，炸出一幅凶猛鳶圖，翱翔於天，懸停亮照，似星似月。
鬱梨倚在門檻，親見“戾天信”綻放，心中喟歎一聲——捉妖界GMDSS居然還配備無人機擺隊形。
謝逍掠過她出門，還不忘見縫插針刺一句：“這麼驚訝？信也忘了？”
鬱梨：“……”
殺心堅定一大半，好想拌他一跤，摔死他。
腰間風玄盤似是感知到求救信號，指針亂轉，震顫得厲害。鬱梨對著她背影揮了幾圈，纔不堪其擾地取下，卻發現一縷眼熟的紅色煙霧繚繞其上。
這是……
赤若淋漓鮮血，廝殺暴虐儘在其中。
風玄盤上浮著的，分明是魔氣！
“哢”的一下，指針指向定格她身後。
鬱梨頓感不妙，下意識想跑，可一陣香風拂過肩膀，“啪”得一下關緊門，讓她吃了個“閉門羹”，整個書房淪為囚牢。
她愕然回首，隻見那被她一劍封喉、擺在書房的妖傀……
皮肉垮下去，骨乾嶙峋，若紅燭無聲泣淚、熔化，化為一灘黏稠紅液，表麵浮起流動的魔氣，升騰、盤繞，空氣若水牆波動了一下，血霧中現出一道女子身影。
玉色羅衣，輕裾如雲，火玉佩垂腰，廣袖衣袂間似有金星閃動。烏髻高綰，綴以金絲蓮花發冠。臂釧瓔珞無一不金，氣質卻半分俗氣，反而優雅親切，似乎可以包容萬物。
眉心一點硃砂，一雙眼睛盛滿溫和寬厚的笑意，嘴角上抿，又隱含悲憫，是個富有慈悲神性的長相。
“唉……”女人輕歎一聲，胸前佛手白如雪蓮，施施然走出血霧，衣衫纖塵不染。
她聲音又輕又柔，慨歎惋惜著：“你這樣漂亮可愛的孩子，也被血流成河的世道染出一顆殺戮之心，作為母親，看到孩子們變成這樣，肝腸寸斷啊……”
“乖寶寶，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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