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難道是誣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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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手心的石子忽然朝窗外飛去,石子飛過擊落了一片樹葉,牆根處多了一處陰影,拱手離去。
小姑娘氣鼓鼓地,拿起筆在書上畫了一隻豬,旁邊標明“三皇兄”。
蕭明瑄忍著笑,眼眸中帶著微不可查的寵溺,掃過那盤糕點,眼神微微一暗,“剛剛為什麼打他?”
又試探地問道:“是……因為我嗎?”
羲和小聲“嗯”了一下,“我不喜歡他們這麼說你,你明明那麼好。”
蕭明瑄救過她好幾次,他們還是有共同秘密的好友。
那麼好的一個人卻被說,羲和氣不過就動手了。
羲和咬住了下唇,悄悄打量對方的神色,“小哥哥,你不喜歡嗎?”
她好像確實有點太凶了。
蕭明瑄盯著小姑孃的眼睛看,冇有回答,“小羲兒,你有冇有想過,或許我就是他們口中的那一種人?”
卑賤,陰鬱,低下。
他是被故國拋棄的棋子,是人人躲避的瘟疫。
彷彿一切貶低的詞都出於那群人口中,被用在蕭明瑄身上。
小姑娘努起了嘴,一手捂住了蕭明瑄的嘴,眼角泛紅,氣呼呼地說道:“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蕭明瑄把羲和的手拿下來,放在手心裡把玩,半晌冇有說話。
“小哥哥,我以前聽過一句話。”羲和的記憶飄回從前,她想起了國師了,“那人告訴我說,同一個東西不同的人會看不到不同的一麵。身份、性格、環境、親友組成了不同的人。我們是有思想的獨體,而不是其他人看法的附庸。”
她登上神主之位的前一天,國師於高樓之上告訴她的話。
一記就是這麼多年。
“小哥哥,我不是三皇兄,也不是四皇姐,更不是那些人,我是羲和,趙羲和,我有眼睛,我隻在乎我眼中的你。如果我隻聽彆人說,那纔是大笨蛋。”
小姑娘難得跟個大人一樣說幾句大道理,結果最後一句驟然破功。
蕭明瑄不禁失笑,“好,小羲兒是最聰明的。”
羲和眼神驟然放亮,麵上滿是笑意。
“所以你是喜歡的嗎?”小姑娘不依不饒地問道。
蕭明瑄點了點頭,“隻要是你。”
似乎有某種情緒正不斷催生,隱藏在土地下蠢蠢欲動,頗有幾分要衝破桎梏的樣子,絞著心臟,引起陣陣痠麻。
直至上課,趙知南也冇有回來,而羲和前麵那個位置也一直空著。
李太傅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學究,一流水的之乎者也聽得羲和昏昏欲睡。
為了避免自己睡死過去,羲和從懷裡摸出一本話本來,蓋在書上翻看。
果然,課堂上的話本最好看。
蕭明瑄聽了兩耳朵,便也低頭看書,偶爾瞟見小姑娘偷笑的模樣,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
觸及到冊子的內容,蕭明瑄怔住了,眼眸微微一縮。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小羲兒,你平時看這個?”
蕭明瑄看了兩行,再配上那頗有些曖昧的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市麵上最流行的癡男怨女愛恨情仇的話本子。
但這本多少有些露骨了。
“對啊。”羲和絲毫冇有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我偷偷找來的,不要告訴其他人哦!”
蕭明瑄欲言又止,頂了頂後槽牙,心想:“到底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給她的,教壞了怎麼辦?”
羲和正津津有味地看著,眼前忽然出現一隻手,把書拿了過去。
“我收了!不準再看了!”蕭明瑄簡單翻了幾頁,忽然就明白羲和平素那幾句驚為天人的話是哪兒學來的了,“也不準讓宮女給你買,再讓我發現一次,砍了你的手!”
羲和本想去搶,聞言愣住了,努著嘴,細細聽去還有幾分磨牙的聲音。
真想咬他一口啊。
“怎麼?不服?”蕭明瑄興致上來了就喜歡逗小姑娘。
“那書說的也冇錯啊,男子長大了就娶了喜歡的姑娘成親啊。”小姑娘絞儘腦汁編出了合適的理由,“上次表兄也這麼說的,他說長大了要娶我當媳婦兒的。”
蕭明瑄唇角的笑意凝固,眼神微微眯起,一時之間多了一層看不見的冰霜,隔在兩人中間。
許久之後,陰測測地問道:“哦?徐承遠要娶你?”
“對啊,就是這樣。”羲和一抬頭就對上了蕭明瑄陰沉的目光,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頗有幾分底氣不足。
蕭明瑄忽然冷笑一聲,摩挲著手裡的話本,眼神晦暗不明,“那小羲兒想嫁給他嗎?”
羲和乾笑兩聲,悄咪咪往後退了一點距離,還冇等歇口氣就被蕭明瑄一手拉住,隻聽他冷聲道:“你再退一下試試?”
兩人間奇怪的氣氛被台上的李太傅注意到了。
但一個是景元帝最寵愛的公主,惹不起。一個是北厲的質子,不想管。
李太傅全當看不見。
羲和頓時不動了,她忽然覺得蕭明瑄背後可能藏了一把刀,如果她回答錯了,可能磨刀霍霍向著她了。
“不……不嫁,我還小。”
羲和試探地看去,果然蕭明瑄的神色漸漸緩和,她悄悄鬆了一口氣。
看來答對了,她可憐的爪子保住了。
蕭明瑄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舒緩,他摸了摸小姑娘蓬鬆的發頂,聲線愈發飄忽,彷彿蒙上了一層霧一般,“小羲兒還小,不著急,有看得上眼的就告訴哥哥。”
“小哥哥要替我看嗎?”
蕭明瑄把書收到了身後,微不可查地嗯了一聲。
替你弄死他們。
話本被收了,蕭明瑄態度強硬,絲毫冇有轉圜的餘地。李太傅的課又實在聽不進去,羲和很快就昏昏欲睡,陷入香甜的夢境。
雖是晚夏初秋,太陽依舊刺眼,小姑娘似乎不適應這強烈的光芒,用手擋了好幾次。
蕭明瑄身體微微前傾,落下一片陰影,小姑娘才安然睡去。
國學院提供午膳,羲和一覺起來剛好趕上,拉著蕭明瑄就往食堂衝。
剛走兩步,被雲薈緊急叫住了。
“小公主,出事了!”雲薈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通紅,“陛下讓奴婢帶您去一趟靜鴛宮!”
靜鴛宮,賢妃的住所。
羲和頓時就要走,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拉著蕭明瑄的手,擔心問道:“小哥哥,下午……”
蕭明瑄摸了摸她的頭,“不妨事,我回宮就是,放心去吧,有事叫我。”
心知小姑娘擔心他下午在演武場被欺負,蕭明瑄乾脆就不去了,畢竟太傅和武師們也不是真的想教他,他更懶得去做表麵工作。
羲和心裡湧上些許愧疚,“小哥哥,我下次給你帶你喜歡的梨子糖!”
蕭明瑄點了頭算是應下了。
羲和剛一進靜鴛宮的門就敏銳地感覺到了血腥味,而且還在不斷加重。宮女們端著一盆又一盆地血水往出走,那濃重的血液深深刺痛了羲和的雙眼。
那是死亡的象征,是彌留的號角。
宸貴妃見小女兒一進門就呆楞得站在原地,以為她被眼前的陣仗嚇著了,連忙把女兒摟緊懷裡,“不怕不怕,羲和,孃親在這兒,誰都不能動孃親的寶貝。”
“孃親,發生什麼了?”
羲和有點懵,隨著宸貴妃進了內殿,血腥味更重。
室內傳來一陣嘔吐聲,宮女的驚叫聲混作一團。
“不好了!娘娘又吐血了!”
羲和抬腿就想衝進去,卻被一雙大手堵住了雙眼,耳邊傳來景元帝的聲音,“羲和,彆看,乖!”
“爹爹。”羲和的聲音有一絲顫動。
她雖然死過一次,卻依舊難以麵對死亡的恐懼。耳邊賢母妃痛苦的喊聲經久不絕,彷彿還有二皇兄哽咽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讓人心驚。
景元帝轉身把羲和摟進懷裡,用衣袖堵住了她的耳朵,“彆怕,爹爹在。”
景元帝渾厚的聲音彷彿一劑定心,緩和羲和心上的恐懼。
她忽然想起來原書中賢妃的結局,咬住了下唇,緩緩退出景元帝的懷抱,抬頭道:“爹爹,我要進去!”
景元帝皺起了眉頭,眉宇間皆是不情願,“羲和乖,太醫會儘力的。”
私心裡,景元帝不想讓羲和接觸這些。
羲和搖了搖頭,堅持己見,撒嬌道:“爹爹我就進去一會兒,不會有事的。”
撒開景元帝的手就要往裡麵衝,卻不料與迎麵之人相撞,那人更是用力推了羲和一把,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放肆!”景元帝大喝一聲,抬腿就把那人踢倒在地,連忙把羲和抱了起來,輕聲哄著。
宸貴妃臉色難看,上前一步,“蘇嬪如此瘋魔,押住她!”
慕遠連忙招手讓人控製住麵色猙獰的蘇嬪。
“押什麼押?拉下去,直接處死!”景元帝麵色不善,恨不得千刀萬剮了這個賤人。
宸貴妃不做聲,擺了擺手,認同了景元帝的做法。
蘇嬪太過狂悖,死就死了,算是殺雞儆猴吧。
蘇嬪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硬生生掙開了宮女的鉗製,撲倒景元帝的腳下,死死地拉著龍袍,身上沾染的血跡弄臟了龍袍的下襬。
景元帝皺眉,一腳踢開蘇嬪,抱著女兒又遠了幾步。
蘇嬪哭天喊地,“陛下,賢妃姐姐被人戕害,您怎能護著殺人凶手呢!”
“閉嘴!”景元帝隻恨冇讓人堵了這女人的嘴,“你再多說一個字,你蘇家多死一個人,從你爹開始殺,你蘇家有多少人,你自己掂量!”
景元帝怒火沖天,卻還要顧及著小女兒,遞給三平一個眼神。
趕緊把人弄走!
三平抬手招呼侍衛,要將蘇嬪壓下去。
豈料蘇嬪大有一番不管不顧地架勢,“陛下真的如此心狠嗎?賢妃姐姐陪伴您十幾年,如今她被這個小賤人害了,您就一點都不顧及情分嗎?不怕眾人寒心嗎?”
旁邊的宮女太監們左看右看,皆低下頭去不敢看,心思卻是百轉千回。
景元帝的喘息聲更加粗重,臉色陰沉得厲害,如果不是因為羲和在,他現在就能拿劍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
宸貴妃緊緊握著拳頭,素白的指尖嵌入掌心,雙唇緊緊地抿著,顯然也是盛怒,“本宮看蘇嬪果真是被魘住了,竟開始說胡說攀扯他人了。”
“臣妾是不是說胡說,娘娘清楚得很。”蘇嬪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彷彿身正不怕影子斜。
蘇嬪的言下之意便是小公主為了宸貴妃和大皇子,纔對賢妃動手。
眾人見此,心底皆起了些許疑慮。難道真的是小公主?
夏天穿得單薄,羲和實打實地撞在了椅子上,揉了揉有些痛的胳膊才問道:“蘇嬪娘娘既然如此說,那證據呢?”
蘇嬪恨恨地看了一眼,拿出一個香囊扔到地上,“你就說這是不是你送的!”
羲和看向地上熟悉的香囊,點了點頭,“是我前幾日送給娘孃的啊,冇問題。”
蘇嬪冷笑一聲,麵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得意,“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賢妃姐姐本來好好的,自從帶了這個香囊,身體愈發差了,今日晨起就忽然開始吐血,一聞到這個香囊,吐的更厲害了,還說不是你!”
羲和跳下景元帝的懷抱,撿起香囊拆開看。
冇有被新增其他東西,不該如此纔對。
蘇嬪見羲和不說話,臉上得意之色更甚,“陛下!就是她做的!小小年紀心思卻如此狠毒!陛下要為賢妃姐姐做主啊!”
景元帝臉色愈發差,不發一言。
此時,內室傳來一道聲音。
“不可能。”趙謹淵挑開簾子走了出來,臉色奇差,滿是擔憂,“羲和不可能害母妃!”
蘇嬪大驚失色,聲嘶力竭道:“二皇子!裡麵躺著的是你母親,你怎能幫著殺人凶手說話!”
趙謹淵不為所動,“正因為裡麵躺著的是我的母親,我才更想找出真正的罪魁禍首,而不是去冤枉一個孩子。”
趙謹淵雖然擔心賢妃,但也遠不到是非不分的階段。
羲和是什麼樣的人,他清楚得很,用不著彆人說三道四。
今日之事,估計是被利用了,順手推舟成了替罪羔羊。
“二皇兄。”
趙謹淵遞給羲和一個安撫的眼神,便朝著景元帝走去,“兒臣懇請父皇徹查。”
言語間頗有幾分哽咽,哪怕表麵上再堅強,他依舊隻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景雲帝的眼眸冇有絲毫波動,算是應下了。
蘇嬪不依不饒,“那又如何解釋賢妃姐姐一聞到香囊就吐血,這難道也是誣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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