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就蒜 作品

第614章 賽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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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省人吃早茶,或者叫“歎”早茶,已經成了一種文化符號。

李樂還記得早幾年汪增奇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和自己聊起過自己老家的揚泰和粵省兩種早茶之間的講究差異。

粵省早茶的重點不在茶,而在豐富多樣的小食,四個字,食在羊城。而茶隻是充當配角,而且因為地域天氣的關係,像烏龍、普洱、鐵觀音之類的紅茶飲的比較多。

揚泰早茶裡的茶,與點心小吃的地位相當,多以綠茶為主,也更多講究,比如窨製的魁龍珠,就是用浙省的龍井,皖省的魁針和本地的珠蘭花三種茶葉按比例摻雜後製作,揚子江水沖泡,謂之“一壺水煮三省茶”,飲茶如宴。

菜品裡,主打的是諸如蟹肉、蟹黃,三丁、鮮肉筍、乾菜不同種類的包子,糯米燒麥和澆頭麵。再配上肴肉,燙煮乾絲這些小菜。冇有粵式早茶裡,那麼多的葷菜和海鮮,講究的是一個清淡素雅。

粵式早茶裡吃食,則是花樣繁多。細說起來,因為通達四海的地理位置,多年發展,彙通了珠三角、閩南、桂、南島甚至是西式點心的特色美食。口味豐富,強調鮮美、濃鬱食材本味,輔以一些香甜、鹹、微辣等口感。

起源也有差異,一個是富甲天下的鹽商和官員、文人的閒情逸緻,吃蝦籽餛飩、蟹黃湯包,聽瘦馬評彈。

一個是羊城開埠之後,起於底層勞工的“一盅兩件”,“粵人有於雜物肆中兼售茶者,不設座,過客立而飲之”裡講到的茶費二厘的“二厘館”。

“二厘館”裡的碼頭工人、小商販們,一壺茶、一碟粉、一份糕點,既能歇腳飽肚,又能閒聊社交,給粵式早茶加入了“歎”文化的底色。

隨著“二厘館”這種模式的走紅,商人們也開始覺得這樣的場所比酒樓飯店更隨意放鬆,適合談一些是非曲直,交流商業資訊,聊一些生意經,而茶水也遠比酒更令人清醒,有錢人加入進來之後,粵式早茶的形式和吃食更加精細、高檔、推陳出新。

而到了二三十年代,兩種早茶在滬海產生了交流碰撞,粵式早茶,更是把揚泰早茶裡的排場性學到了手。

瞧瞧這個叫美心的早茶餐廳,金碧輝煌,臨海而食。來往的男女老幼,即便衣著普通,也顯得文質彬彬。

李樂估摸著,這裡的價格肯定不便宜。

等靠近14台,就有旁邊一桌兩箇中年人起身,衝梁燦微笑打著招呼。

“阿燦來啦?帶朋友?”

“邊哥,勝叔。是我同學,剛從非洲來,一起來歎早茶。”

“好,坐,坐。”兩人拉開椅子,招呼著,“哇,好高嘅後生仔。”

李樂隻好微笑點頭。

“阿公!”梁燦湊到正低頭看報的老頭身邊,叫了聲。

“啊,阿燦啊,難得起那麼早哇?”

“這不是想食嘅新鮮。”

“你們年輕人,還是早睡早起的身體才能好,以後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

“那也得起得來啊,誰讓好玩的都在晚上?”

“理由多。”老頭放下報紙,看到桌對麵的李樂和韓智,笑道,“阿燦的朋友?”

“我和梁燦一個寢室的,這位,算是朋友吧。”

“阿公,這是李樂,那個叫韓智,剛從非洲回來。”梁燦一邊補充道。

“非洲,走的真遠啊。我姓葛。”

“葛爺爺。”

“葛老爺子。”

“好,好。來,你們看著什麼想吃的,隨便點。”老頭把一張菜單遞過來,韓智起身,雙手接了。

“噫?玩過槍?”

“嘿,您老眼睛真厲害,對,在非洲麼,不防著人也得防著野獸。哎,老爺子,您以前也玩過?”韓智“自來熟”的技能又開始啟動,李樂抬手摳摳腦門。

“冇怎麼碰過,隻是見的多了而已。韓先生在非洲也是做買賣?”

“當不得先生,您叫我小韓就行。小本生意,不值一提,嗬嗬。”

“非洲可亂,能在那邊做生意,很勇啊。”

“混口飯吃,怎麼著都得找條路不是?”

“年輕人,有誌氣。”

“哪有啊,還是您瞧著,老當益壯。”

老頭聽了,哈哈直樂,隨手拎起茶壺,給幾個人的杯子裡添上茶水,“嚐嚐,自己帶來的正山小種。”

“喲喲喲,哪敢當,哪敢當。”韓智兩手舉著杯子,湊到壺口。

李樂則是等著茶水七分滿,這才右手五指併攏成拳,拳心向下,敲了桌麵三下,隨後衝老頭頷首。

“噫,小朋友懂?”

“家裡大人教過。”

“哪裡人?”

“祖籍麟州,生長在長安。”

“怪不得是這身形,好好,文武雙全。”

李樂隻是笑笑,便不再言語。和韓智不一樣,李樂知道這人是誰,有些話,還是少說為妙。

點餐遞單子,很快,除了四大天王的蝦餃、叉燒包、乾蒸燒麥、蛋撻,金錢肚,鳳爪,流沙包,豆豉排骨馬蹄糕這些經典的吃食,擺了滿滿一桌。

“哇,到底是年輕,胃口就是好。”葛老頭看到十幾個蒸籠盤子,豎起大拇指,“噫,冇點脆皮鴿啊,阿勝,去給湯經理說一聲,來三例脆皮乳鴿。”

“是,葛叔。”

看到一旁的中年人去了裡麵,葛老頭笑道,“來食早茶,就要嚐嚐各家不同的特色。這家的脆皮乳鴿是招牌來的。”

“是麼,那是得嚐嚐。”李樂點點頭。

看到那個叫阿勝的領著一個服務員,端著三盤脆皮乳鴿過來,葛老頭疊起報紙,起身,拍了拍梁燦的肩膀,“行了,你們吃吧,我走了,今天約了人一會去打高爾夫。哎,看你們吃,我也饞,可醫生說不能多食,可惜了。”

看到老頭起身,三個人又都站起來。

“阿公,您慢走。”“老爺子,慢走。”

“好,好!”

等到老頭和兩個跟班走人,梁燦瞧了眼正對著馬蹄糕下嘴的李樂。

“嗨,阿公人挺好的。”梁燦夾了塊紅米腸蘸了花生醬放到李樂碗裡,“老爺子以前就是個二世祖,整天吃喝玩樂那種。後來老龍頭走了之後,他是被下麵的人硬推上來的。其實,社團裡他根本不管事。”

“那不就是個吉祥物?”

“其實更像是和事佬或者召集人。底下人有矛盾,他出麵給說和。生意上有問題,他出麵組織開會,想想怎麼辦。以前一些老人家裡又和紅白事兒,他領頭組織操辦。還有就是對官麵上,他負責溝通,傳達指示和做思想工作。”

“好傢夥,居委會主任?”

“嘿嘿,差不多。不過,要是到了我姑父這,估摸著等學校退休了,直接回陸豐,誰愛乾誰乾。”

李樂咬了口紅米腸,“嗯,嗯,這個,這個好吃。韓智,你嚐嚐。”

又歪頭衝梁燦,“當親戚,那是你冇得選,不以你的意誌為轉移。不過,環境在變,江湖也在變,人也得變,不能穿新鞋走老路。”

梁燦笑道,“所以我老豆說,以後,正經事都做不過來,誰還有心思折騰這些東西。”

“是的嘍,廣闊天地,大有作為。”韓智嘴裡唔嚕著,接了句。

李樂碰了碰韓智,“你又想說啥?”

“這地方,太小,折騰不起來。嗨,米腸還剩一個,你還吃不,不吃我夾走了啊。”

“呔!筷下留腸!!艸,你練過無影腳?”

“這叫混元霹靂手,再要一份就是,是吧,阿燦!”

“嗬嗬!!”

“李樂,他這麼笑,啥意思?”

“你猜!”

一頓早茶,三個人吃了小一千,李樂看著賬單,嘬起牙花子,對港島的高物價,又一次有了深刻的體會。

不過好在14台走的是掛賬,不用掏錢,至於真掛假掛,李樂還是相信,到葛老頭這地位,乾不出那麼冇品的事。

到樓下等車,韓智掏出煙,準備來個飯後賽神仙。

“哎哎哎,老韓,彆在這裡抽,去巷口,那邊有吸菸筒的地方。”梁燦趕緊叫住。

“為嘛?”

“警察抓,2000塊。”

“真假?”

“不信你自己瞅瞅,看街麵上有人抽麼?”

韓智疑惑的四周看了看,這才點點頭,“你抽不?”

“啥煙?”

“雲斯頓,坦桑版,嚐嚐?”

“走!”

“我以為你不抽呢,昨晚冇好意思拿出來。”

“彼此彼此,哎,這味道挺衝啊。”

“那可不,夠勁,我給你說......”

瞧見兩個煙鬼,勾肩搭背的走進巷口,李樂歎口氣,得,這臉皮厚的,又找到了男人之間建立感情基礎的快捷通道,一根菸、這是種魔法。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到喝頓酒加深加深了?

等兩人又肩並肩,神清氣爽的出來,聽到兩人開始討論蘭桂坊和荷裡活哪邊的節目精彩,李樂知道,禮成。

“下麵去哪?阿燦,你怎麼安排的?”李樂問道。

“港島,號稱購物天堂......”

“我剛在倫敦買了一堆。”

“電子市場?”

“那不如去華強北。”

“海洋公園?”

“我們昨天才從桑給巴爾回來。我問你,遊艇,遊艇呢,b加c呢?”

“明天啊,一早去港口。”梁燦想了想,“今天週日,沙田賽馬日,要不,咱們去看賽馬吧,順便買幾注,試試運氣。”

“賽馬?你看過冇?”李樂扭頭問韓智。

“人比賽,看過,馬,冇有。”

“那就去?”

“走!!”

說實話,李樂也隻是在電視上瞧過賽馬是個什麼樣子。兩輩子裡,離馬這種動物,最近的一次,還是在倫敦的大街上,遇到的騎警。

等到跟著梁燦來到沙田馬場,就看到門口烏泱泱的人群。

幾乎人手一遝報紙,都在抵著頭寫寫畫畫。

伸頭從身邊擠過的大叔手裡看了眼,鬼畫符一般,寫的那些詞兒,一個也看不懂。

“這是啥?”李樂問買票回來的梁燦。

“馬經啊,港島銷量永遠的第一。”

“啥意思?”

“就是給提供賽馬訊息還有賭馬的賠率這類的資料和新聞。”

“要不咱也買一份?”

“進去領,不用買。”

“哦哦哦。”土條李廚子,點著頭。

進入場館內部,裡麵熱鬨得像在開廟會。內場是餐飲區、遊戲區,和周邊商店,可以用來打發時間。李樂轉了一圈,冇發現什麼特彆的地方。等到跟著人流,進了投注廳,纔看到什麼叫大場麵。

與其說是投注大廳,不如說是港島證券交易所。

大堂中間是成片的座位,供買馬人士埋頭用功。最前麵的大螢幕,還是各處掛著的幾十上百台電視,播放著賽馬的資訊。

坐在大螢幕前的男男女女,手拿鉛筆聚精會神在報紙上劃拉著,而一間玻璃房內,像是交易所裡的大戶室,裡麵幾十張會議桌,桌前站著西裝革履的講師,拿著話筒,慷慨激昂的說著什麼。

李樂一時感慨,這就是賭馬?

正捏著馬經還在嘀咕從哪看門道,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記憶裡的檀香味兒。

循著味兒探過去,就瞧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毛寸腦袋,正坐在一張長椅上,低頭看著手裡的下注單。

李樂皺著眉頭,坐到這人旁邊,低聲道,“紮西,你乾嘛呢,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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