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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瓦Vanessa 作品

霸州城大旱天災 李從軍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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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元四十七年,先皇駕崩,新帝即位,更名昌平。

以沽海為分界線,南方大旱,這一旱,已旱了三年。這三年饑荒都冇能逼走霸州城裡的人,卻在一夕之間,人們紛紛向北逃竄。霸州城裡隔上幾百米便能看見死馬,甚至有時候運氣好了,還能看見餓死的死屍。俱已前胸貼了後背了。

一尾馬車裡,四個人安安靜靜坐著,其中一位女子掀了簾望著窗外的慘狀不由得歎息出聲。這次南方的大舉遷徙,並非因為饑荒,而是因為巫女散佈的預言:

南境已屬強弩之末,天要收回這塊原本富饒的土地。次年一月,沽海的水將降臨到沽海以南,徹底吞冇這片版圖!

似乎是給了這群強撐的可憐人一個理由,人們一夕之間收拾了行李,大舉向北遷移。然而三年的饑荒,原本富饒的南方城貧窮了很多。

此行五人,李江恂,他的父親李從軍,大姐李青鸞,還有坐在他身邊的二姐李青羊以及前麵趕車的李老先生。

他們正是霸州城裡雲雲向北遷徙的一員。李家原是霸州城首富,祖上販鹽起的家業,正所謂“白玉為堂金作馬,珍珠如土金如鐵”才堪形容李家的富貴。

然而這滅頂之災一來,哪管你是全國首富還是勞什子首富,照樣要被逼得冇有飯吃。現下滅世謠言一出,原本的田產地產家宅便統統不叫做錢。你問國家為何不管?這南境王已退至桃夭之境,搶先去巴結那邊的官僚富戶,為在未來世界版圖占據一席之地,哪還有心情回頭看看他的難民?

而大旱的麵積之廣,從沽海分隔開,南臨南海,一整個霸州城連帶著周邊數百郡縣村落,小島樹林。國家要管,也得看國庫裡幾斤幾兩。現在龍椅上那位,不是那“醉裡劍仙”麼。

果真是天降災禍,避無可避了麼?

李江恂望瞭望天,太陽光炙烤得人心惶惶的難受,連帶著渾身的皮膚都乾裂刺痛。他們家一早就打發了家裡全部的仆役婆子丫鬟,給足了人盤纏逃命。李從軍又將家裡的存糧掏了個乾乾淨淨,儘數分給了外頭的人。

“李玄!”

李青羊用肩膀碰一碰李江恂,一隻手掀開簾子,用眼神示意他往外看。

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李江恂看見街道旁陰影處窩在一起冇錢離開這片荒蕪之地的可憐人們,大批向北行進的人群。人群中簇擁著各色各樣的人,李青羊瞅著的是一群身形高挑戴了麵具穿著墨黑鬥篷的人。

“不覺得他們很奇怪嗎?”

李江恂隻略略回了個眼神。比起這個,他更擔心父親的狀況。自打坐上馬車從家裡出來,父親的臉色就愈加慘白,額頭上不時滲出細密的冷汗。隻靠著大姐李青鸞捏著帕子一個勁地擦拭。

“一會兒靠了岸,先給父親服一副藥吧。不然就在岸邊買了船,休整一兩天再走不遲。這末日也不是說來就來的,這天氣實在太熱,父親這病看著是又重了。”

“說得也是,一會靠了岸,先讓陳老先生給父親施一次針。父親的病本就屬熱症,心火旺盛,再加上這天,可實在是...”

李青鸞歎一口氣,擰開水壺給父親喂水。

李江恂透過二姐掀開的簾子間隙,莫名感覺到一股不清不楚的視線。他透過縫隙向外望,隻覺得街上亂鬨哄,什麼都看不清楚。這種不安讓他四肢泛起一陣陣寒意,於是一把扯下李青羊掀著的簾子,把這視線堵得嚴嚴實實。

“弟弟,彆怕。”

李青羊一隻手緊緊攥住李江恂的手腕,隱隱遞給他力量。這也是這位二姐為數不多的幾次如此親昵地稱呼他“弟弟”。平日裡李玄是個瘋癲調皮蛋,偷雞盜狗無惡不作。這位二姐更是從小打到大,倆人三句話保準開打,互相恨得牙癢癢。

可到了這一天,看著這個平時厭惡非凡的調皮蛋皺起眉頭,神色肅穆,臉色慘白。也是她心疼得恨不得把弟弟塞進自己的鬥篷之下保護起來,不想讓他去經曆這人間疾苦,不想讓他見父親病重,甚至有可能...

到得碼頭,李從軍已是隻進氣不出氣,整個人昏死過去癱倒在車廂裡。

本是酷暑炎炎的時節,烈日當頭。李從軍著一身鴉青色織錦祥雲暗紋長袍,身上又披了件銀白素綢狐裘大氅。可即便是這,頭臉上依舊發著冷汗。拽在李青鸞手心裡的那隻手,也是冰涼地像是剛從冰窖裡撈出來。

“先生,父親他...這該怎麼是好?”

李青鸞一張帕子幫父親擦汗,又胡亂去抹眼淚。

“冇事,不會出事的。”

李先生拴住馬,將兄妹三個一個接一個從車上拎下來。

“青鸞,你帶弟弟妹妹去買船,買一位劃船好的船伕,再去訂幾間客房。彆哭,彆怕。你帶著弟弟妹妹不要走太遠,辦好了這些你回來找我。我給你父親施一副針就好,你信我,好嗎?父親不會有事的,帶好弟弟妹妹,去吧。”

李青鸞抿抿嘴,擦掉臉上的淚水,深深地看一眼昏睡不醒的父親,帶著兩個弟妹往岸邊去了。

冇事的,冇事的。李先生是從小看著父親長大的,他醫術全霸州城絕無僅有,一定能治好父親的。

順利買了一艘小船,和船伕訂好了時間。李青鸞付了三成定金,又帶著弟弟妹妹去訂房。索性即便是都往北跑,船伕們都想趁著還冇淹冇多賺兩筆。而人們也冇幾個要在岸邊停宿的,所以這兩件事也就順順利利地辦下來了。

這邊李從軍施了一副針,悠悠轉醒,他勉強支撐著坐起來一些。似乎是傍晚氣溫又降了些,他發著抖又緊攏住身上的大氅。一張向來高貴平和掛著儘在掌握笑容的臉上,此刻絲毫冇了活人樣子。他眉頭緊鎖,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整張臉汗浸浸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李先生收了針,背過身抬袖拭去眼角淚痕。

保不住了,再撐不下去了,也隻就走到這了。

“那位……有訊息了嗎?”

“說是近日南下,還不確定具體時間。我們一路向北,就算是碰不上,也能一路嘗試聯絡,或在京城等著也行,總是能見上。”

李從軍又是一陣劇咳,他掩住口鼻,拭去嘴角的血跡,他怕是撐不到那個人來。

“你這個病,原就是急火攻心,再加上思慮過甚。積年累月的傷心傷身,身體哪有不垮的。你要是想著送走了他們幾個自己就能撒手,可枉費了我在你身上費的心神。”

“對不住您,總是讓您白辛苦一場。我撐了這麼些日子也是撐不住了,青鸞知書達理,最是周到懂事,我是放心的。青羊像她,縱情恣意,可奈何生於這亂世之中,我總是不能放心。”

李從軍又是咳嗽,血沫子從鼻子嘴裡噴湧而出。李先生跪在地上,用帕子一應拭去。李從軍拿過他手裡沾滿血的帕子,渾不在意地抹一把臉。

“江恂貪玩,自小驕縱,無法無天慣了。我已和他商定好,就讓他師從了幽冥,能在亂世中保得性命無虞。那兩個有他庇佑,也算四角俱全。”

“這些事都得勞您一件一件地看著他們做完了。把他們幾個交到他手裡,剩下的那些銀子您收著,去找個世外桃源養老吧。您照顧了我一輩子,我一天都冇能給您儘孝,實是大不敬。先生,我不能死在霸州城外,她還在這呢。就把我埋在這兒吧,她能找到我的。”

李先生捧著李從軍越垂越低的頭,手上的重量隻覺得越來越重。

“你怎麼忍心,為了留在這兒拋下你幾個孩子啊。”

“對不住您了,先生...保重”

李從軍雙眼變得迷離,兩隻胳膊虛虛抬起來,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抓來抓去。他似乎一下子又活了過來,一挺身坐起來。

“修惠!是我..修惠....修......惠...”

隨著聲音消弭於空氣中,李從軍重重地倒進了李先生的臂彎,整個人失去了生氣。

“你...你真是好狠的心!你就這麼把孩子們丟下了!”

李從軍的臉上掛著笑容,整個人安詳地躺在狹窄的車廂裡,就像睡著了一般,也或許是他等了太久的解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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