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ppppp 作品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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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茶樓後,女娘們又安撫了王夫人老半天,直到王夫人思緒平穩,不再無故落淚。

楚宇時則眉毛微蹙,思索著自己是否可能混進去。

王夫人道:“怎麼會,我覺得時娘子你一定能被選中的。”

王夫人來這女書堂不久,就已經被楚宇時所折服。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聰慧果敢的女娘呢,能冒著天下之大不諱去教導她們這些毫無學識的女娘們認字。

女書之意,就是女子之間交流的信號,在女書堂,她們可以放所欲言,高堂上江湖間所見所聞皆能上堂討論,這是以往的女娘們不曾做到的。

隻可惜時女娘揹負血海深仇,不然會是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女娘。

王夫人的話給了楚宇時信心,她杏眼微睜,帶著笑意道:“多謝王女娘謬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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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時,勳王府門口。

許多女娘拍著隊,首位則站著勳王府的嬤嬤。

不管勳王到底多麼放浪形骸,勳王妃這個名頭還是很有吸引力,所以一大幫子的女娘天一大早就站在了勳王府門口排隊。

嬤嬤掐著尖細嗓子,氣勢高傲。

“先告知各位女娘們,咱這可不是賣大白菜,誰都能摻和一腳。”

她打量著排隊的人。

“勳王可用不到這麼多女娘。”

楚宇時抬眼打量首位的嬤嬤。到底是王府的人,行為粗曠不得體,帶著高於一切的高傲與自大。

想到此,她邊越發覺得顏少卿好,先不說之前對她施加援手,即使身居少卿之位也冇有淩然傲物,依舊對她這個普通女娘溫和如親。

要是他在這,肯定會怒斥這嬤嬤仗勢欺人。

嬤嬤話音剛落,許多女娘被旁邊的護衛們拉著離開,嬤嬤來回巡視打量著她們的臉。

“都把頭給我抬起來,垂頭喪氣的作甚!”

女娘們更是瑟瑟發抖。

前來的女娘們蒙說相貌,就連身段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根本不可能會因為相貌而被排除,可嬤嬤眼光挑剔,選來選去就隻剩下二十餘人。

楚宇時身在其中,她借用餘光悄悄的打量周圍的女娘,很快就意識到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家世平平。

每一位留下來的女娘,身穿布衣冇有金銀點綴,縱使美顏卻蒙塵難尋。

勳王府的嬤嬤滿意的朝剩下的女娘們點頭:“我就直說了,我不要求剩下的女娘們會琴棋書畫,哪怕奏樂不通,大字不識也並無關係。”

女娘們猜不透嬤嬤的意思。

“女娘們應該已經聽說了,你們可是第三批來的女娘,前麵的女娘們比你們都不差,但冇能討得勳王的歡心。”

嬤嬤擺擺頭:“你們就要多花心思讓勳王喜歡,隻要勳王點頭,你們就能留在勳王府,作這唯一的勳王妃。”

女娘們嘩然,都聽見了嬤嬤最後的“勳王妃三字。”

勳王妃那可算得上是皇家內人,這樣的名頭誰不爭一把呢。

女娘們躍躍欲試,可楚宇時卻敏銳地覺察嬤嬤的言外之意。

僅要勳王點頭便可成勳王妃,可若勳王不點頭呢?那這些女娘不就要一輩子待在府內討好勳王麼。

楚宇時藏匿在女娘之中,聽著嬤嬤的長篇大論。

入府時間,定在了三日後。

楚宇時便重新回到了茶館。

女書堂的女娘們紛紛等著她回來傳授女書。

矮矮的茶座被她們當作書桌,上麵擺放著楚宇時手寫的教本。王夫人坐在前頭,即使家中喪事也堅持來這裡不曾懈怠。

楚宇時待在首位,不疾不徐的寫下一個字。

女書同漢字不同,蠅頭細字,字形修長秀麗,柔順卻富有力量的美感。

“今日要教導大家的,是書一字。”

“書有兩種含義,一種指代我們如今桌麵上擺放著的教本,另一種便是指代我們的在寫的動作。”

“自古以來,女娘不被允許學習漢字,我們不通詩書,不懂樂理,“書”這一字幾乎被男子壟斷。”

楚宇時鏗鏘有力:“我今日要教大家,永遠不能放棄書寫,我們的苦難,我們的喜悅都要憑藉我們女孃的手一一寫出。”

隨著她的話音,一個飄逸的字元從她的筆下飛出,如同外麵淅淅瀝瀝的小雨那般飛進眾多女孃的腦海中。

女娘們齊齊動筆,細緻的練習著“書”這一字。

她在教導的同時,恍惚中,耳畔響起師父的聲音。

在她幼年時,師父也是這麼教導她的。

通識結束後,女娘們紛紛用女書交流鞏固學識,女書成為了她們之間聯絡的唯一通道。

她像師父一樣,教導這些女娘們。

她們和諧的交流學識,展露她們的鋒芒,不必單純困在方正高大的牆內對著一個男人低眉順眼。

這樣的女娘們真好。

楚宇時溫柔的聽著她們的討論,直到日薄西山她們回到家中,纔開始收拾留下來的狼藉。

所有的女書話本被她整齊的收整在房內。

等一切收拾完畢後,她回到了茶樓的大廳。

茶樓是她安身之所,在這裡她就是一個普通端水幫工的女娘,課教完畢後當然要招呼客人。

那承想,今日茶樓被一個財大氣粗的男人承包全場。

顏回川坐在偏側靠窗的位置,依舊是記憶中熟悉冷清的臉,望著窗外行人走神。

出命案了還是這般的沉穩淡漠,讓楚宇時多看了他兩眼。

“來了,坐。”顏回川頷首讓她坐下。

楚宇時淺笑:“看來顏大哥是把我這麼多年的底細摸的透透的了?”

顏回川不答,隻說這份茶樓的活兒很適合她。

他覺得楚宇時就該無知無覺地做個茶水娘平靜的生活下去,不沾染案子背後的血腥。

但聰慧如她,怎可能嚥下這血海深仇呢。

顏回川瞧著她熟練的將茶具一一擺開,等她熱好茶啟唇喝下一口茶,舒緩心情後才道:“我原以為,你不會這麼大膽的。”

跑去選王妃的府邸上,暗自給他送情報,這麼大膽又劍走偏鋒。

該說不愧是她,大膽的讓他佩服不已。

楚宇時揶揄一笑,對顏回川的話不可置否。

“你曉得我師父精通女書,而我的底細也就幾個人知曉,用女書來傳遞資訊可比那些暗號要來得容易的多。”

師父的傳人隻有她一個,而女書堂也不過十人左右,加上她反覆告誡不能任旁人知曉,所以勳王府絕對不可能有人知曉女書。

女書便是聯絡的最好工具。

顏回川點頭,答應了下來。

“隻是勳王府內凶險萬重,連我多年的暗線都有去無回。”顏回川憋了下,還是忍不住道。

見他情緒波瀾,楚宇時不語,左顧言他:“你還記得先前你救我逃出京都那會嗎?”

當然記得,他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那夜走水,大火連天,他在趕往現場的時候,撞上了楚宇時。

少女衣物被燒了破洞連連,臉上灰撲撲的,卻用大塊的布料將一具屍體捆綁背在身後。

臉上神情倔強,即使望著他的眼睛中多有戒備也不卑不亢。

像一隻虛張聲勢的貓。

他很輕易就能看出她是大火的親曆者,但不知為何匆忙逃亡而冇有報案。

她戒備的甩開他的手後,緊握身後的布料,順著城門跑去。

身為大理寺卿,他知曉此刻封禁,城門緊閉,是逃不出去的。

同樣身為監管斷案的少卿,他此刻最正確的作法是將她帶回現場,調查實情。

但偏偏,回想女孩倔強的眼神,話在嘴裡囫圇仍不開口。

他動了惻隱之心,他告訴了女孩南邊的破洞冇有修補可順洞離開,甚至還自發地替她假死逃避追殺。

也是在掩蓋身份的時候,他知道她揹負著怎樣的仇恨。

知道了師父對她而言有多麼的重要。

也隻有對著她,他一切的行動都不可預料。

但師父被殺案,查不了,也不能查。事關皇家顏麵,背後的水深的很,單憑楚宇時是蹚不過去的。

見顏回川不答,神色懷念楚宇時便冇有追問,喝著手中溫熱的茶水。

她輕聲道:“我不想再讓任何人像我一樣失去至親至愛卻因貴族皇權而不能得知真相。師父從小教導我,皇族的命是命,平民的命也是命。”

楚宇時陷入懷念,神色自若。

她起身告知會讓女書堂的姑娘接應,便打算離開。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楚宇時冇料到他突然出聲,轉身間不慎將桌麵上的茶具碰倒,杯盞順著桌邊掉了下去。

楚宇時冇反應過來,掉落的杯盞被眼疾手快的顏回川捏住,發出“噌”的一聲,她眼睛瞪的渾圓,散發著呆滯的氣息。

顏回川驀然嘴角挑起。

“冇事,杯盞冇碎,不會讓你賠錢的。”

楚宇時訕訕,頷首後匆忙拉開距離,將他放回的杯盞收好放回到後院內。

等她做好打算再出去的時候,男人已經走了。

她不知道這位少卿有冇有瞧見她漲紅的臉龐,心中波瀾漸起。

顏回川走在回大理寺的路上,後知後覺的想起楚宇時方纔紅紅的耳尖。

“阿尋。”顏回川低聲道。

一道黑影飛馳而來,停在顏回川的身邊。

“少卿,茶樓內無任何暗線的痕跡,可以斷定時女娘冇有危險。”

茶樓即無危險,那對他而言再好不過。

隻是大膽的姑娘想單槍匹馬深入勳府,讓他更加顧慮不已。

“從現在起,你跟在她身邊,防止她在勳王府遇難。”

阿尋有些猶豫:“可是現在你纔是明處查案子的人,你比她更危險啊少卿。”

多嘴。

顏回川淡淡的撇他一眼,阿尋才停嘴不甘心的頷首。

“相比我,她的安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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