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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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默不作聲的接了丫鬟遞來的手帕擦拭衣裙。眼淚簌簌而落。
她心下委屈極了。不說她最近因那將成的婚事,在伯府中被捧成掌上明珠。便是之前在家裡也是極為受寵。
顧泯從未這般嚴厲對她,更不要說是為了她那所謂的姐姐。
顧明心不明白,她那姐姐早已在京城臭了名聲,父親一向視她為恥辱,為何今日表現如此反常?
顧泯見見了她腮邊的淚,他嘴唇合動,正要說出真相。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是怎麼了?興師動眾的。”
正是伯府的老夫人顧氏。老夫人七十多歲了,平素深居簡出,顧泯不及思考她出現的原因,隻起身殷切攙扶著老夫人坐到太師椅上。
老夫人甫一坐定,便率先看到顧明心哭紅的眼眶和被水洇濕的淺色衣衫,當下心疼的不得了:“哎呦呦我的乖孫女,這衣服上是怎麼弄得,難受壞了吧。”
顧明心撒嬌似的撲到顧老夫人懷裡訴委屈,將緣由經過這般一說。
顧老夫人也明白了。
顧老夫人遇事以利為先。
在老夫人眼中,一個名聲臭了的外孫女,便是出嫁也尋不到好人家,又怎麼比的上和鎮國公世子將訂婚的顧明心?
當下便不認同的看著顧泯,想他怎麼如此糊塗,連誰重要都不清楚:“心兒和鎮國公世子馬上便要定婚,這個檔口你讓她去尋鄭恪幫忙,還是這種事。你可有想過國公夫人他們知道了會如何想心兒,會如何想顧家。至於明月那個丫頭……”
她語帶輕蔑:“就對外稱她因愧疚之前傷了陳江伯府的小公子,跳河謝罪。如此這般,也算是給了陳江伯府一個交代。她親孃已死,外祖家也無人,就算有人覺出不對,也不會替她出頭。”
老實說,這也是顧泯一開始的想法。一個失去價值的女兒,既能平息陳江伯的怒火,又能換來一家子太平,何樂而不為呢?
可現在他不得不說:“娘,我也不想這麼著急的。可您不知道,我聽邊關傳來的訊息,那李耀死而複生,前次夜襲漠北大營還立了大功一件,皇上封他為遊擊將軍。等他們此次打贏了漠北,估計那李耀更是會加官進爵。若是等他回來,知曉明月的下場估計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啊。”
李耀原忠毅侯世子,也是故去的平陽伯夫人李環的親弟弟。
十年前,李耀跟隨他父親忠毅侯李威征討北狄。
當年秋天,便雙雙在一場對敵戰役後失蹤。當時的將士苦苦尋找,找到的卻是兩具被野獸啃食的麵目全非的屍體。
當李威父子陣亡的訊息傳入京城,本就身子虛弱的李環就此病倒,不久後也去世了。
顧泯如此說,老夫人還未見有何反應,柳氏便先失了主意,她顫抖著聲道:“那小閻王當時便是無法無天的性子。若是知曉了這些年發生的事,那還不活撕了咱們。”她身體發顫,顯然是早已知曉李進的聲名。堂內伺候的下人也個個人心惶惶。
顧老夫人氣的拍了下桌子,她恨鐵不成鋼的指了指顧泯:“我當是什麼事呢,把你嚇成這樣。先不說戰場凶險,那李耀能不能順利回來還未可知呢,再說,李耀那小子就算是真來算賬,你攔不住。這不是還有國公府呢,怕什麼。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找明月丫頭,若是活著那一切好說。若是冇了咱也不怕,最重要的一點,這事不能由心兒出頭。”
說著,她吩咐自己身邊的李媽媽:“我記得李媽媽有個弟弟訊息最為靈通,此事就麻煩李媽媽了。”
李媽媽道了句不辛苦,正要出去尋,冇成想此時大門口傳來一陣騷亂,接著便有下人衝進來稟報:“老爺,是大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有一身影漫步而來。
來人皮膚瑩白,髮鬢微鬆,身形窈窕,一身暗色衣衫,本是極淡的顏色,卻掩不住顧明月的清靈。
在霞光的映襯下,顧明月整個人好似神妃仙子。
柳氏也瞪大了眼,她印象中的顧明月,一直像個影子似的跟在自己女兒身後。
可現在再看,她髮髻不整,冇了劉海遮掩,露出光潔的臉蛋。
而那本不顯身形的衣服貼服在身上顯出窈窕的曲線。
整個人嫩的好似三月的粉桃。
這時柳氏才意識道,被她一直忽視的繼女原來有這麼美的一副麵容。
李明心則死死的瞪著顧明月暴露出來的嬌美麵容,像是要把她的麪皮剝下來。
堂內的下人也有些許騷動。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這大小姐不聲不響的竟長了張那麼美的臉。
這對比下來顧明心那清秀的麵容就有些不夠看了。
顧明心自然能感受到下人不斷在她和顧明月之間來回打量的目光。
她惡毒道:“呦,你還知道回來?這副尊容,是去勾引誰去了?”
這話說的十分惡毒,可顧明心早就習慣如此對顧明月說話。她還當顧明月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姐姐。
可她冇想到的是,這次顧明月並未如之前那般忍耐。
她直接幾步上前,揚手就給了顧明心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
滿堂皆靜。
明明被打的是顧明心,可顧明月眼中卻有點點淚光。
這是她的妹妹。
也是她的血親。
可也是這個妹妹,拿她做刀,用她揚名,臨到最後還要把她送給人做冇名冇分的小妾,把她利用個乾淨。
顧明月替前世的自己委屈,怎麼冇早點看清她的真麵目,使自己落得那般下場。
顧明心的臉腫起老高。被打懵了,她顫抖著唇說不出一句話。
屋內的人也被顧明月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驚的說不出話。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柳氏。
來不及思考為何顧明月會做出如此迥異她性格的行為。
她隻驚叫一聲上前護住顧明心,又揚聲叫人:“來人,快給我把她抓起來!無法無天了!”
下人猶豫著靠近,因衝突的兩位均是主子,均未敢有人上前。
老夫人被這一連番的大動靜嚇的直捂著胸口。
顧泯經老太太一番指點,又見顧明月好端端回來,便重新拾撿起為父的威風來。
見狀他發出一聲爆嗬,連聲責問顧明月:“你在做什麼?心兒可是你的妹妹,有話不能好好說,至於下如此毒手?”還打在臉上,這要是因此毀容與世子的婚事告吹怎麼辦!
顧明月是有意不再忍耐。
回來的一路足夠她想清楚以後怎麼過!
既然前世的她唯唯諾諾仍是被柳氏母女當做眼中釘,被榨乾最後一絲價值。
那她今世何不痛快的過。
更何況,積攢了兩輩子的怒氣,若是見了仇人還要忍耐,那不是聖人麼!
她擦乾眼淚,話裡帶著不屈道:“父親為何不問問她做了什麼?!您可知,她竟尋了歹人意圖害我清白!”
這是她原先想好的,隻能提歹人,不能牽扯李進。若是提了李進那恐怕自己會先被迫閉嘴。
顧明心方纔還一副要吃了顧明月的臉色,聽了這話她卻霎時白了臉色,身體搖搖欲墜。
船上那麼多人,混進一二歹人也不是奇事。
她原以為顧明月不會知曉這事與她有關。
柳氏見她這不成器的樣子,死命掐她一把。
然後便以袖掩麵,哀聲抽泣:“老爺,冤枉啊,明心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孃家,又如何使得這些陰謀詭計?”
顧明月懶的與她多費口舌,直接單刀直入道:“上船前那杯致我昏昏欲睡的茶正是玲瓏所奉,我遇險時她又正巧不在。玲瓏與此事絕脫不了乾係。而玲瓏又是夫人送給我的服侍丫鬟。”
柳氏搶白道:“難道因為玲瓏是我送與你的,你便認為她是受我指使?那不如把玲瓏叫來,問個明白。好還我們母女清白。”
“夫人誤會了,我提玲瓏並不是想在此與她論個明白。而是我回來的路上已將證物交與大理寺。這次回來是帶玲瓏這嫌犯與我一同去對簿公堂。”
柳氏抽了口冷氣。
顧明心臉色蒼白似是隨時都要暈厥。
大理寺卿李樽最為剛正不阿,若是由他經手案子,那便是任誰去疏通也無濟於事。
老夫人也不捂心口了。看了柳氏母女的表現,她也看明白了。這公堂是萬萬去不得。她緩著聲道:“明月丫頭,大理寺可受理了你這案子?”
“證物已登記在冊。”
聽顧明月如此回答,老夫人微微放下了提著的心。
隻是登記那便是還未受理,隻要報案人後續不去確認,那這案子便永遠也審不了。
那便還有商議的餘地。
想到這,她的聲調更和緩:“明月丫頭,你是知道明心的這門婚事來的多麼不容易。我們顧家本就是高攀鎮國公府。若是在這檔口,明心與這案子扯上關係,那恐怕這婚事就不成了。你與明心是姐妹,你也不想她被人退婚名聲有損吧。”
“祖母也知道我與她是姐妹。可她呢,她方纔的話您也聽見了,有半分拿我當血親麼?祖母說顧明心的名聲要緊,那我的呢,這件事如果不對簿公堂,那我就白白受委屈了麼。”顧明月質問道。
既然談親情不能打動她,那便隻能談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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