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
不愧是全亞洲前十的高人氣酒吧——“曼”。
諶汐手肘撐在璀璨絢麗的琉璃吧檯上，搖晃著半杯冰水混合的蘇打水，回味著方纔威士忌噴泉雨下舞池中央的全場沸騰，感傷自己二十的外表、上百的年紀卻和祁雲照一樣過著上千歲的寡淡生活。
胸口處的燭陰石開始閃動，目標出現。諶汐正欲向場中移動，人群便開始騷動，對麵的曲型樓梯口開辟出一條路，一名女子順著樓梯蹁躚而下，卻在最後一級台階處停下，抬手示意下保鏢四散開來，她則倚著欄杆抱胸審視著全場。
這女人身著一件翠綠旗袍，髮尾一根同色緞帶飄落在肩膀處，玲瓏窈窕的身材吸引了在場大半男人的目光，響指一打，燈光全滅又再度亮起，晦暗的聲色場一瞬間亮如白晝，比身材更引人矚目的妖豔骨相隱藏在無框眼鏡之下，反差的絕美讓諶汐的目光多駐足了幾秒。
不多時，諶汐被正上方二樓憑欄遠眺的高峻身影吸引了。樓上的男人著一身改造的黑色複古西裝，不像時下流行的倒三角身材，勻稱清瘦但不失力量，光影遮擋下露出的下巴蒼白而冰冷。那人彷彿注意到了諶汐的凝視，低頭的刹那，諶汐呼吸一滯。
數十載過去，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帶他回到那個逃避讀書的下午，誤闖入父親的密室的他，看到牆上掛著的人像，當時隻覺得世間最好看的人就活在畫中。
如今看來，這副皮相鮮活起來，當真是甚好。在感歎造物主的神奇和他巧合的際遇之間，他選擇了兢兢業業地繼續打工，惋惜地收回目光，看舞池眾人罵罵咧咧地接受盤查，想來這裡應該查不出什麼，便起身打算去其他地方碰碰運氣。
諶汐甩掉保鏢跟蹤，隻當是他這個生麵孔不便行事，順道閃進衣帽間換了服務生的衣服，便順著燭陰石的指引，走向了套房區。
這次再來到曼，是源於一個即將18歲的準大學生的案子，父親從他高考後失蹤不見，報警後警察發現王父在曼的門口突然消失，為了社會治安，他們決定暗中調查，不希望傳出靈異事件的謠言危言聳聽，警方再次找到諶汐，希望他能幫忙破解這個古怪的案件，諶汐便把王超帶回了溯遊閣。
他用燭陰石穿越回到了幾個月前，發現王父為了慶祝王超考上大學，帶著一眾好友去了“曼”，跟蹤王父後發現他向一位打扮怪異的唐裝男子鞠躬後，男人附他耳說了幾句話，王父突然發怒，罵走了聚會眾人，然後便發瘋似的衝向門口。諶汐把人帶回溯遊閣，祁雲照告訴他是蘊魂墜的術法。
諶汐回想起當年父親珍藏的寶物裡那個閃著碧綠光芒的玉墜，諶傅兩家的大火後便不見了蹤跡，他熬了將近一百年，才終於等到了線索現世。
諶汐在580號房門口停住，燭陰石停止閃爍，反而亮起了綺麗妖異的紫光，兩件寶物之間的感應果然奇妙，諶汐手指一點，光源暗下去，接著抬手敲了門。
片刻後看著門在麵前打開，隻見門內的人邪笑著看他，半邊臉被銀色麵具遮擋，在昏暗的燈光下詭譎非常。
諶汐微笑問道，“先生，有客人投訴您這邊有異響，請問需要幫助嗎？”
“我在睡覺，應該是聽錯了。”
諶汐越過他看裡麵，一位陌生女子好似被人攝去了心神，那人想關門擋住他的視線，被諶汐用手擋住了門縫，手指的劇痛後伴著他的一聲悶哼，門內便傳來女子的驚呼，他急忙推開門，隻留下窗簾在視窗隨風飛舞，還有像是剛從夢中醒來的女人捂著胸口警惕地看著諶汐。
萬燝今日是來查近來酒吧的失蹤案，關山月明查，他派人暗訪，始終冇有頭緒。冇成想卻逮到了諶汐來此，兩人對視間發現諶汐並不記得他，他看人要跑，就派黑岩跟了上去，卻把人跟丟了，他蹙眉向總控室走去，諶汐的身手看來是更精進了，全酒吧的監控布控嚴密，想找個人應該不難。
諶汐被誤會當成歹徒時，他纔出聲，“需要幫忙嗎？”，一個手刀就讓女人的驚叫聲消失，諶汐一絲錯愕後朱唇輕啟，“請問，你是？”
萬燝用人遞來的一次性紙巾擦了擦手，“理應你先回答，為什麼穿著曼的工作服吧”
諶汐信口胡謅，“我是她男朋友，來捉姦的……”
示意屬下將人帶走，萬燝不留情地拆穿他，“她的未婚夫是有方集團的公子，外形條件和你比起來，應該是略遜幾籌”
諶汐語塞，這是在誇他嗎，這話不太好接。
萬燝並不在乎他說謊，也不難為他，“我是萬燝，曼的合夥人，這位客人我會妥善安置，至於你”，他遞出名片，目光上下逡巡，“私家偵探？”
諶汐點頭，想了想又搖頭，“差不多吧，不全是”，看了看窗台上打碎的古董花瓶模樣的一攤碎片，掏出一張純黑的信用卡，“萬總，我是諶汐，警方的顧問，得去追剛剛的逃犯，這裡的損失我會照價賠償的。”
萬燝抱臂思考片刻，將卡推回給諶汐，“我們需要覈算下金額，你可以後續再來處理賠償事宜”
諶汐聽著也算合理，扔下一句“得罪”後，便跳窗追人去了。
黑岩古怪地看著今天異常多話的老闆寬容地放走了一個可疑人員，他不敢作聲，隻是指揮著清理現場並派人報警，將這間套房圍了起來。
祁雲照正閉眼品茶，看諶汐灰溜溜地回來，便也遞給他一杯。諶汐仰頭囫圇嚥下，平複了下心情，抱怨道，“雲照，這次我想我是遇到大BOSS了！”
祁雲照關心地看他，“嗯？怎麼說”
“我跟丟的一定不是人，非妖即怪！”諶汐憤憤不平，“不過我循著那人的味道，在城中一處廢棄工地裡他的蹤跡消失了，留下幾個人神情木訥地坐在地上，我把人帶回來安置在了晨曦閣，你有必要去看下”
在祁雲照的醫治下，這些人心神歸位便各回各家了，諶汐這纔想起自己還有糾紛冇解決。
大白天來酒吧果然很冷清，諶汐看著招牌上妖異的曼陀羅花，還冇想起這邪花的花語，便被人客客氣氣地迎進了二樓雅間。
萬燝今日換上了白色襯衫配西褲的裝扮，煞是賞心悅目，諶汐乖巧站好，“萬總”，萬燝打斷，“叫我萬燝就好”
“好吧，萬燝，”諶汐有點彆扭，“能否檢視下近幾個月的監控錄像，我想找那個人”
萬燝吩咐人去拷貝一份過來，“我近期也在查酒吧的失蹤案，需要配合請儘管找我”
諶汐點頭，“短時間那人應該不會再來，請問賠償的金額算出來了嗎”
萬燝遞給他一杯紅酒，“小玩意兒而已，不值錢，這杯酒喝掉，我們兩清”
諶汐疑惑於這人反常的熟稔，但他還是喜歡見招拆招，仰一飲而儘，然而，當體內一團熱氣翻湧而上時，他纔想起今天是十五，趕忙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卻在手要觸到門把手時，跌進了陌生卻舒服的懷抱，他揪起手邊的純白衣領，掙紮著呢喃，“拜托...去......冇人...”
萬燝抱起全身滾燙的人，沿VIP走廊進了他的專屬休息室，屏退黑岩眾人，轉身就看到床上的人變成了隻潔白的...小狐狸!
萬燝“!....”
他把那一團從衣服堆裡救出來，把衣服疊好，淡定地摸了摸柔軟晶瑩的毛髮，萬大老闆心裡盤算著當下場景的解決方案。
諶汐當年倖存下來，是靠著這股神秘的力量？所以這麼多年，他遍尋不到的人，竟有這般奇遇...
萬燝在一道灼熱的視線中醒來，看到諶汐隻露一雙鹿眼看他，應該是剛醒來不久，他鎮靜地捏了捏晴明穴，“早，所以你變身時效就一天一夜？”
諶汐無語地看著這位接受能力超群的大老闆，艱澀地點點頭。
“隻睡覺？”
怎麼聽著怪怪的，大佬你還想乾什麼……
諶汐搖頭，“這兩天不能喝酒”，然後掃了掃衣櫃裡掛著的他自己的衣服，這麼說話有點弱勢。
萬燝暗暗記下，起身把衣服丟給他，便進淋浴間去了。
諶汐迅速套好衣服，打算像個419結束的小渣男一樣消失無蹤，又想起來監控錄像還冇到手，歌頌一下自己遇事不慌的敬業精神，乖乖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恭候萬總洗漱完畢。
萬燝擦著頭髮出來時，看到如臨大敵般的諶汐，笑了，和豔麗的外表不同，這個笑清清淡淡，眼角的淚痣不掩愉悅和鮮活。
直到後腦勺被人摸了一把，耳垂落入了潮熱的手指間，諶汐捂住唇間溢位的丟人嬌哼，躲開他並不習慣的親昵觸碰。他自然是不忍心責備萬燝，頂著一張令他毫無防備的臉作惡，隻能怨自己沉浸美色誤人誤事。
這人的聲音、感覺、甚至方纔的小動作，都讓他想起一個生死未卜的故人。
傅柏川，一個塵封許久的名字。最後一次見麵是在自己的婚宴上。諶汐被母親稱病騙回國，趕上府內張燈結綵，三媒六聘十裡紅妝已經備好，父母親迎來送往好不熱鬨。諶汐黯然地轉身欲走，卻看見相鄰傅家的大門前凝望著他的長衫少年。
諶汐如鯁在喉，兩人在經年的歲月裡建立的默契，讓此刻的任何辯解都是多餘，傅柏川咳嗽聲打破了僵硬的對峙，諶汐走近觸到他高熱的手臂，還未開口，就被傅柏川打斷，“你今日離開，咳咳，我姐姐和傅家...會落為十裡街巷的笑柄...彆讓我恨你！”
此去經年，傅柏川轉身扶著門板虛弱前進的背影成了他的夢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