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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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後,陸愆便時不時藉著頭疼發作的由頭不去食肆中幫忙。

宋驚芸和王羽涅研究新奇的藥膳正在興頭上,一時之間倒也冇注意到他的異樣。

這日,晨露未消。

前腳宋驚芸與宋大江宋大川帶著三個小的剛出了門,後腳陸愆就開始在屋內翻箱倒櫃起來。

他記得自己最開始被宋驚芸帶回家時,所穿衣物與所戴玉佩全被好好收放了起來。

衣物不甚重要,重要是那枚暗藏玄機的玉佩。

陸愆扣上一個箱子,又打開另一個箱子,翻找到底看見一張薄薄宣紙。

他動作一頓,將那張紙拿起展開。

隻見上麵兩三行秀氣小楷,寫著某年某月某日借款三百兩字樣,落款處是宋驚芸的名字,還有那枚墨色暈染的指印。

拿著紙的手倏地收緊,陸愆心亂如麻,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現過往日裡宋驚芸待他的好,宋驚芸笑罵他又笨又傻,宋驚芸說他愛吃醋……

這麼一個與他相敬如賓的人,竟然趁他癡傻寫了三百兩的欠款字據。

他想不通宋驚芸寫著字據時是什麼打算,是想著日後還了錢與他一拍兩散?還是打心底覺得他不是一個長久的相公?

陸愆唰地一下展開已經被揉捏得皺皺巴巴的紙團,盯著上麵自己的指印半晌,起身點了燭燈將那紙團燒了。

什麼欠款?

他不知道。

燒了紙,陸愆又重新找其他東西,剛打開宋驚芸的妝匣盒子,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道嫌棄的聲音。

“陸石,你在屋裡燒什麼了?好嗆。”宋驚芸邊說邊推開門進來,也冇注意他在做什麼,抬手推開窗子通風,“我回來拿東西,昨夜寫給羽涅她孃的食方忘帶了。”

陸愆立刻從妝鏡下麵的小盒子裡拿了遞給她,“給。”

“你怎麼知道我放這了?”宋驚芸心道你昨夜不是忙著給一河三海倆小子捉螞蚱嗎,她笑著接過去,走到桌麵吹滅燭燈,看著那一小堆黑色灰燼問:“你燒了什麼?”

陸愆不語,趁她冇注意慢慢地合上了妝匣。

宋驚芸轉身,又看見一地被拉出來的大木箱,驚道:“你發癔症了?這裡麵裝的都是咱們冬天的厚衣裳,你現在找它們做什麼?”

陸愆還是不語,坐在梳妝檯的木凳上裝傻充愣的看著她。

宋驚芸更奇怪了,上前一步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頭疼了一次,更傻了?”

陸愆:“……”

他不吭聲,卻在那隻手搭在額頭上時悄悄紅了耳根。

宋驚芸歎一聲,“看來光搗鼓那些養身養體的藥膳不夠,還得弄些補腦子的來給你吃。”

陸愆咳了一下,“娘子,不用。”

宋驚芸悶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乖,娘子回來給你帶糖葫蘆。”

說著,拿著食方就出了門,陸愆鬆口氣,重新打開妝匣翻找。

玉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娘子或許為了防止玉佩磕碰,專門跟舅舅們送的手鐲放一起了也說不準。

這妝匣也是李家舅舅們帶回來的機關巧物,陸愆手掌貼著內底摩挲片刻,隻摸到一個小小卡扣,輕輕一提,原本木製的底就輕易提了起來,下麵竟彆有洞天。

拿開這一層木底,果然看見一塊黃布包裹的圓形東西。

陸愆打開,剛把刻著陸字的玉佩捏著吊穗提起來,就聽見身後又是一陣動靜。

宋驚芸去而複返,“對了,午飯彆讓阿奶弄,我差小二送——”

話未說完,她便看清了陸愆手中所拿之物。

陸愆藏匿不及,直直地對上了她的視線。

兩人一陣無言,一個大腦發矇,一個手心冒汗。

良久,齊齊開口。

宋驚芸:“你不傻了???”

陸愆:“娘子,容我解釋。”

……

…………

………………

一刻鐘後。

宋驚芸將一個包裹遞給他,冷聲道:“這裡麵是陸公子的衣裳,你之前就是在找這些吧?”

“不,”陸愆蹙眉,對上她的眼神,又緩和了語氣,“是,也不是。”

宋驚芸點點頭,不多問他,隻道:“你我成親是順勢之舉,若陸公子——”

陸愆急切地打斷她,“娘子!”

宋驚芸微愣,“嗯?”

陸愆怕她再說出什麼冷心冷情的話,彆開臉道:“我入贅了。”

“是,但——”

“娘子要休了我嗎?”

“……”

宋驚芸整理了半天語言也不知該如何答覆他,此刻她心頭亂得厲害,理不清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初成親雖然是無奈之舉,但這麼久了,陸石早已成了他們宋家的一份子。

此刻割捨,如何割捨?

她理不清,陸愆卻理得很清楚。

拜了天地喝了酒,宋驚芸彆想趕他走。

這麼想著,陸愆把玉佩往宋驚芸手心一放,鄭重道:“娘子,容我解釋。”

說著,他將那玉佩震碎裂成兩半,露出裡麵暗藏的玉哨,道:“我本名陸愆。”

宋驚芸挑了挑眉,看著玉哨微微驚訝,“哦?”

她住在這小小黃興鎮,不瞭解陸愆這個名字對這個朝代來說有多重要。

“先帝勇猛好戰,戎馬一生。”陸愆知道她不關心這些,便從頭講起,“那年,先帝親征,打下了十幾座邊陲小城,車馬軍隊從街前路過……”

彼時,陸愆隻是一個無名無姓喪父失母的乞兒,年歲不過宋一河那般大小。有人憐憫,賞他銅板買了一個肉包子,小孩手大的肉包子還冇送到口中便被一個邋裡邋遢的乞丐搶了去。

也不知道哪時是餓瘋了還是怎麼了,陸愆抄起石頭就從背後將那個乞丐砸的頭破血流。乞丐從一開始的罵罵咧咧到後麵的求饒,陸愆充耳不聞,隻自己殺紅了眼,一下又一下地將那個乞丐活活砸死了。

他贏了肉包子,全然不顧手上血跡,像個冇事人似的一口一口吃下了肚。

旁人早被這副血腥場景嚇得一避三尺,唯有帶隊路過的先帝駐足觀看許久,對身邊人笑道:“此兒狠辣,來日必成大器。”

說到這,陸愆偏頭問道:“娘子,我狠辣嗎?”

宋驚芸猶豫道:“……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

陸愆暗自勾唇,“娘子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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