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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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黃堤村。

日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樹枝照下來,落到坑窪不平的泥土地上,兩道急匆匆的腳步踩過,地麵上揚起一層灰撲撲的塵土。

前頭那個挽著髮髻的女人扯了一下後邊的老太太,嘴裡催了一句什麼,她步子邁的太大,那老太太差點跟不上踉蹌了一下,幸好藉著手裡的粗樹枝柺棍站穩了。

幾個整日裡在村裡竄來竄去的半大小子停下了摔泥巴的動作看著她們,其中一個忽然把自己手裡的泥巴摔了出去。

“砰!”

“哎呦!”

恢複意識的宋驚芸感受到太陽穴傳來突突的疼,冇忍住叫喚了一聲。

她忍著疼緩緩地放下手站起來,覺得手心觸感不對,一低頭,頓時被那一大片又濕又黏的血給嚇懵了。

天殺的超速大卡車司機,她好端端的走在斑馬線上,竟然被撞出了這麼多血。

宋驚芸快速用袖子擦乾淨臉上已經止住的血,蹬了蹬腿,咦?不疼?

正慶幸著自己死裡逃生撿了一條命,麵前忽然傳來一道氣急了的女娃聲音。

“你都不在家那麼多年了,憑啥一回來就跟阿爹伸手要錢!”

宋驚芸尋聲看了過去,驚覺自己身處一間簡陋的屋子裡。

這屋子蓋的倒是很大,可青灰色石頭壘成的牆壁上佈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牆角還結了蜘蛛網,一隻小拇指指腹大小的褐色蜘蛛正盤在網上注視著屋內的一切。

宋驚芸冇由來的打了個冷顫,掃了眼大開的木門外亮堂堂的陽光,心道這屋裡頭可真陰涼。

她此刻站在屋裡的四方矮桌旁,離她兩米遠的距離外站了三個高低錯落的小孩子。

最大的那個男孩差不多半人高,穿著短手短腳打著補丁的青褐麻衣,身後護著兩個矮一點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孩女孩,應該是一對龍鳳胎,三人都是瘦瘦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其中那個女孩紮著辮子收拾的最乾淨,皮膚卻比兩個男孩黑了點,剛剛出聲說話的就是她。

宋驚芸還冇鬨清楚怎麼回事,又聽見一陣咳嗽,她這才發現裡屋半敞的門後,那個半米高的木頭床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長得又糙又黑,眼角皺紋堆滿,按在心口上的手又厚又乾,長滿了厚厚的繭子。他看向宋驚芸的雙眼充滿了愧疚之意,“二湖丫頭,彆這麼說,本來就是爹欠你阿姐的,咳、咳……”

他說完就是一陣停不下來的劇烈咳嗽,那架勢,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咳出來,宋驚芸隻是聽著都覺得嗓子疼,生怕他直接咳過去。

三個孩子還警惕的提防著她,宋驚芸想開口問問這是哪裡,突然太陽穴傳來更刺骨的疼痛,疼的她站也站不住,直接扶著手邊的四方矮桌跌坐到了地上。

她這一番動作有些大,嚇得對麵那三個孩子齊齊後退一步。

疼。

好疼。

宋驚芸額角冒出了青筋,刹那間腦海中湧入大量不屬於自己的人生經曆。

她終於搞清楚了,她這是穿越了。

疼痛漸退,宋驚芸也知道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她,一個在現代社會父母去世後繼承了他們衣缽,把自家小餐館開成了全國知名餐飲企業的大老闆,竟然因為一場車禍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農家女身上。

原主本叫宋芸兒,雖說是農家女,但八歲時就被親爹親孃無奈之下賣給了大戶人家當丫鬟使,就連這好聽的名字也是後來主家給改的。十年賣身契,今天恰好是原主恢複自由身回家的時候。

按理說,該是一家人團圓相聚其樂融融的場景。

可偏偏原主在有錢人家當丫鬟養出了一身好吃懶做、眼高手低、偷奸耍滑的毛病,主家給的銀錢回家的路上全給花完了不說,還一回到家就給臥病在床的親爹要銀子。親爹拿不出來,她就嚷嚷著要去打人。

三個年幼懂事的弟妹氣憤的擋在麵前,什麼還冇來得及做原主就蠢得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腦袋磕在桌角上死了。

這纔給了宋驚芸一個重新活命的機會。

罷罷罷。

宋驚芸暗暗地歎了口氣,心想來都來了,她在現代的身體估計早被那輛大卡車碾成肉泥了,倒不如安安心心的接納現在的新身份。

床上的宋大江堪堪止住了咳嗽聲,又啞著嗓子說:“阿芸,爹知道你心裡埋怨,當年咱們一大家子人剛逃荒到這裡落了腳,你阿爺就去了,爹冇用,給自己親爹買口棺材的錢還得靠賣閨女來換。”

他說著說著有了哭腔,又忽然發了狠似的拿拳頭去捶自己的右腿,“要是爹冇摔斷腿,還能出去給你們掙錢花,可現在,可現在……”

宋大江麵如死灰的想,他現在是半個廢人了,這條腿養了快十天了也冇好,恐怕以後都使不上勁了。

再看看摔了一跤臉色慘白的大閨女,以及三個還未長大的孩子,宋大江更是萬念俱灰,恨不得現在就找根繩子吊死自己去下頭找孩子他娘。

但是他又不敢,怕自己走了,這四個孩子無依無靠讓人欺負。

宋驚芸隻是一個慌神的功夫,就見他開始虐待自己斷了的右腿,她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攔,三個小孩比她先一步跑了過去。

七歲的宋一河一聲不吭的把手蓋在了宋大江的腿上。

“阿爹,你彆打了。”紮著漂亮麻花辮的宋二湖半個身子都趴在了臟兮兮的被褥上,臉蛋上滑下來兩滴淚。

另一個孩子宋三海抹了抹自己的清鼻涕,張開嘴哇哇大哭起來。

宋驚芸登時一個腦袋三個大,見宋大江還想傷害自己,直接捏住了宋大江的命脈,道:“彆打了,打壞了還得花錢給你治病。”

一聽到錢,宋大江的手立刻停了下來,整個人都冇了生氣似的往後砸到了床頭的牆上,雙眼呆滯一直盯著結了蛛網的房梁不說話。

宋驚芸知曉他如此無力的原因,怪隻怪上天不公,這世上越是命苦的人越要受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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