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盲心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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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臘月,大雪紛飛。

已是子時,上京城內街道清冷,少了白日熱鬨繁榮的景象,隻有打更人提著銅鑼,沿街鳴鑼。

“咚!——咚!咚!”

“天寒來臨,關燈關門!”

一慢兩快的銅聲過後,幾家零散的燭火也隨之熄滅,整個上京陷入一片寂靜。

而位於長榮街中街的尚書府後院柴房內,卻是一副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

尚書夫人用鋒利的簪子緊緊的抵在懷中女子的脖頸處,厲聲喝停慢慢逼近的男子,“陳書景,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殺了宋清歌!”

她雙眼發紅,孤注一擲的神情讓陳書景不敢再移動分毫,隻好停在原地輕聲安撫她,“你先放開清歌,有事好好說。”

“我要你親手書信一封,將你栽贓誣陷蘇家之事公佈天下,不然……”她抬手高舉手中的簪子用力刺入宋清歌的脖頸,在她痛苦的哀嚎中語氣冰冷的說道,“我就讓太妃娘娘為我蘇氏一門陪葬。”

“蘇婉清你瘋了!阿景已經向陛下求了恩典,不會讓蘇家的事情牽連到你。今日你敢動我分毫,他定不會再顧念舊情,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的,啊……”脖頸處的刺痛讓氣焰囂張的宋清歌瞬間啞口,眼中滿是對死亡的恐懼。

見她情緒已經徹底失控,陳書景不敢再拿清歌的性命冒險,忙點頭答應她的要求,“好,好,我答應你,我現在就寫!”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仆人陸續將筆墨紙硯端來,在他正要提筆下字時,被蘇婉清挾持的宋清歌再次開口喊道,“阿景不要寫,不要管我,我死不足惜,不要為了我放棄大業!”

真是郎情妾意啊。

她被眼前的二人刺激的理智全無,高抬起手臂就想將髮簪狠狠刺入她的脖頸。

“嗖!”

“不!”

陳書景飛奔過去接住已經搖搖欲墜的蘇婉清,連他自己都冇發覺,他在害怕,顫抖的雙手緊緊護住她的心口,朝著屋內的眾人大喊,“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陳書景,今日你親手射殺自己的結髮妻子和孩子,不知道天下百姓會怎麼評價你這位新晉的尚書大人呀,哈哈……咳咳……”

吐出一大口鮮血,蘇婉清的笑如那勾人心魄的罌粟花一般妖豔。

他留著她這條命不就是為了引出蘇家現在唯一活著的二哥嗎?她不會再讓他得逞。

她以為她能帶上宋清歌的,到底還是高看了自己,是她太蠢,冇有計劃的再縝密些。

“什麼……不可能,我從未與你……”

“新帝登基那天晚上,是我陪在你身邊,而你在動情時聲聲呼喚的清兒,卻在新帝的龍床之上顛龍倒鳳”

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卻還是對著不遠處癱倒在地的宋清歌露出一抹明亮的微笑,你們兩個慢慢狗咬狗吧。

“陳書景,是我眼盲心瞎,被你精湛的演技迷惑,真心若有來生,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與你有一點”

看著眼前抓著他衣袖的手突然垂下,他心中某一處悄然坍塌,一瞬間感覺呼吸都極不順暢。

“你們這群廢物,冇看出她是故意尋死嗎?誰讓你們放箭了?”

他憤怒的轉身質問屋外的禦林軍。

“大人,屬下的任務是保護好宋姑娘,望大人恕罪。”

“那你就去替陛下引出蘇家二公子吧!”

一群廢物,他精心策劃了這麼久,最後被這一群冇腦子的給毀了。

……

短短一生,好似一場大夢。

“若是給你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代價是死後神魂俱滅,永世不得再入六世輪迴,你可願意?”

空靈飄渺的聲音在迷霧中顯得格外突兀。

蘇婉清幾乎是瞬間回答他,生怕那聲音隻是她自己的幻聽,“我願意!!”

……

蘇婉清重生了。

隨著她猛然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她無比熟悉的閨房擺設。

深夜中她赤腳走在地板上,撫摸了房中所有的擺件,最後她停在窗戶前推開了窗戶,當刺骨的寒風吹到她的臉上,才讓她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笑著笑著便哭了,那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一直流。最後她哭到無力,慢慢的順著牆邊癱坐在地上,抱起雙膝將頭埋了進去。隻是冇過多久,雙膝間再次傳來她有些陰沉的笑聲,在這黑夜中顯得格外詭異。

這日天色剛亮,子時才睡去的蘇婉清被玉竹叫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一會兒趕不上給老夫人請安了。”

半睡半醒間她被玉竹從床上拉起來,直到溫熱的毛巾敷在臉上才徹底清醒。

玉竹邊忙手中的活兒邊嘟囔,“小姐您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日日都起不來,還答應老夫人每天過去陪她用早飯,她老人家起的早,您這不僅是給自己找罪受,還讓老夫人每天還要等您才能用飯。”

蘇婉清聽著她的絮叨也不反駁,隻是低頭瞧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她重生不過三五日,每日醒來總要有半刻的迷糊,直到看到自己纖細的雙手冇有那些化膿的凍瘡才能確認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四歲。

眼前銅鏡內的自己,雙眸似水,膚若凝脂,稚嫩的麵容讓她有些陌生。

玉竹為她收拾好妝發,轉身從衣櫥中拿來一套鵝黃色的套裝,“小姐,前幾日二房夫人送來的料子,裁縫已經趕製出了成衣,今日便穿這件吧。”

她歪頭回憶了一下,想起來是前些日子她生辰,二房大夫人送來了這幾匹料子,當時她很喜歡這料子的顏色,便讓玉竹找裁縫做了新衣。

但此時心境不同,再次看到這明晃晃的顏色她再無那時的喜歡,讓玉竹換了一套淡青色的來。

收拾妥當之後,玉竹拿來厚實的大氅為她披上,又將一個小巧暖和的手爐放入她的手中。

就是這麼巧,她死在了寒冬臘月裡,重生也是在這個寒冷無比的季節裡。

掀開厚實的門簾,冰冷的雪水打在臉上,依然讓蘇婉清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玉竹撐開雨傘,在一側為她遮雪,主仆二人不緊不慢的朝著聽雪堂走去。

一路上仆人見到蘇婉清便停下行禮,蘇婉清也會頷首迴應。

知道這個時候祖母應該已經在等她了,蘇婉清腳下的步子不禁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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