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疏兒 作品

第二章 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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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扶雲慢慢站起身來。

她目光清澈溫和,自在場每一個人的麵上掃過,最終定格在青姨娘處。

阮扶雲凝視半晌後,終於收回目光,低聲道:“多謝祖母關懷,若無他事,扶雲告退了。”

這些事,早已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她僅在慈安堂裡就死過七八回,每一次都是被老夫人身邊的落竹逼迫自儘。

可每次死後,都會再一次回到慈安堂裡。

直到有一次她發了瘋,口出惡言,狀若瘋癲,將慈安堂的物件砸了又砸,撕了又撕,有許多都是老夫人珍藏的寶貝。

老夫人心疼之餘,怒氣更甚,命人製住她灌藥,她被三五仆役按住,苦澀藥水從喉間流淌下去,再多掙紮也是無力。

直到慢慢失去了氣息。

恍惚間卻聽到有人說,鎮國公府上門求娶。

自那以後,阮扶雲終於意識到了,辯解無用,求情無用,唯有拖延時間到鎮國公府派人上門,才能真正活下去。

於是在每一次剛剛甦醒時,她都第一時間打發身邊的婢女花桑去給鎮國公世子遞話,她雖然並不十分瞭解那位世子,卻也知道他是個溫柔善良的人。

阮扶雲抬頭看了看天色。

月光黯淡,萬裡無雲。

青姨娘從慈安堂裡追著阮扶雲出來了。

“扶雲,娘陪你回去。”

阮扶雲目光平靜地彷彿在看一位陌生人:“姨娘好意,扶雲心領了,還是請姨娘自己回去吧。”

一句“姨娘”直接將青姨娘噎住了,她雖是妾室,卻是阮扶雲生母,以往私下裡阮扶雲總會喚她“孃親”,今日又是為何如此冷淡?

青姨娘眼淚簌簌而落:“都是我這個為孃的無能,可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事事以你為重,你怎麼與我生疏了呢?”

阮扶雲悄悄按了按自己的手心,剋製住想要質詢的衝動。

她也想不通。

那一日青姨娘端了碗粥給她,她毫無防備地喝下後才發覺渾身痠軟無力,便見青姨娘一邊流著淚,一邊取過刀。

阮扶雲就這樣目睹著青姨娘將刀刺入她的心口,一下又一下,直到鮮血染紅了她的雙手。

她顫抖著哭,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又一遍一遍地落下刀。

整整十七刀啊。

她被自己的親孃砍了十七刀。

想到這些,阮扶雲彆過頭去。

青姨娘牽起阮扶雲的手,淚眼婆娑:“扶雲,若你也與我生疏了,我真不知該如何活下去了。”

阮扶雲忽然覺得心口有些疼。

她抽出手,冷淡又疏離:“天色晚了,我回房休息了。”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

……

阮扶雲走進棲月閣內。

婢女綠桑快步迎上:“姑娘今日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婢子給您倒杯茶。”

阮扶雲抬眸看了她一眼,問:“我記得你和青姨娘身邊的素枝關係匪淺。”

“素枝姐姐性子活潑又愛說笑,婢子們都愛跟她一塊玩。”綠桑將茶盞放在阮扶雲麵前,笑道,“這茶葉還是昨日午後姨娘讓素枝送來的呢。”

阮扶雲沉默了。

姨娘砍人,還是素枝遞的刀。

一個母親,到底是在什麼程度的壓力下,纔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揮刀相向?

阮扶雲略有疲倦:“你出門守著吧,彆讓任何人進來。”

“是。”

綠桑出去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青姨娘就從門外闖了進來。

她一進門就哭哭啼啼:“扶雲,是娘做錯什麼了嗎?你為何要如此冷淡?”

阮扶雲秀長入鬢的眉梢微微擰起:“綠桑,不是吩咐過了,不許任何人進來麼?”

綠桑有些莫名:“可是,這是姨娘呀。”

親孃也算外人麼?

青姨娘哭聲更響了:“原來扶雲不想要娘進來,可我唯有你這麼一個女兒,若你也……”

“姨娘若真這麼想,我現在就去母親麵前多喊你幾聲孃親。”阮扶雲很是乾脆地打斷了青姨孃的話,她說著,站起身就往外走。

青姨娘嚇得連忙止住了哭聲:“彆。”

私底下喚幾聲孃親便也罷了,若真當著當家主母的麵上喚一位妾室為孃親,挨頓板子都是輕的。

這點輕重,青姨娘還是知曉的。

阮扶雲又坐了下來,麵上含笑,卻不及眼底:“既然如此,姨娘就不要一口一個孃親了,省得被旁人聽去,說咱們伯府不懂規矩。”

青姨娘被阮扶雲擠兌地說不出一句話,卻眼中含淚,欲語還休。

阮扶雲看向院中守夜的婢女,語氣淡淡:“緋玉,送姨娘出去,自明日起,升為二等婢子,綠桑降為三等。”

緋玉原本倚坐在門檻上,有些昏昏欲睡,乍聽此話,一下子驚醒了,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忙引著青姨娘往外走。

“姨娘慢走。”緋玉連推帶搡地將青姨娘趕出了棲月閣,心中仍激動不已。

且不說二等婢子的體麵,就單單是月銀也比三等婢子多了許多,而且背後有四姑娘撐腰,誰還怕一位姨娘呀?

而綠桑的臉色則白了幾分:“姑娘……”

“你是棲月閣的丫頭,不是供姨娘差使的,若再有下一次,你便去姨娘那當差吧。”阮扶雲看向她,聲音溫和,“自然,你若表現好了,我也會把你提拔回一等婢子,下去吧。”

綠桑垂下頭,咬著唇道:“是。”

“緋玉,去瞧瞧花桑回來了冇有?”

阮扶雲話音剛落,花桑便從門口走了進來。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阮扶雲身旁,因為一路小跑而氣喘籲籲,麵色泛紅。

“姑娘,婢子回來了。”

阮扶雲摸了摸她的頭,柔和道:“做得好。”

花桑卻愧疚地低下頭:“今日都是婢子的錯,當時在鎮國公府上,姑娘說要去客房休息,婢子不認識路,就聽信了一個小丫頭的話,才把姑娘帶到偏僻無人的路上,否則,也不至於如此了。”

說到這裡,花桑稍作停頓,目光中流露些許怒意,又續道:“不過,事發之後,婢子立即去查探那個小丫頭的身份了,婢子發現她私下裡和大公子身邊的小廝有來往!”

阮扶雲看著花桑,笑意清淺,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隻有眼前這個單純聰明之餘,又有些莽撞的花桑。

她隨手取了件深色披風,又繫上麵紗。

“那咱們現在就去報複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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