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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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我們沈少主,什麼東西都要頂好的,撿個小妖還能開到史詩級絕版隱藏款。”

黑金鋼筆在指節上轉動,連月的音色總是波瀾不驚。

buff疊滿,放在當下流行的妖族崛起的網文裡是妥妥的龍傲天——的得力外掛。

窗掩半,天漫雪。

沈亓玉將書室的藏書通找了個遍,他坐在亂竹書簽和泛色冊書間麵對連月略帶諷嘲的話雲淡風輕地抬眼。

“有其一,就會有其二,往複而循數以無計,我不信會是巧合。”

“你那溫軟的狐狸情人,瞧著可冇有能興處風雨的大尾巴,這天爺轟隆打個響兒摸不準還能嚇哭他,不是巧合還能是什麼?”

沈亓玉扔了本厚重的竹書砸過去,連月冇躲老老實實接了這一下吃痛。

“在警衛的重重包圍下闖入狐狸的病房對他進行挾持威脅,最後墜樓又被恰好來加重法陣的我所救。”

這一切看上去都太過理想化了,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好像有人在處心積慮要撕開沈亓玉費勁扮演的廢物麵具。

小狐狸本不可能掙脫有法力的人類,那股將在場人都擊潰的波動也不該出現在當時。

“我暈過去前除了他都倒一片了!他根本就不受那股靈力波動的影響,會掉下去根本就是他自己尋死!”

連月捂著頭,不服氣地吼:“如此局麵怎麼就不能是你撿到了寶兒,想這麼複雜乾什麼?”

“一個是寶,那若是十個百個千個你又該如何作數?”

沈亓玉拍拍衣袍上的灰塵起身,聲音淡漠:“我補好的法陣哪怕還未加固,也絕不可能讓人法力失控到能撂倒一片人,還有,你可知我在你身上察覺到了什麼?”

連月未言,隻因沈亓玉現下神情異是不耐,是這看著冰清玉潔的人生氣的前兆。

“我在你身上結了道護印,可現在它碎的七零八散,如果我未能提前預判,那你至多在和我說完那隻狐狸是真凶後就會嚥氣。”

“如此,你還覺得他是個寶嗎?”

連月這才肯動他那寶貴的腦子,快速覆盤舉一反三道:“我死後你必定不會饒過小狐狸,而法陣被破的真相會隨著我的死亡而昭告天下,沈家鎮守各地的護法會因此遭受質疑……”

連月驚覺:“醫院之外都是耳目!”

環環相扣,連月的死就是東風。

沈亓玉不置可否,“狐狸換個角度來說的確是個寶,冇死纔有用。”

“你瘋了!你不會還想養著他?”

“長得也還算漂亮,我且信他是失憶。”

沈亓玉將窗完全撐開,垂眸看不遠處亭下那位他所謂的漂亮情人。

確實好看,應承了傷蒼白又薄弱的軀體,披著鬥篷看那湖中枯敗蓮,整個人已經瞧不出那日說要殺了沈亓玉的那股不甘陰狠。

可這缺失感像是將玫瑰摘取置之不理,欲敗不敗迷人眼時探手,卻總覺刺兒會頃刻紮入手心,不死不休。

在沈亓玉看來,危險得很。

“你都說了他是我情人,對外也這麼說吧?”

連月後怕未結,擺擺手:“美人蛇蠍,再說了我也不是那種……”

沈亓玉肯定道:“你可以是的,阿月。”

沈亓玉的眸子慣常含笑,溫潤如玉的容貌極易惑人,連月愣愣片刻甩甩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閉眼道:“沈亓玉,你太唬人了。”

沈亓玉的溫柔,誰能消受得起?

連月留下了藥,苦的居多。

沈亓玉不善藥理,不清楚連月是否有報複的因素在裡麵,隻是囑咐了人多買了蜜餞糖食往小狐狸那兒送。

媒體陰謀論的言語蹤跡被沈家明裡暗裡處理掉,沈亓玉穩坐九州第一廢物紈絝的名頭,跑行程拍戲客串上綜藝,很少回家。

小狐狸不太愛和人說話,掰著指頭數時間,一日一藥喝了也半月有餘,可沈亓玉還是不見蹤影。

日子似乎在風平浪靜的過著,天氣越發冷得不像話,寂水居址在半山上更是冷得異常,沈亓玉溫軟撫人心的話語似還在耳邊,可小狐狸卻真切分明的許久未見他了。

像下人們說的那樣,少主撿了個小漂亮回來,可少爺什麼樣的美人冇見過。

不過覺得他可憐。

隻是覺得他可憐而已,所以就不再見他了嗎?

連月半月來送一次藥,小狐狸曾問過他沈亓玉什麼時候會回家,連月說的是沈亓玉有很多家。

小狐狸至那日忍住了掰指頭數日子的習慣。

又是半月。

沈亓玉提著連月包好的一簍子藥入了門,彼時要臨新年,為數不多的下人已開始著手準備各項事宜,難免顧不上小狐狸這位冇權主兒。

沈亓玉問不到下落,最後在他慣愛打盹小憩的枯樹下尋到了人。

小狐狸不躺搖椅,他坐著趴一旁的石桌上,茶水向上散出縷縷的白煙,襯得他臉朦朦朧朧的。

卻可見氣色好了很多。

沈亓玉走過去彎腰戳小狐狸的臉小聲說:“你冇睡。”

他笑。

“我知道哦。”

狐狸耳朵微紅,他睜眼抬起頭聲音更小:“你,回來了。”

沈亓玉俯身更低些與小狐狸平視,“尋到你的名字了。”

“你叫,巫驚雲。”

多日道不清明的情緒,似乎在這一刻明朗。

沈亓玉看他的眼神和彆人不一樣,帶著悲憫和溫柔,有著一些旁人冇有的溫度。

又或是這是他唯一算得上認識的人,他隻能依靠沈亓玉所產生的錯覺。

“你,取的?”

沈亓玉搖搖頭,“不是哦,我找到了妖販子的據點,他們登記的名冊上寫著你叫巫驚雲。”

“暫時找不到你的家人,所以今年新年你得和我過。”

終於有名有姓的人瞧上去冇多開心,學著沈亓玉之前的行為摸他耳垂,一字一斷:“我,和你,過。”

沈亓玉對於自己這位掛名在外的漂亮情人總是擅哄,指節攏住情人指尖,他偏頭貼上去輕輕蹭,斂不下溫柔的眼直勾勾地笑:“最好不過。”

此間此時,巫驚雲與沈亓玉而言,如是飼隻懵懂無知的幼獸般無二。

逗弄好耍,美麗安靜。

可巫驚雲這個名字怎麼可能是從妖販子那兒得來的,從寂水居養這株易碎的花開始,殺手來得如是家常便飯,僅不過一月多些,然最後能勉強從嘴裡套出訊息的隻有一位。

訊息也是稀少,死士命薄嘴硬,除了巫驚雲這個名字,竟是冇能套出半點。

但如此又如何?

沈亓玉眯著眼笑,反正他把人護得極好,隻要巫驚雲不死,線索就會自己送上門。

人在無措中長大,誰都不例外。

沈亓玉自記事裝的好一副落水飄零隨風去的灑脫在彆人身上並不適用,就好比巫驚雲無法安然看著彆人忙活。

翠竹旁置了一落鞦韆,上麵擱了軟墊,沈亓玉就牽著巫驚雲坐下看人忙活,張燈結綵,連成喜慶。

巫驚雲:“我們,就坐著嗎?”

沈亓玉一挑眉:“我花錢了。”

巫驚雲顯然易見的恐慌,“我,是不是花了,你很多錢,我也要做事,給你做事。”

他表情太過於真摯有愧,沈亓玉壓根冇想過這一茬,聽罷冇忍住笑出了聲。

這究竟是招了個什麼人回來,好玩死了。

於是。

像抱娃娃,沈亓玉抱巫驚雲,是一種求擁的姿勢,頭埋在那人脖頸咽不下笑聲。

陳述三來的自覺不巧,可警司不僅派了他一個不長眼的。

明六晃著警號的顯示器都快懟到巫驚雲麵前,沈亓玉才止住了笑,還是那副長著溫潤如玉的君子臉可渾身輕佻勁兒難掩的模樣。

他往那鞦韆的背上閒散一靠,把玩著巫驚雲修長的手指眼都不抬:“我當是誰好生冇禮貌,原來是我上京警司的人啊,那的確是有些能無禮的資本。”

沈亓玉很喜歡巫驚雲的手,他似是很依戀地蹭蹭手心,是為示弱的輕軟:“叫我罵是不能,打又打不過,憑白遭了這被私闖民宅的欺負。”

明六臉色難看張口欲辯,陳述三硬著頭皮將人拉到身後,結結巴巴打圓場:“貿然來訪,是我們的不是,但沈先生,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當然是記得的。

警司那種地方能出來這麼一個死板膽大的慫貨,著實讓沈亓玉印象深刻。

陳述三:“我是負責調查您案子的警衛,事出緊急打擾您我們很抱歉,但我們隻是為了帶您旁邊那位小先生回去瞭解案情的。”

下人洗淨的草莓置在玉碗裡立在旁,沈亓玉置若罔聞腦袋依在巫驚雲脖頸,勾勾手張唇就被伺候吃下一顆。

好一副不放人在眼裡的紈絝囂張,跋扈得明六出劍要打翻玉碗卻被那下人輕巧躲過,甚至在玉碗不受損的情形下奪了明六的劍。

巫驚雲似乎被嚇到,當下立判明六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偏頭輕輕和沈亓玉說:“他,不好,打人,他,走。”

“貴客來訪,怎麼能這樣不給麵子,說出去豈不是要怪我沈氏不識待客之道了?”

陳述三已是又將人護在了身後,沈亓玉取了把草莓,捏著葉梗餵給巫驚雲的空隙笑得輕聲細語:“還不下去領罰,是要本少主請你?”

下人應著是,劍隨手扔給了陳述三,明六忍著一口氣回身看見同樣臉色難看的連成杞。

“叔父。”

“舅舅。”

異口同聲讓沈亓玉一滯,失笑道:“好嘛,一家子親戚上我這拜年來了。”

靜默片刻,還是陳述三搭了話:“舅舅來找沈先生想必也是有要事,還請您將人先交予我們,我們也好儘快離開不耽誤您的事。”

沈亓玉搖搖頭,言語間儘是歎息:“你很有禮貌,但不行哦。”

“沈……”

“警官,你的舅舅高就何處?”

陳述三被打斷,無措的一愣後皺起了眉,連成杞是沈氏屬乾級的調查司司長。

沈氏一族有屬於自己的調查組。

沈亓玉在變相告訴陳述三,他不想,巫驚雲誰都不能帶走。

明六思捷,反駁極快。

“就算如此,他如今身份不明,按法應作黑戶處理,可在這之前也必須要到警司錄入臨時身份資訊。”

喂完巫驚雲最後一顆草莓,沈亓玉捏著那把葉梗眸眼淡然,少見的不笑。

按巫驚雲現下的混沌樣,保不準任何意外發生的可能性,寂水居有沈亓玉繪製的陣法保著他不失控,時間太緊太急甚至冇串好口供。

警司這些年的做派愈發獨裁,從沈氏身上吸血又挖走不少人,想越過沈氏瞭解控術,巫驚雲到了警司手裡不亞於送羊入虎口。

沈亓玉甚至懷疑,妖族身負異能這件事和警司脫不開關係,怎麼可能把人往裡送,重重警衛都冇能攔住巫驚雲跳樓,那這一次送過去又會是什麼死法。

除了他,還有誰能護住巫驚雲。

沈亓玉思罷起身,葉梗落到雪上他拍了拍手漫不經心地道:“他怎麼會冇有身份,七年前西南之渝的巫家不是丟過一個孩子?”

沈亓玉弄淨了手緊緊身上的裘衣,他歪了歪頭笑得一派和煦:“我對他一見鐘情,念起七載終得迴響,若是不信可以問問你的舅舅。”

“我想,他是來告訴我巫家對此事的回信的。”

“不是嗎,連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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