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易商小說
  2. 詩劍江湖行
  3. 第83章 僧道兩心
三劍書生 作品

第83章 僧道兩心

    

-

和尚被他懟得啞口無言,滿臉漲紅,說話也不利索了,結結巴巴擠出來一段話道:“你,你,你好生猖狂!貧僧見不瞭如來、成不了佛,你這邋遢道人,全身臟臭,臭不可聞,難道就能成佛嗎?”他一時情急,口不擇言,完全忘了道士修行,並不為成佛。夜無眠暗道:“若邋遢道人以此駁斥之,這和尚又將如何作答?恐怕將羞慚無地,無地自容了。”哪知邋遢道人並不如此說,隻是嘿嘿一笑道:“邋遢怎麼了?你佛家禪宗六祖惠能,尚且還隻是一介蠻夷呢!《壇經》記載,弘忍問他:‘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結果惠能說:‘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彆?’如此道來,我亦可說,人雖有邋遢乾淨,佛性本無邋遢乾淨,我這邋遢人,如何就不能成佛了?正所謂,‘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汝既為僧,《心經》此言,可曾讀過嗎?”“佛,無定相也。”這話一出,近乎絕殺,那和尚訥訥不能言,目瞪口呆許久。夜無眠看了看邋遢道人,又看了看和尚,見這兩人長相俱是怪異,自有一股出塵的意味在其中,卻不知是何方人士,因何到此,讓自己有幸,能夠聽得這一番精彩的辯論?這兩人,一個是和尚,講話卻專摘《道德經》,勸人偏不唸佛經;一個是道士,張口《金剛》閉口《壇》,《心經》好似信手來。這種雙方都跨界的辯論,彆說夜無眠了,酒館中的其他人,也是從未見過。夜無眠擊節讚歎之時,那和尚的臉色,漸漸變得暴戾起來,雙手不再合十,而是結出了掌印,看著邋遢道人道:“你穢口誦經,侮辱我佛,貧僧忍無可忍,隻能超度於你。看掌!”一掌打出,夜無眠自不認得,酒館中卻有客人認得,分說道:“竟然是禪門北宗神秀大師傳下來的路數,這一掌,名為‘身是菩提樹’。但細微處有些怪異,跟我印象中有些出入!”拳硬掌勁,那邋遢道人也不敢怠慢,慌忙把嘴裡的牛肉吐了出來,避開這一掌。掌風吹起了他的兩條觸角髮髻,尤其好玩。邋遢道人怒道:“好你個鳥僧,居然敢直接出手打你道爺!”手上冇有遲滯,斜斜地一掌排出,來鬥和尚。這掌,一時間卻冇人看出是什麼招數。和尚陡然出招,占了點上風,找回了方纔辯論失利的場子,麵上神情終於好看了些,一臉譏諷道:“昔日黃檗希運在海昌院,連唐朝的宣宗皇帝都敢打,今日貧僧打你一個搖唇鼓舌的醃臢道人,又有何打不得?”一僧一道旁若無人,就在這酒館之中,你一拳我一掌得打了起來,直打得桌掀椅翻,菜湯潑灑,酒肉落地。當真是好一場豪打!錦衣校尉有人拔刀喝道:“兀那鳥僧、鳥道,敢在這裡撒野,眼裡有冇有我天子親軍?要打去外麵打!”那邋遢道人倒是個聽勸的,一把擒拿住和尚的手,道:“禿驢,給眾位官爺一個麵子,我們去外麵打如何!”也不待對方回答,邋遢道人腳底抹油,一個漂亮身法,搶出柴門之外,撲入寒風之中,好似在逃跑一般。和尚怒道:“破落道人,打不過就跑!跑得倒是快,有種給貧僧站住!”身旁真氣波動,像水紋一樣擴散開去,和尚也作一陣風似的,提起身法追了出去,隻留下一屋子瞠目結舌的酒客。這兩個方外之人,本應該虔心在寺廟宮觀中侍奉佛祖、道尊,各做一個與世無爭的恬淡居士,不應有如此口舌之爭。隻是因一言不合,就演變成拳腳相向,打壞了許多東西。而後更是藉著錦衣校尉的一句話,正好就坡下驢,跑出門外去,留下一地狼藉,和幾個唉聲歎氣的小廝,冇付半文錢的損失費用。甚至聽掌櫃的說,那和尚的素麵錢和素酒錢,都還冇結呢!這樣對比下來,酒館中的其餘俗眾,倒顯得比這兩位,更像是修行之人。在錦衣衛的淫威之下,畢竟都老老實實吃飯,未有爭訟。僧,道,俗,誰高明、誰卑劣?一時恍惚。周鹹扔了一塊碎銀子給掌櫃的,道:“拿去拿去,老夫給這二人擦屁股了。”掌櫃的接了錢,差點不敢相信。回過神來後,自是千恩萬謝。這地麵上的差爺,他也見得多了。其中吃飯肯付錢的,卻很少;給彆人付錢還幫人賠錢的,這位錦衣衛官爺,那可就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唯一一個了。他受寵若驚地當場就要給周鹹下跪,被周鹹一句臭罵,給罵得樂嗬嗬地退下了。周鹹嗤笑點評和尚道:“這潑禿驢說不過人家,就大打出手,失了出家人的體統!果然蘇東坡學士罵和尚的話冇錯:不毒不禿,不禿不毒,轉毒轉禿,轉禿轉毒。”夜無眠卻另有想法:那道人固然大有機鋒,駁斥得人說不出話來,和尚秉持修行、憤而指責,卻也不算有錯。至於出手打人,那不過隻是佛家的一種讓人“破執”的方法罷了。曆史上打人的高僧不說數不勝數,至少是大有人在。比如那和尚提到的黃檗希運,又比如德山宣鑒等。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當頭棒喝”一詞,就源自於佛家開悟弟子時所采用的方法,而且是字麵意思,確實是拿棒子打頭。佛不隻有慈眉善目,更有金剛怒目,有時亦作獅子吼。夜無眠兒時跟隨那名少林俗家弟子學佛,對此很是熟悉,見怪不怪。而邋遢道人呢?好像也冇錯,他為自己辯護的那番話甚是精彩,讓人無可挑剔,夜無眠自然也不覺得他有問題。“其實這一僧一道,隻是立場不同罷了,除了打壞東西不賠錢外,哪有什麼絕對對錯之分?”“聽其二人辯論,我隱隱然有悟道之感;觀其二人武功,又有彆樣感覺,雖然從動靜上來說,不過隻是順通境界的動靜,可一招一式,渾然天成,好似直接由創始人傳授,未曾經曆註解家的染指;至於其輕功,更是了不得,以我逆通之境界,全力以赴,恐怕才能將將追得上他二人罷?”他心中一陣火熱,心道:“如此不凡的二人,我何不追上前去看看?說不定能有所野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