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回~夕陽與安美與消失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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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夕陽與安美想要幫忙?
第50回~夕陽與安美與消失的前輩~
夕陽與安美的高中生廣播!第50回
安美
「好嘞,那我要讀來信了。呃,廣播昵稱“天婦羅冰激淩”桑。感想來信?……唔呃……那個,朝加醬,要讀這個嗎?」
夕陽
「啊…………那個,朝加桑,今天讀彆的不好嗎。我說。把時間留給後麵吧。好想把時間留給安醬夕醬啊~……啊,要讀?好的……」
安美
「誒,今天時間全都花在感想來信上?為……最近,有點,過分啊……讀就行了吧,讀就行吧!『安美醬,夕陽醬,你們好!』」
夕陽
「你、你好……」
安美
「你好—!誒,是“安美的信”的感想!『我聽了新環節!突然那樣開始,還以為聽錯節目了呢,嚇我一跳!』」
夕陽
「是啊……突然開始一個人講話,當然會吃驚啊……」
安美
「『但是,內容也讓我嚇了一跳!我感覺這是第一次聽到安美醬的真心話。我越來越喜歡二位了!』」
夕陽
「謝、謝謝……唔、唔唔……謝、謝謝……」
安美
「來信很讓人開心……謝謝啊,“天婦羅冰激淩”醬……但是,我的身子……有點開始癢癢了……」
夕陽
「……下一封來信,“天井天丼”桑。『安美的信,好像是對DVD的夕姫的回覆呢!太戳我了!知道安安的心情也讓我很開心!』」
安美
「嗯……謝謝……感謝您購買DVD……好開心啊……」
夕陽
「那個,謝謝你哦……來信和購買報告都十分令人感激……但是啊,為什麼呢。越是聽,就……怎麼說呢……」
安美
「……還有?好的,廣播昵稱“小豆湯是零食”桑。『我聽了新環節安美的信。安安的信,真讓我感動。每一句話都響徹心扉』……」
夕陽
「…………」
安美
「『我覺得,這封信飽含了安安的心意,非常好。尊……』呃、呃咳。抱歉。嗯……『尊敬夕姫的心情,清楚地傳達了出來』」
夕陽
「我剛纔就在想,這個人的來信好莊重啊……」
安美
「『然後,真希望收到信的夕姫也能說說感想』」
夕陽
「誒,我、我?要、要說感想?現、現在?」
安美
「不,嗯。是、是這麼寫的……寫著,一定說說感想……」
夕陽
「等……等一下啊!說到底,這個企劃是回覆DVD的那個的吧!
那、那是……那是……對吧?不用說也行吧……」
安美
「…………」
夕陽
「你說句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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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派對的幾天後,加賀崎來聯絡由美子了。
從結論開始講,秋空同意跟由美子她們見麵了。
這很讓人感激,但還有擔心的事情。
秋空同意見麵讓Trinity的經紀人很吃驚。
『既然是加賀崎桑的請求,我就姑且聯絡了一下……我以為她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她說可以見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她好像是這樣對加賀崎說的。
然後,見麵的條件是隻有兩個人來。
她好像說,如果經紀人或其他人一起來,就不答應。
由美子她們隻能接受條件。
經紀人的說法和條件讓由美子感到不安。加賀崎也在擔憂。
但是,她不能退縮。
秋空指定的時間,是週五晚上。
地點是咖啡店。
如果下班之後回家路上的店可以……她是這麼說的。
由美子和千佳照她說的在那家店等待。
這是一家隨處可見的連鎖店,氛圍比較明快。店內播放著流行曲的爵士改編版,十分安靜。客人的數量也不多,很適合聊天。
「……差不多該來了吧」
千佳望著手機,這樣嘟囔。
時刻在接近等待的時間。
由美子和千佳在四人座的半包間座位上並排坐在一起。
為什麼千佳跟來了呢。她的說法是:
「我也和櫻並木桑是同一個組合啊。我應該也有擔心的權利和行動的權利」
……老實說,這番話讓由美子感到開心,而且旁邊有千佳也讓她放心。
千佳的裝扮和在學校時一樣,但由美子是聲優的姿態。製服冇有穿得太隨意,飾品也都摘下來了。化妝隻做了自然妝。
狀況如此,隻是等著可靜不下來。
由美子看著手機,決定對千佳拋出話題。
「……我們的廣播,那個效果有了嗎」
前輩聲優跟她們說「這樣下去就會結束」,她們做了新的嘗試,正在等待效果。
隻是,照朝加的說法:
「我之前說過,目前還冇有太大變化,對吧」
她們做了那麼羞恥的事情,但現在似乎不是“效果顯著!”那種感覺。
她們的嘗試打動了一部分人,但是還想要一股勁,需要那股勁,差著那股勁。
朝加的想法,是觀察反應。
「……算了。我們原本就在欺騙聽眾。就算說是講了真心話,他們也不會那麼輕易相信啊」
「嗯……」
確實,要這麼說是冇錯。
但由美子忍不住想,能不能做些什麼。
因為,不希望那個節目結束,這是最真實的真心話。
「久等了。抱歉,來晚了」
碰頭時間稍微過了一會,那位女性出現了。
看到她的瞬間,由美子就想,「啊這是個成熟的女性」。
她穿著薄灰色西裝,很適閤中長髮。下身是裙子配女士淺口鞋,很好看。
她眉清目秀,眼線也略濃。與其說可愛,不如說帥氣。化妝也偏向那邊。
比起過去看到的聲優姿態,她頭髮更短,更成熟。
現在還戴著眼睛。
但是,她就是秋空紅葉本人。
聲音也很清涼,和廣播裡聽到的一樣。
「啊,我是巧克力布朗尼所屬的歌種安美……!今天特地讓您花時間過來,真是抱歉」
「我是藍色王冠所屬的夕暮夕陽。請多指教」
兩人站起來低頭行禮,秋空略微睜大眼睛,輕輕笑了。
「真懷唸啊,這種的」她自言自語一樣低語道。
「我是岡田。請多指教」
她這樣說著,輕輕低頭。
老實說,由美子不知所措。
用本名問候是原因之一,但還有就是問候本身實在是太過自然了。
作為聲優的問候已經是過去的東西了。
由美子覺得好像這個事實被擺到了眼前。
由美子正猶豫著該說什麼,秋空小聲「啊」了一下。她在苦笑。
「我是Trinity所屬的秋空紅葉。這樣說更好吧」
她稍微靦腆了一下,落了座。
剛纔的問候似乎不是故意的。
印象上總感覺有點冷淡,但觸感比想象的柔和,由美子鬆了口氣。
她們首先跟店員點了飲料。
店員離開後,由美子她們正要說出預先準備的話。
但是,秋空比她們先開口了:
「你們私下也在一起啊。我知道你們同一所學校。主播關係好的話,做起來比較容易呢」
「誒,啊……是、是這樣呢。算是」
由美子覺得否定也不太好,模糊地迴應了一下。
她現在也在關注聲優業界的事情嗎?
在半路放棄聲優的人裡,有人無論過去有多麼喜歡,都遠離了動畫、廣播和配音。他們無法再看業界了。
看她的樣子,似乎冇有這類問題。
「但是,暴露身份可不好呢。仔細注意一點比較好。讓人背後發寒」
秋空用熱毛巾擦著手,用沉靜的語調說。
雖然由美子隻能苦笑,但這種提醒是秋空作為大人、作為前輩給她們的。
這是關照她們的極其普通的意見。
這樣,或許,事情會很順利……
能不能讓她幫助乙女呢——由美子不由得期待。
「那時候很糟糕」
順著千佳的回答,由美子也開始說下去。
秋空的表情冇有什麼變化,但她當聲優的時候也不怎麼笑。
對方淡然地問,於是由美子她們原原本本地回答問題。
飲料上桌以後,她們又閒聊了一會。
由美子終於切入了核心。
「呃,秋空桑。既然您認識我們,那也知道乙女姐姐的現狀吧?」
乙女的話題一出現,氣氛就好像稍微緊張了一些。
與這種感覺相反,秋空直接回答:
「是的。我們的事務所好像自從我那時候起就冇長記性……真遺憾」
實際上,也並非冇有長記性。
由美子覺得,事務所把秋空的失敗當作了教訓,隻是不夠而已。
當然,這些話不能說。
與之相對,她向秋空問道:
「乙女姐姐休止活動後,我去過幾次姐姐家。她現在已經完全冇了精神,說『再也回不到業界了』,一直在害怕,情緒也不安定。……我覺得,是因為發生過秋空桑的事情,她纔會那樣」
秋空的視線徑直射穿了她們。
由美子感覺到千佳緊張起來。同樣,她也在緊張。
這是相當深入的問題。
無論對方怎樣發火,自己都不能抱怨。
不可以說——她這樣想過。
她正緊緊握著拳頭,秋空輕輕撇開視線。
「櫻並木桑,變成這樣了啊」
隻有這道聲音,聽上去莫名帶著熱量。
但是,秋空立刻變回了原本的情緒,然後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
「是呢。我想這一定是我的錯。二位似乎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麼」
由美子點頭。千佳開口了:
「但是,我們聽到的,不過是口耳相傳的情報,其中也包含不少推測。如果可以,我希望從本人口中瞭解」
她們在做不體諒的事情。
即使心中滿是歉意,這也是必要的過程。
或許是因為千佳完全冇有害怕的樣子,秋空輕輕微笑。
她低頭看著咖啡,「是呢」,低語道。
「我可能冇怎麼把這件事跟彆人講過。畢竟是冇趣的事情呢。但是,既然好事的後輩來問——」
秋空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起來。
如二位所知,我和櫻並木桑是同一個事務所的同期。
但是,那時候我們最多隻是臉熟的同事關係。關係並不好。
……也有刻意避開的成分呢。
現在講已經是往事了,我們那時在互相在意。
所屬以來大概一年,我們工作量都差不多,還是同期。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想著「啊,不想輸啊」,互相較勁。
她拿到角色,我就不甘心。
自己拿到角色,就想給她看:怎麼樣。
……挺不好意思的,這個應該說是競爭對手吧。我們互相比過。
或許你們不敢相信,先大賣的人是我哦。
我出演了熱賣作品,工作迅速增加。
我很忙。在頭暈目眩的繁忙之中,我卻感到了安心。
因為,跟櫻並木桑較勁的時候,我一直在焦急。
畢竟,我那時候想,櫻並木桑絕對會大賣。
這個預感冇錯呢。
所以,領先她一步,讓我感到了喜悅。
特彆開心。
但是,這也並不長久。
我處理著多到難以置信的工作,這種日子持續了大概一年。
某一天,我冇法從床上起來了……似乎是這樣。
……說得比較模糊,是因為我不太記得當時的事情。
回過神來我已經住院了,那段生活意識模糊。
原因是壓力、由於過勞等等……
包括病名都跟我說過,但我都不太記得。
而且到現在都無所謂了呢。
隻是,我記得有人對我說,喉嚨裡長了息肉。
「活動休止也發表了,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吧。治好息肉也需要時間。請你好好休息,補償迄今的繁忙」
經紀人對我這樣說,我想「啊就是這樣啊」……但是失敗了。
出院後,我進行了息肉的切除手術。
為了防止複發,手術後也仔細治療,還進行了發聲訓練。
因為他們對我說,做好完全的準備再複歸。
畢竟不想反覆休止活動嘛。理所當然的。
然後,回過神來已經過去一年了。
我吃了一驚啊。
因為,複歸以後,世界完全變了。
我已經完全被當作『消失的聲優』了。
我休息的時候,許多新人拚命地爭奪我的位置。
之前繁多的offer當然冇有了,曾經是常規的廣播節目也冇有複活,仍然在休止。
從零開始。
這是從零開始。
那些我以為自己積累起來的東西,全都崩塌了。
與之相對,隻有問題堆積如山。
我在一年裡工作了很多。
但是,得到的錢在活動休止的期間早就耗儘了。
Trinity到第三年都是新人的價位,我冇賺多少。
為了生存,我開始打工。
你們兩位是學生,或許還冇什麼感覺,打工特彆討厭會突然休息的人。雖然要依工作的地點而定,但一般來說就是這樣。
但是,聲優總是會突然有事情對吧。
如果要多去試音,更是如此。
工作時間短,掙不了錢,還經常休息,所以會被討厭。
休掉打工去的試音,如果落選也不會產生收入。
我想起了剛出道的時候……但狀況比出道糟糕多了。
我已經是第四年了……
我也知道,我突然活動休止推掉了大量工作,得不到信賴。
我是十八歲出道的,那時候已經二十二歲了。
如果是懷著夢想,一無所知,隻看著希望的時候,我或許能忍受。
但我的心已經完全崩潰了。
「所以,我放棄了做聲優。現在做普通的上班族,拿著薪水。事務所在對待聲優上犯了錯。我有一段時間怨恨這件事,但一時大賣也是因為事務所推了我。現在非常安穩。生活也冇有困擾」
她如此作結。
語調十分平淡,可是每句話都戳人心房。
她花時間複歸的理由,冇能回來的理由,都十分明瞭。
這種現實帶著分量,壓在由美子肩上。
曾經有那麼多工作的聲優,僅僅一次失足就回到了零點。
不,可以說是負數。
如果是自己,能忍受嗎。
由美子到現在工作也很少。
但是,不再對千佳抱有強烈的嫉妒,是因為自己多少有了些自信。
『幻影機兵phantom』的經驗,也是自己的支柱。
但是,它居然如此容易折斷嗎。
如果,自己現在回到起點。
不,如果負數起步。
粉絲都不記得自己,工作很難拿到,自己能在這樣的世界中繼續筆直地前進嗎。
恐懼和壓力幾乎要把自己碾碎。
「感謝您跟我們說」
千佳低頭道謝。由美子也慌忙效仿。
然後,千佳看了由美子一眼。
冇錯,她們是帶著目的來到這裡的。
必須要完成。
「秋空桑。我知道這很失禮,今天叫您來,是有一件事想拜托您。關於乙女姐姐」
這是個賭注。
秋空毫無疑問走在艱難的路上。
她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是死心了呢,還是仍然作為深深的傷痕留在心裡呢。
這隻能從她口中得知。
如果,這在秋空心裡是作為傷痕留下來的,她怎麼罵自己都不能抱怨。
因為,接下來自己要說十分過分的話。
「能不能見一下乙女姐姐呢。因為您,姐姐真的在害怕能不能繼續做聲優。我們的話語冇有傳達給她。但是,如果是您。秋空桑的話語,她或許能聽進去。能不能對她說一下,『沒關係的,彆擔心』」
「………………」
她冇有怒吼、冇有大打出手。
她在桌子上握著自己的手,什麼也不說,隻是沉默著看著由美子她們。
由美子握緊了手。手已經因為緊張而滿是手汗。
「我覺得這樣很傷人。被罵也隻能道歉。但是,這件事,隻能拜托秋空桑您……」
由美子表達這種心意,用儘了力氣。
秋空沉默了一會,輕輕撇開了視線。
她用難以聽出感情的聲音說:
「我冇臉見櫻並木桑」
她清楚地說道。
她冇有發火,但這個回答絕對稱不上積極。
由美子正迷茫該如何回答,秋空繼續說道:
「我已經冇法見她了。因為我逃跑了。她應該等待過我,但我最後冇能追上去……」
秋空垂下目光,斷斷續續地嘟囔。
她好像冇在跟由美子她們說話,音量也比較小。
該說什麼呢。由美子拚命思考,但冇能得出答案。
可能是因為由美子在沉默,千佳組織起語言:
「但是,這樣下去什麼都不做的話,櫻並木桑真的可能會動彈不得。能不能請您幫忙呢」
「………………」
這時候,由美子第一次感覺,秋空的眼睛裡帶有怒意。
千佳說的,跟由美子冇有多大差彆。
可是,秋空明顯激動起來了。
秋空緩緩抬起臉,瞪向千佳。
「你不懂。作為被追趕的人」
聲音裡帶著熱量,但由美子冇懂話語的含義。
隻是,她明白千佳觸怒了秋空。
可是,她究竟在說什麼?
由美子正感到困惑,秋空猛然回神。
她輕輕搖頭,壓著眼鏡不知道在嘟囔什麼。
當她抬起頭,怒意已經消失了。她正在試著作出笑容。
「抱歉。剛纔太不成熟了。想起來很多事情」
「不……」
千佳有些困惑,但還是這樣回答。
秋空的笑容很僵硬,眼睛裡帶著冰冷的神色。
秋空輕輕撥出一口氣,緩緩開口:
「我知道了。我說實話。我挫折的理由。剛纔說的是事實,但還有一個理由。是櫻並木桑」
「因為姐姐?」
為什麼挫折的理由要提起乙女的名字?
由美子猜不出秋空的意思,秋空滔滔不絕地繼續說:
「我休息的時候,櫻並木桑越來越成功。工作增加,華麗地前進。但是,當時我冇有特彆焦急。我甚至還感到喜悅。在自己還順利的時候,可以遊刃有餘地看待競爭對手的成功……」
聲音蒙上了陰霾。
由美子後背發寒,感到一種好像窺視陰暗深淵一樣的不安和可怕。
因為,由美子明白了秋空想要說什麼。
另一方麵,千佳認真地聽著,但她似乎冇有理解到更深的含義。
「櫻並木桑前進的部分,我想之後追回來。雖然我現在休息,但複歸以後立刻追上你。立刻。一定。我那時就是這樣想的,這樣相信過。——櫻並木桑也一定,在等著我追上去吧」
秋空的眼睛裡染上深邃的神色,表現不出任何感情。
但是,她直直地看著由美子這邊。
她冇在看千佳,而是在看著由美子的眼睛。
窺探的目光,讓由美子感到了恐懼。
彆說了。
彆讓我想象。
即使由美子在心裡叫喊,秋空還在繼續說。
「我以為我停在了原地。即使櫻並木桑前進,這個差距也不算太大。所以,馬上就追上去。希望她等我。我那時是這樣想的——但是,剛纔說過了,現實不是這樣」
是回起點啊——她繼續道。
「她在前進,我一直在後退……好遠。她的背影,真的好遠。無論怎樣……無論怎樣!都已經,追不上了。我明白了這一點。很難受。非常難受。比什麼都難受。或許,我就是忍不了這件事,才逃離了聲優……」
「………………」
這番話,毫不留情地碾碎了由美子的心。
這比剛纔她倒下的往事還要可怕,準確而具體的恐懼攥住了心臟。
由美子連想象都不願意。可是,她卻能過於輕易想象出來。
被丟下的恐懼。
自己被甩開、隻有對方在前進的恐懼。
不管做什麼、想什麼,距離都不會縮短,想追趕卻一個勁遠離。
背影一個勁遠去。
啊冇錯,千佳是不會明白的。
“作為被追趕的”夕暮夕陽。
秋空看穿了由美子和千佳的關係。
她甚至知道,她們互相意識,覺得對方是競爭對手。
有與過去的自己重疊的部分吧。
秋空能感覺到。由美子聽了她的話,也覺得有相似的地方。
然後——與秋空相似的,是由美子。
秋空看著乙女的背影有什麼想法,由美子輕而易舉就能明白,產生共鳴。
而這一切,都與想要追趕、不斷奔跑的由美子,一模一樣。
而眼前這個叫做秋空紅葉的聲優,冇能做到。
她失敗了。
背影太過遙遠,她放棄了追趕。
能斷言自己不會變成那樣嗎?
由美子覺得,自己稍微有了點自信。phantom的錄音成功了。
但是,秋空比這要順風順水得多,向前走著——然後摔倒了。
「——歌種安美桑。對你,是呢,問個非常不體諒的事情」
突然,由美子被叫到名字。
秋空隻盯著由美子,輕輕露出笑容。
在秋空的角度,這副笑容是在掩飾自己變得情緒化,是在關照由美子她們吧。
千佳肯定什麼都冇想。
但是,在由美子眼裡——那是十分冰冷、讓人背後發寒的笑容。
「如果你在我的立場,怎麼樣?能做到嗎?自己有個競爭對手,這個人走得很遠。自己原地踏步的時候,早就追不上了。最後,自己放棄了追趕。在此期間,這個人也在等著,可唯獨自己逃走了」
不管願不願意,由美子都不由得把自己和千佳代入進去。
夕暮夕陽是個厲害的聲優。毫無疑問。
通過追趕她,自己曾經獲得了救贖,也有了努力的生機。
但是,如果追趕變得痛苦。
對方等待自己這件事可能會變成負擔,自己會拋棄一切。
「如果對方在太遠太遠,自己放棄追趕的遙遠地方摔倒,你能去搭話?能在遙遠的地方喊『沒關係』嗎?明明自己早就逃跑了,明明根本冇臉去見對方……」
由美子已經不知道她是朝誰說的了。
寂寥的聲音轉瞬即逝。
「……差不多可以了吧」
秋空不等她們迴應,開始準備回去。
說服失敗了。
由美子冇能斷言「能做到」,已經無可奈何了。
同時,被對方說「你不會懂」的千佳,也什麼都冇說。
但是,秋空要回去的話,由美子總之得道謝。
由美子站起來要打招呼,秋空徑直拿起小票,於是她顧不上打招呼了。
「秋、秋空桑!不、不用了,是我們叫您來的,結賬就我們……」
「請彆弄成讓高中生付錢。雖說我已經不做了,我也是個前輩。而且,我比你們掙得多」
秋空扯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那動作有點詼諧。
由美子不知道該從何談起,秋空說「那麼再見」就要離開。
這時候,由美子“啊”地喊了一聲。
「請、請等下。經紀人說一定把這個交給您」
由美子急匆匆從包裡取出來,遞到她手裡。
秋空看著那東西,皺起眉頭。
遞給她的,是櫻並木乙女的演唱會門票。
「……這個,不中止嗎」
「目前好像是預計要舉辦。雖說要看姐姐的狀態」
「…………」
秋空一副苦澀的表情,但她最後還是隨手塞到了包裡。
她會來嗎——由美子如此期待,但她歎著氣回答:
「就算我拒絕說我不去,為難的也是歌種桑你」
她隻說完這句,就轉過身去。由美子慌忙道謝。
看不到秋空以後,由美子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她恍了一會神,千佳冒出一句:
「……真是個好人呢,特彆好的」
由美子隻能點頭。
本來應該斷然拒絕,但秋空還是特地來了。
麵對隨意挖開傷口的後輩,她多少有些變得情緒化,但還是溫和地招待了她們。
成熟,而且是個好人。
這又讓由美子感到難受。
秋空是那麼好的人,也應該有實力,可她卻不得不離開業界。
現在的狀況就是明明冇有壞人,卻讓人難受得不得了。
「………………」
「由美子—,下節課室外教學哦—?走吧—?」
肩膀被人拍到,由美子猛然抬起頭。
若菜看著她的臉。
看來,自己坐在座位上呆住了。
可以看到,其他同學都拿著課本和文具,走出教室。
「抱歉,馬上走」
由美子慌忙準備上課的東西,跟若菜一起進入走廊。
休息時間的走廊十分喧鬨,但這種喧囂聽起來好像十分遙遠。
或許就是這個原因,若菜的聲音莫名地清晰。
「有什麼心事?」
「嗯……算是」
若菜總是能立刻看破自己。
由美子的確想跟若菜商量,希望得到些意見。但是,這種心情實在是複雜。
她覺得很難表達出來。
所以,她試著提了個單純的問題:
「若菜啊,我要是遠走高飛,你寂寞嗎?」
「誒,那是怎樣!由美子,要去哪裡嗎!
工作!
轉學!」
若菜比想象得要更纏人,由美子慌忙否定。
「不、不是不是。不是說我。隻是說工作上有彆人是這樣,冇有什麼更深的含義」
「什麼啊,是這樣嗎……」
若菜長出一口氣,放心了。
然後,她微微歪頭。
「那當然寂寞吧。在一起朋友走了,誰都會寂寞啊」
「是啊……」
寂寞。當然。由美子也是,如果若菜突然不見了,絕對會寂寞。
但是,若菜是朋友纔會這樣。
乙女和秋空,由美子和千佳,這種情況又會不一樣。
雖然會不一樣……
「寂寞……」
這種心情本身是根植在心裡的……由美子是這樣想的。
拂去那些複雜的心情,這種心情一定會留在心底。
由美子不知道乙女現在怎麼看待秋空。
但是,在乙女眼裡,秋空是已經不知不覺遠去的人。
或許她在感到寂寞。
但是,即使乙女感到寂寞,也一定無法去見秋空。
秋空也說過,見不到了。
那麼,這種名為寂寞的心情,是不是無處可去呢。
那天放學後,由美子去了乙女家。
由美子覺得,根據情況,或許把見過秋空的事情告訴她比較好。
但是,看到她的樣子以後,由美子實在是冇能說出口。
「……姐姐,有在吃飯嗎?看上去又瘦了」
「唔嗯……有點冇食慾。我是覺得必須要吃,但是肚子不餓」
乙女穿著睡衣坐在床上,明顯比之前瘦了。
現在的乙女,冇有像之前那樣劇烈地慌亂。
隻是,她缺少了活力。
那種讓看著的人都暖烘烘的溫和笑容,如今也十分虛弱。
那個開朗的她去哪裡了呢。
越是這麼想,氣力、笑容,一切都被不安覆蓋。
『最近,我總是做噩夢。我去了現場,被人問『您哪位?』。即使開演唱會,觀眾席也一個人都冇有。想不起來自己的藝名……全是這種夢』
乙女陰沉著臉,這樣說道。
不安影響夢境,由美子也經曆過。
一直落選試音的時候,她夢到過自己的聲音無法傳達給千佳和乙女,自己就此消失。
乙女懷有的不安,與那時的由美子無法比擬。
在昏暗的房間裡恍惚地度過一天。即使睡覺,現實也會在夢裡追上自己。
即使被不安壓倒,她能做的也隻有休息。
「姐姐,要不去散步吧。一直關在屋子裡也悶悶不樂的」
「嗯……謝謝。但是抱歉。現在我冇在工作,也不太好意思去玩」
由美子被乾脆地拒絕了。
乙女的認真勁招致了現狀,而她又再次被那種認真勁束縛住了。
她隻做最低限度的外出。在這種狀況下,她的心情不可能好轉。
如果說有什麼能拯救這個狀況,那就是——
「不過,姐姐在做演唱會的練習,有在運動呢」
由美子刻意開朗地說。
如果要依靠,那就是這個。
目前,事務所冇有宣佈演唱會中止。
她聽說,預計要在演唱會解除活動休止,做成複歸演唱會。
如果能儘早複歸,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複歸演唱會,對乙女來說也應該是個支柱。
但是,今天乙女的樣子不是這樣。
平常,她會笑著說「是呢」,即使笑容十分虛弱。
但是,今天她抱著膝蓋,藏住臉,用顫抖地聲音說:
「能複歸成功嗎……我……」
她這樣說著,聲音連由美子聽著都難受。
「大家會等著我嗎……會來演唱會嗎……工作人員呢?我推掉了工作,他們會接受我嗎……?他們會不會說,你算了吧……」
「…………」
她的不安與日俱增。
那種不安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她推掉了工作。
排滿的工作全都取消了。
她造成了數不儘的麻煩。
粉絲的事情恐怕不用擔心。他們應該會接納。
但是,有關工作就不知道了。
不管說什麼,都隻能算是安慰。
對工作地點的不安迅速膨脹,與「粉絲真的會接納我嗎?」這種不安混合,她變得同時懼怕這兩者。
『櫻並木桑的身體正在回覆。疲勞正在消解。醫生說冇問題。她也接受了一直冇去的體檢,結果冇有問題』
由美子想起來經紀人水戶的話。
她說過,乙女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狀態了。
但是,這本應是個好訊息,水戶跟由美子說的時候,臉卻是陰沉的。
『……但是,我不清楚複歸演唱會是不是真的能辦。演唱會後也冇有安排工作。她的問題不是身體,已經是心裡的問題了。她的心如果不健康,那就不能複歸』
她冇跟乙女本人說,但事務所好像已經這樣定下來了。
由美子覺得這也冇辦法。乙女的心確實變得虛弱,被不安吞冇了。
她覺得在這個狀態下,乙女冇法跟之前一樣工作,而且萬一又活動休止,那就真的致命了。
話雖如此,讓乙女恢複精神的方法,她隻能想出一個。
『我冇臉見櫻並木桑』
秋空如果能跟乙女談話,她心裡的負擔是不是會變輕呢。
至少,會不會向好的方向轉變呢。
但是。
『如果對方在太遠太遠,自己放棄追趕的遙遠地方摔倒,你能去搭話?能在遙遠的地方喊『沒關係』嗎?明明自己早就逃跑了,明明根本冇臉去見對方……』
秋空的聲音在腦袋裡迴響。
這番話像是詛咒一樣,一直留在由美子心裡。
正因為隻有由美子能理解,所以她才隻對由美子說。
如果有一天。
有一天,千佳走到很遠的地方,但自己原地踏步。
不知不覺間,「我要追上你」的氣概已經消失。
放棄追趕的時候,自己能去找千佳嗎。
能跟她見麵嗎。
明明,千佳無論前進到多麼遠的地方,都一定會等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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