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
話說姑蘇府有一奇聞，說是某龍年龍月龍日龍時，姑蘇齊府誕下一子，當時可謂是突然霞光大放，百鳥齊鳴甚為壯觀。甚至驚動了當今皇帝，特彆派了法華寺的得道高僧前來，最終賞了好些珠寶金銀，讓齊府好好培養這個小子，而且這小子也確實厲害，據那齊府看門的小廝的鄰居的舅舅的小姨說，這齊府的小子無論說話，走路樣樣比彆人早上幾月，簡直就是神童。總之齊府這小子真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傳言呀，在姑蘇府上，一時間傳了很久。經年累月才漸漸消彌。
而此時曾經轟動一時的齊家小少爺正抓著一把魚飼料，對著一條肉嘟嘟的大紅鯉唸詩。齊家小少爺在過一段時間即將入學，最最捨不得的是自己三歲那年在西園寺求來的一尾大紅鯉。
這條大紅鯉魚可是大有來頭，那年夏日，齊家老太爺帶著隻有三歲的齊鳴羽來西園寺燒香，自己同主持多說了幾句話兒，手邊的乖孫兒就不見了蹤影。等到大夥兒找到的時候，齊家老太爺的大寶貝孫子正赤著腳，坐在池塘邊的樹蔭下，一個人對著池塘碎碎念，走進了一看，一尾小紅鯉一會兒嘬著小少爺的腳趾，一會兒又甩甩尾巴遊來遊去。小少爺則是一股腦兒把自己會的話兒，會唸的唐詩宋詞全都說了個遍，時不時還笑的開心，竟然一人一魚的聊天聊得開心。
這一小兒一紅鯉魚，其樂融融的畫麵。引的周圍一圈找的大汗小汗直冒，虛驚一場的大人們笑了起來。而後齊家老太爺帶著齊家小少爺離去時，難得乖巧的小少爺呼天搶地，隻要這一尾紅鯉魚。西園寺的住持倒也好說話，說是這一小兒與這一紅鯉魚有緣，便也贈得。於是三歲的齊鳴羽便得了一尾紅鯉魚，養在了自己院子的小池子裡。
小兒越長越高，小紅鯉魚也是越長越肥。
起先齊鳴羽每次經過小池子，紅鯉魚就會跟著遊；後來甚至會神乎其神的，似乎是監督起齊鳴羽背書。不知何時起，齊鳴羽總是站在池邊對著小紅鯉魚唸詩，隻要齊鳴羽背詩磕磕絆絆了，小紅鯉魚還會用尾巴甩水到齊鳴羽身上。齊老太爺知道了這個事兒，也是笑嗬嗬的說這紅鯉魚是齊鳴羽的一位夫子呢。
夜裡，齊鳴羽剛睡下不久，便遇上一個和他一樣，梳著總角，但矮上兩寸的娃兒。那娃兒一見到齊鳴羽便撲了上來，縮在略高的齊鳴羽懷裡，開始不要命的流眼淚，然後奶乎乎的說道“哥哥，哥哥，我是鯉鯉。我是鯉鯉。”
“離離？”齊鳴羽不解道。
“嗯嗯，就是池塘裡的紅鯉魚呀。”
“你就是池塘裡的紅鯉魚？”齊鳴羽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小娃兒。
“嗯嗯，哥哥昨日還背了《寒山寺》給我聽呢。你不記得了嗎？路接，嗯，路接，嗯，不信烏啼城外鐘”小娃兒憋了好久，終於憋了一句完整的詩句出來。
齊鳴羽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總角小娃兒，昨日他是在池塘邊背了寒山寺。可是他背的挺順的，不像這娃兒怎麼磕磕絆絆的。
總角小娃兒盯著齊鳴羽，看齊鳴羽冇有反應。頓時生氣道“哥哥壞。”眼淚又開始冒了出來。
“你真的是池塘裡的小紅鯉魚？”齊鳴羽其實是相信的，因為他總覺得這個總角小娃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而且那張肉嘟嘟的小臉和那小嘴兒，還有那蓮藕手臂確實像是自己喂的小肥魚。總之，齊鳴羽越看越覺得這個娃兒像的。
總角小娃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蠕動了一會“所言甚四。”
齊鳴羽笑了起來，看著眼角掛淚的鯉鯉道“你找我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哭？”
“哥哥要去唸書，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齊鳴羽笑了起來，“書院隻能帶書童，不能帶魚。”
“我可以作書童的。”肉嘟嘟的鯉鯉堅定道。
“鯉魚是冇有辦法做書童的。”齊鳴羽回答道。
“可以，可以，哥哥帶我去西園寺就可以。”
“為什麼？”
可是鯉鯉卻說不出是為什麼，隻是求著齊鳴羽要去西園寺。夢就這樣漸漸淡去，本以為第二日齊鳴羽不會記得那個夢，但是他卻記得清楚，而且一連做了兩三天這樣的夢。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齊老太爺可是被齊鳴羽纏的夠嗆。
齊鳴羽往日跟在夫子啟蒙，平日裡有些一板一眼的讀書人的樣子，但是也不過是七歲的孩子。
如今即將去求學，齊老太爺更是心有不捨，被纏的久了也就答應了自己孫子的要求。畢竟齊鳴羽確實是傳言中那神乎其神的龍年龍月龍日龍時出生，出生時有祥瑞之兆，並給齊府一家帶來富貴的寶貝孫子，況且這個孫子馬上要去學堂求學，再心肝寶貝也不是日日跟在身邊了，怎麼都得順著自己的寶貝肉疙瘩。
於是齊老太爺帶著孫子以及一條紅鯉魚去了西園寺。
當晚，齊鳴羽又遇到了鯉鯉，這回鯉鯉則是拉著齊鳴羽圍在西園寺的放生池跑，說是要去那裡玩。齊鳴羽問為什麼。鯉鯉隻是說要去，說是去了才能做哥哥的小書童。
第二日，齊鳴羽便帶著小紅鯉魚去了放生池，按照夢裡說的，將小紅鯉魚放入池中。起先在綠波盪漾的池中還能看見紅色的身影，再然後就啥也看不到了。齊鳴羽等了好久，都看到紅鯉魚的身影，十分著急，圍著池子亂跑。
就差脫了鞋下水到池子裡去撈魚了。幸好身旁的小廝拉住。結果等到日落依舊不見自己心愛的紅鯉魚回來。齊鳴羽哪怕早慧，也是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齊老太爺得知此事，哭笑不得，不得不匆匆彆了正在下棋的西園寺住持，到放生池邊安慰齊鳴羽，怕孩子太過傷心，於是由著孩子住在了西園寺的廂房，說是明天再等等小紅鯉魚，齊老太爺心中暗歎齊鳴羽孩童天真，魚入水中哪是那麼好找的呢？而且這放生池是通外河的，若真是遊走了，怕也是大河撈針，找不到的。
這疲憊不堪的夜裡，齊鳴羽在自己的夢裡到處尋找自己的小書童，肉嘟嘟的可愛弟弟。可是這一晚的夢裡註定什麼也冇有。
另一邊，西園寺的放生池裡。小紅鯉魚也在不停的遊來遊去，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的樣子。動作不似從前般氣定神閒，與其說是遊來遊去，不如說是折騰來折騰去。旁邊的癩頭黿看著紅鯉魚難受的樣子，歎口氣說：“這又是何必。”
小紅鯉魚聽到此話，更是一股氣的遊啊遊。
第二日，天矇矇亮，齊鳴羽睡著的廂房門被悄悄打開了一下，又合上。齊鳴羽正懊惱夢中怎麼也找不到鯉鯉的時候，身上濕噠噠的觸感越來越明顯。齊鳴羽一個激靈，以為自己尿床了。整個人坐了起來，低頭一看。身邊團著一個光屁股小孩。正和夢裡的鯉鯉一樣肉嘟嘟，還，還是濕噠噠的。
齊鳴羽立刻推了推身旁的小孩，小孩疲憊的睜開眼睛，糯糯的喊了句“哥哥”又合起眼睛繼續睡。齊鳴羽又驚又喜又怕。驚的是和夢裡人一模一樣的小孩真的出現在身旁，喜的是他喊哥哥，那就說明真的是那個叫鯉鯉的小孩，但是怕的是，這是什麼妖魔鬼怪的事情。齊鳴羽哪怕在夫子，家人心中算是神童，也參不透這個精怪的非常之事。
關鍵這個小孩子渾身濕噠噠的，就像是小紅鯉魚剛從水裡出來。齊鳴羽驚了一回，又迷迷糊糊的睡在了旁邊。
“啊~”一聲驚恐的叫聲，驚醒了床上兩個小娃兒。齊鳴羽立刻坐了起來。努力使自己清醒了過來。望向四周，仆從坐倒在床邊，驚恐的看著他們，在把視線拉近，昨夜那個肉糰子還是光身子團在自己身邊。現在正在迷迷糊糊的往他身邊蠕動著，還砸吧砸吧嘴巴，慢慢轉醒，看到齊鳴羽坐在那裡，也慢慢坐起來。糯糯的喊了一聲“哥哥”。
齊鳴羽看著赤條條的小孩。視線在小孩那三四層的肚皮上來來回回：“你是哪家小友？冒冒失失的到我床榻上。”
聽聞這句，光溜溜的“小友”眼眶瞬間蓄滿淚水“哥哥，我是鯉鯉呀。”
齊鳴羽聽到這話，自然心花怒放。終於等來了鯉鯉。可是小廝卻嚇得大叫了起來。
齊老太爺聽聞此事匆匆趕來，看到這種驚悚難定的事情又急急忙忙把西園寺的住持請來。你說齊老太爺不信那也不是，他自然是信，一來民間早有精怪的事情傳來傳去，隻是不在身旁發生，未有親眼所見。二來自家孫兒出生是那個陣仗，齊老太爺也總覺得是天上神仙下凡的。總之關於突然冒出來的孩子是紅鯉魚變來的，齊老太爺是信了九分，還有一分隻是需要有個人幫忙推一把，於是就去請西園寺住持。
西園寺住持正在講經，自然冇有這麼快而來。於是房間內三人心情各異的坐著。齊老太爺時不時打量一下剛穿上一副的小娃兒，真的肉，感覺像是自家孫兒投喂的那條紅鯉魚。齊鳴羽已經和這小娃兒說起了小話，非常高興。倒是這個肉嘟嘟的小孩，麵上開心，心裡有些苦，因為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