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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西 作品

第47章 朝堂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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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不能?”葉白榆語調平和,毫無恥意,倒顯得難以啟齒的王恒有違聖道。“王大人認為的不能,恰恰是陛下不得不為的無奈,一國之君擔著社稷之重,舉國安定,多歇一日就會多引來一日的猜測,他不得不拖著傷體臨朝聽政,一刻不敢懈怠。”“前日陛下的傷口開裂,若不在大殿上換了,叫旁人瞧見陛下傷體未愈,又作何猜想?”王恒實屬冇想到陛下的傷竟未愈,這幾日早朝上完全看不出來,不禁生出了幾分慚愧。但是,他依舊不能容忍一個女子在大殿上拋頭露麵,參政議政。“那陛下何不宣召醫官?”葉白榆接道:“王大人能保證太醫署裡的嘴都是嚴的嗎?能保證今日之事不會外泄嗎?”這一頂帽子扣下來非同小可,王恒慌張道:“臣絕非亂嚼舌根之人!”“王大人或許不是口風不嚴之人,但王大人耿直,一個不會說謊的耿直之人禁得住彆人試探嗎?”葉白榆隻差點破他屢次被沈霽當槍使。王恒頭上冒了汗,竟不知道如何反駁。葉白榆步步緊逼:“正直之人不屑藏,若不夠警惕圓滑,最易叫人看出本心,王大人,若我此時問你陛下聖體如何,你當如何回?”這……王恒當真在心裡猶豫了片刻,即便他知道該隱瞞,那燙嘴的假話也不能順利吐出來。“所以,王大人知道為何陛下不宣醫官了嗎?”葉白榆說完又轉向陛下垂首。蕭宸險些笑出聲,他成日叫王季禮氣得頭脹,總算有張嘴來替他出氣,連方纔的慾求不滿都抵消了。“臣慚愧!”王恒跪地叩首,“臣不該在不知內情時妄言,還請陛下責罰!但臣依舊不改方纔之言,女子不可在朝堂參政聽政,更不能當眾與陛下舉止親密,方纔若叫彆人看見,難免引來非議!”“孤允她在殿前伺候筆墨。”蕭宸不容置喙地懟了回去,“季禮讀聖賢書,更該寬和大度,對待女子不要那麼多偏見,若她有議政之才能,未嘗不能參政,本朝曾出過女侯,可見女子未必不能保家衛國,未必不如男子。”王恒慣於恪守成規,思想轉不過來,即便曾有那鳳毛麟角的女中豪傑,也不代表就能逆轉男女之道。且他認為陛下對這女子有情,難免不夠客觀。他正斟酌著辯論一二,卻聽陛下轉了話題:“季禮今日來是有何事?”實不相瞞,他今日來就是為著殿前這個魅主的女子。但方纔陛下話說到那份上,他已經不知道再說什麼。“臣……便是為著女史而來。”“哦?看來季禮冇來之前就已經知道阿榆在殿前伺候了?”蕭宸睨著他出汗的腦門。“臣不知!臣……隻是聽聞女史又來殿前伺候……”“哪裡聽聞的?”蕭宸的聲音輕緩,與方纔似乎冇什麼不同。王恒卻覺得脖頸涼颼颼的,似乎有一把無形的刀懸在他腦袋上,逼著他認清了自己的問題。他是聽同僚議論閒聊,才知葉白榆從養居所出來回了司藥司,繼續給陛下送藥不說,還在殿裡待了許久,分明是行勾引之事。但這些傳言隻是傳言,誰能保證真假?他隻憑著道聽途說就來尋陛下的不是,縱然訊息是真的,可也害了傳訊息的人。就如方纔那女子把他逼到了牆角的問題,辦壞事不是他的本意,但他最終卻壞了事。這問題何解?他生平第一次在聖賢道裡陷入了迷茫。“陛下。”馮堅在外請示道:“沈大人來了。”王恒忙道:“陛下,中書令恐有要事,臣去殿外候著。”“你答你的。”蕭宸冇放過他。王恒吞嚥了一口唾沫,“臣乃,道聽途說。”蕭宸笑:“哪個道上可以肆意議論禁內之事?”王恒以頭叩地,“臣萬死!”“誰說要你死了。”蕭宸的聲音越髮帶了笑意,“季禮上殿納諫,儘分內之事,何錯之有,孤隻打算處置跟你嚼舌根的人。”王大人渾身一哆嗦,那一直堅挺的脊梁竟有些直不起來了。“答不上來?”蕭宸擺手,“那就去殿外跪著想,何時有了答案何時進來回。”“臣遵命!”王恒跌跌撞撞爬起來正要滾蛋,忽聽葉白榆道:“王大人且慢。”蕭宸挑眉看她。葉白榆朝陛下頷首,請道:“陛下,如今天寒,王大人身子單薄,又是重傷才愈,在外跪久了恐不妥,不如就叫他在殿內候著,順便行監督之責,免得凡事要靠道聽途說。”王恒一時冇明白這女子的用意,這是叫他在殿前伺候,時刻監督她跟陛下?此女子如此坦蕩?蕭宸也冇全懂,她不讓王恒出去跪著,是怕王恒跪出個好歹來,過錯又落在她頭上,此其一。其二,留王恒在殿內監督,可以噁心一下沈霽,也免得再被他利用。但他認為應該還有一層,阿音的心思一向又巧又深,常常能走一步算數步,有些他能猜出來,有些他猜不出。把王恒放在身邊固然能噁心沈霽,但更多的是噁心他們,多少有些得不償失,這不是阿音的風格。“阿榆言之有理。”蕭宸賞了王恒座,“季禮就在旁聽政吧。”王恒忐忑不安地落了座,他人是坐下了,但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愣是找不著塊平地放下。“叫沈公進來。”隨後,沈霽進了殿,他餘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殿內坐著的王恒,又收回,朝上座拱手揖禮,“臣請陛下安。”蕭宸抬手免禮,“沈公這會兒來,可是有什麼事?”沈霽直身道:“豫州刺史被殺一案有了進展,臣層層下查,發現豫州數郡糧食短缺,百姓食不果腹,食人現象頻發,當地民怨四起,然雍城卻絲毫不聞!刺史冒死進京報災,一路險遭屠殺,不想最終還是冇能將訊息上達天聽。”蕭宸越聽神情越陰沉,“刺史被殺這麼久,怎麼才查出來?”沈霽道:“案子一直壓在京兆郡,臣得到的迴應是凶手在雍城勢力不容小覷,狡兔三窟,根本抓不著,如今看來,是有人通過徐有道的手壓下了此案。”“沈公可有眉目?”“臣認為戶部職責有失。”沈霽道,“豫州接連幾年報缺糧,加上軍中所需,每年全國的糧食一半都要流去豫州,戶部管糧食出納,這樣大的糧食流出,卻不能保證如數發放到百姓手中,此為失責一。其二,戶部管賦稅,陛下三年減豫州田稅,但據臣所知,百姓所繳納的稅一擔也未少。”“臣原以為地方官有貪汙欺壓之象,然糧食最短缺的幾個郡,郡守家中或缺糧,或被洗劫一空,州刺史也常開倉放糧,家中勉強有食果腹,倒是南征軍中糧食充足。”蕭宸挑眉,“沈公的意思是,糧食被南征軍扣了?”沈霽道:“臣無權插手軍中之事,故隻是懷疑,暫無實證。”蕭宸聽出來了,沈霽想插手軍權。他側目看看葉白榆,恰逢她抬眸,對視之下,兩人心照不宣地達成了某種默契。他又轉回視線,道:“孤既然允你全權查案,便給你插手軍中的權利。”自太尉一職被削了實權,黎國的軍權就一直在蕭宸手裡,文臣更是不得插手。沈霽自詡磊落,便是有此心也不能立時就應了,正待推辭一二,忽聽殿側王大人道:“臣以為不妥!”沈霽眉心一皺,這愣頭青真是壞事。葉白榆故意留下王恒,就是讓他壞沈霽的事。諫官隻督天子言行決策,雖冇什麼不對,但對天子而言卻是個麻煩。因為天子往往不隻遵一道,行事不能一概而論,而諫官卻隻用一套法則去衡量,對某些受聖賢之道約束的天子而言,或許是一麵自醒的鏡子,但對蕭宸這種隻遵循己道的人,就會成為絆腳石。沈霽提拔王恒就是為掣肘陛下,以防止陛下行事過於自我,而損了士族利益。方纔依著蕭宸的脾氣,斷不可能讓沈霽插手進軍中。不讓沈霽插手他便會想儘辦法讓這案子查不下去,從而逼著蕭宸不得不放權。或是乾脆製造一起冤案,到時過錯全推給蕭宸,還能讓蕭宸做實專權霸權之名。而葉白榆方纔那一眼,就是讓蕭宸順了沈霽的意願放權。如此,蕭宸便是有違文臣不得插手軍權的祖製,最先坐不住的必然是諫官。此時諫官來駁陛下之意,就是等於駁了沈霽。於是,原本在陛下與諫官之間的矛盾就轉移到了諫官與沈霽身上。此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蕭宸看著身邊的人,難以抑製眼中的欣賞。他一直認為,阿音有掌天下之才乾,不輸任何一個男子,若她願意,他很想與她共掌天下,可惜,她的心不在他這裡,更不在北黎。“季禮認為如何不妥?”王恒起身道:“聖祖有訓,宦臣不得乾政,文臣武將各司其職,以防越權篡權,成一家之獨大。”這話活活給沈霽噎出了內傷。事實上,沈霽就在朝一家獨大的路上走。他把控朝局,文臣武將皆有人脈。文臣不提,滿朝一半都是他的人,在軍中,他原先與姚家交好,互為利益,伯遠侯如今軍功赫赫,未必冇有沈霽的功勞。可惜伯遠侯心思野,撈夠了好處就想越過沈家一家獨大。因此,葉白榆推斷沈霽要放棄姚家,轉而與葉家合作。那麼順理成章的,葉鎮澤賣女,就是為了軍功。蕭宸還在裝模作樣與王恒理論:“事急從權,季禮何必墨守成規?”王恒從頭到腳就是個墨守成規的人,越不讓他守他就越急赤白臉與人辯,一番祖宗規製,前車之鑒砸下來,直砸得沈霽眼冒黑星,氣海翻滾。最後蕭宸妥協道:“也罷,孤便叫隋末代孤之權與沈公配合,沈公意下如何?”沈霽還能意下如何,隻能吃了這啞巴虧,誰讓他找來王恒這個讀書讀傻了的愣頭青。“陛下,不知隋統領那邊可有白虎幫的訊息?”沈霽又道,“那白虎幫乾係重大,有可能知曉朝中是誰要暗中除掉豫州刺史,若能尋得線索,案子就好查了。”蕭宸也為此事發愁,以玄羽衛之能,將雍城掀了個底朝天竟冇能抓到一個。“不曾。”沈霽道:“聽聞那日有一來路不明的男子救走了白虎幫幫主,若是民間找不到,或許可以從官家世家裡尋,說不定背靠了那棵大樹,得了庇護。”蕭宸又看了葉白榆一眼,他隱約懷疑此人與她有關,可就是無法從她身上獲取一點線索。“阿榆以為如何?”他忽然叫葉白榆發表意見,殿中另外二人同時一愣,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葉白榆。王恒道:“陛下,宮人蔘政實為不妥!”“季禮在這裡守著,能有何不妥?”蕭宸道,“發表意見而已,孤自有決斷,難道季禮認為孤是那等偏聽偏信的君主?”“臣不敢,隻是臣……”“季禮,”沈霽插嘴打斷,“理不分貴賤,若宮人言之有理,未嘗不可參考,我等食君之祿者查了這麼長時間,不是也冇進展嗎?說不定就在女史這裡獲得突破呢?”把葉白榆捧這麼高,若她冇點真知灼見,以後便冇理冇臉杵在這大殿中,那麼蕭宸對她的縱容寵幸也就成了一種昏聵。若她高談闊論,又會被群臣忌憚,一樣冇什麼好下場。這老狐狸,真是逮著機會就算計人。葉白榆垂首道:“沈公思慮周全,我冇什麼好補充的,方纔沈公說豫州饑荒,戶部或有責,時任戶部尚書的是韓大人,韓葉兩家有姻親,不妨就先從韓葉兩家查起。”沈霽與蕭宸雙雙一怔。沈霽明擺著為難這小娘子,但她卻極為聰明地與他站在了同一立場。朝韓家下手,他無話可說。而蕭宸疑心那人是她那小仆,小仆被玄羽衛圍追堵截,或許會尋求葉梁文的幫助。他隻是試探,冇想到她竟直接把葉家攤開了讓他查。一句恭敬的,順勢而為的話堵了兩個人的嘴。在這一刻,貌合神離的君臣二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明帝末年的諸王混戰,心底同時升起了一股不明來由的寒意。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那場幾乎翻天覆地的的混戰,是否也起於某時某地的一句看似恭敬的讓人冇有防備的話呢?而一手掀起風浪的葉白榆心此時中也充滿忐忑,因為她覺得,霍淵此刻大概就在葉梁文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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