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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池 作品

第三十一章 我背後有高人

    

今天上午趙駿總算是見到了他的學生,上了第一堂課,中午在村長和支書的帶領下,在村子裡溜達了一圈,還跟幾個村民聊了聊宋朝茶法。

對於村民們的求學好問之心趙駿向來都是不吝賜教,這是為了彰顯他的學問。

畢竟現在尼尼村小學就他一個支教老師,未來兩年大概率要在這村子裡當校長,如果學問不能深厚到讓所有村民都敬佩,那還怎麼在村子裡教書育人呢?

所以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下午除了晏殊留在後苑繼續照顧趙駿以外,其餘人都各自回去。有些是回去處理政務,有些則回去商量一些事情。

範仲淹坐著轎子離開了皇宮,向著自己位於外城梁門大觀巷範府宅邸而去。

出了皇宮,就到了汴梁內城。

北宋自澶州之戰後承平已三十餘年,雖然國內有些許動盪,但經濟繁榮,文化昌盛,汴梁更是人口一百餘萬,坊市相連,街道鱗次櫛比,城內湖泊三座,河流六條,拱橋船隻不計其數。

街道上人來人往,兩側坊前擺攤的,走街串巷的,來往商賈、百姓、販夫、走卒成群,甚至還能看到異域風情,遼人、大理人、吐蕃人、回鶻人、大食人、波斯人等等。

根據史料以及出土記載,北宋時期汴梁總人口在一百五十萬以上,其中外國人的數量非常多,比如波斯人,後世稱為猶太人,據說就已經達到了十萬之眾。

沿途街道繁華無比,招牌林立,人山人海,各種各樣的叫賣聲音不絕於耳,五湖四海的人們穿梭於鬨市之間,構築了一副盛世景象。

“炊餅,新鮮的炊餅。”

“涼餅咯,來吃涼餅咯,還有混沌勒。”

“官人,西域來的香料,看看吧。還有香熏球,掛在身上香噴噴。”

範仲淹的轎子穿過形形色色的人群,走過數座城門、拱橋、河流,抵達了大觀巷,城外的巷子幽靜許多,範府門口站著奴仆正在街口觀望。

“家君回來了。”

有奴仆看到範仲淹的轎子,便急急忙忙迎了過去。

範仲淹的轎子還冇到近前,抬轎子的轎伕就跟他說道:“家君,大管家過來了。”

“嗯。”

範仲淹點點頭。

那管家匆匆過來,轎子也冇有停,在轎簾外向他稟報道:“家君,剛纔富大官人過來,得知家君不在府上,便回去了,走時叮囑小人,讓小人在街口等家君,家君回來第一時間想他通稟。”

“哦?彥國回來了嗎?

範仲淹正在轎子裡看書,聽到這事立即放下手中的書卷,對管家說道:“你派人去永叔、彥國他們府上,讓他們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跟他們商議。”

“是,家君。”

管家先迎著範仲淹進府,然後招呼過來另外幾個仆人,急匆匆出了府邸去報信去了。

現在京城上下誰不知道範希文正在和當朝宰相呂夷簡鬥法?

前段時間範希文被一擼到底,從高高在上的開封府尹變成了小小的秘書少監,一時間破鼓萬人捶,不少人紛紛上書彈劾老範。

結果就在大家以為呂黨要大獲全勝的時候,眨眼間呂黨下層中堅力量就遭到了清洗。

這場風雲變色得太快,以至於讓百官都反應不過來。

如今範黨一員大將富弼又殺了回來,所有人都知道,雙方恐怕又要開始黨爭。

因此有不少人在關注著富弼的動向。

很快範府的奴仆人就各自分頭行動,去範黨的幾名重要人員府邸邀請他們去了。

而範仲淹回到家後就先去了後院,沐浴更衣一番,等到他洗乾淨身上的風塵,這才徑直到了中廳,令人點起了一個小爐,上麵煮著沸水,然後自己開始泡茶。

從唐到宋,茶葉漸漸風靡,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無不喜愛品茗一道,茶與柴米油鹽醬醋一樣,自此也成為百姓生活必需品之一。

等過了差不多兩刻多鐘的樣子,急性子的歐陽修就已經先到,人還未現聲音就已經傳來,“希文,哈哈哈哈,真是痛快啊。”

歐陽修大喇喇進來,徑直走到範仲淹的桌案前,抄起一杯滾燙熱茶,範仲淹未來得及阻止,他就仰頭飲了一口。

“呸,好燙。”

歐陽修吐了一下舌頭,將杯子扔在桌上,興高采烈地說道:“痛快啊,這幾天我走路都精神了許多。”

範仲淹無奈道:“好了,永叔,你先坐下,等彥國他們來了再說。”

“永叔什麼事兒這麼高興啊。”

門外又接連進來幾個人,自然就是餘靖、尹洙、蔡襄等人,其中有個三十上下,麵容清瘦的男子大步進來,雷厲風行。

“你們來了。”

歐陽修看到眾人,又看到那清瘦男子,大笑道:“彥國,你總算是回來了。”

那人正是富弼。

範黨的年齡其實都不大,他們普遍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之所以以範仲淹為首,是因為範仲淹年齡和官職都是最大,在朝堂的地位也比較舉足輕重。

但這並不代表範黨全都唯範仲淹馬首是瞻,隻能說他們與範仲淹是好朋友的關係,有一舉改革大宋各種弊端的宏願。

因此簡單來說,所謂的範黨其實是一群朝堂上有銳意改革之誌的年輕中層官員。

未來仁宗中後期,他們也成為仁宗一朝的宰輔中堅力量。

富弼進來後冇有理會歐陽修,而是向坐在主位上的範仲淹拱手說道:“希文公。”

“嗯。”

範仲淹點點頭道:“坐吧。”

眾人各自坐好。

歐陽修又是第一個說話道:“希文公,咱們這次大勝,就連諫院都拿到了手裡。下一步,就由諫院群起上書彈劾呂夷簡,看他下不下來!”

“嗯,彥國現在知諫院,執掌諫官,我們正好可以用來攻擊宰相!”

蔡襄也說道。

“會不會太冒失了些?官家隻是讓希文清掃了一些呂黨中下級官員,呂夷簡、宋綬地位穩如泰山,顯然官家並不希望他們被罷相。”

餘靖遲疑道:“若是我們執意繼續彈劾呂夷簡,怕是會引得官家震怒啊。”

“怕什麼。”

歐陽修向來都是膽大包天,當即說道:“就是因為官家太顧念舊情,才讓呂夷簡這廝專橫朝政,此人已為權相,李斯趙高不過如此,若是不能罷相,大宋國家危在旦夕!”

“嗯,有道理。而且誰不知道彥國與我們同氣連枝,官家讓彥國執掌諫院,很有可能就是想利用我們來牽製呂夷簡,隻是因為呂夷簡畢竟是老臣,”

尹洙也說道:“彥國,過些日子,你就馬上彈劾呂夷簡吧。”

眾人都看向富弼,現在富弼也已經成長為打垮呂黨舉足輕重的重要力量了。

曆史上範呂這場黨爭持續了數月,最終以範仲淹、餘靖、尹洙、歐陽修、蔡襄等人被貶出汴梁,呂夷簡獲得大勝作為結束。

但現在卻與曆史上完全不同。

因為這一次範黨並未遭到清洗,反而呂黨中下層的諫官力量得到了毀滅性打擊,在朝堂上的話語權減少了許多。

最重要的是宋代諫院十分特殊,這個機構屬於輿論機關,負責在朝廷中蒐集建議和評論。

當時在朝廷中設立諫官和禦史,通稱台諫。禦史負責組織各種官員收集民間的意見;諫官議論施政的得失,供皇帝參考,有時還可糾正皇帝的錯誤。

宋承唐製,但宋與唐的諫官製度卻有所不同。唐代諫官屬門下省,即由宰相負責統轄,是宰相的喉舌,所以唐代諫官成為相權的力量。

而宋代朝廷把諫官分為左右諫議大夫、左右司諫、左右正言,設立諫院,諫官再不屬宰相管理和薦舉,由皇帝直接親擢。

這造成諫院權限很大,對朝廷百官的任用及各種政事都可討論,提出意見,規諫朝政缺失。

諫官在諫院有知無不言、言無非罪的風氣,常常和宰相的意見相左,自此諫院成為皇帝監督朝廷官員的重要工具。

如今富弼被調回汴梁,知諫院,就屬於執掌諫院,雖然加上他開封府推官的職務,也就是個從六品級彆,可諫官素來職小權大,與明朝給事中一樣都有不小的能量。

把範黨一名大將調到諫院這個重要的位置,眾人猜測,官家顯然是有意鉗製相權的打算,所以決定立即起事,利用富弼的能量開始對呂夷簡展開攻擊。

但聽到眾人的話,富弼並未立即做出迴應,而是看向範仲淹道:“範公,你以為呢?”

範仲淹沉吟片刻,反問道:“彥國,你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官家這次舉動很奇怪。”

富弼說道:“雖然看似裁撤了不少呂夷簡的門生故吏,但皆是中下層,如侍禦史韓瀆、諫官高若訥、劉介等,並未損傷根基。而且即便裁撤的台諫官員,充任者除了我以外,其餘上任者並不與我們交好,這可不像官家要對呂夷簡動手的跡象。”

“好像也是。”

被富弼提醒,餘靖皺起眉頭道:“若官家真想讓呂夷簡罷相,我等皆可以入禦史台、諫官院,到時候群起而攻,即便呂夷簡臉皮再厚也該自己罷相了,怎麼就彥國回來了?”

範仲淹輕笑著搖搖頭:“這並不奇怪,官家向來都是這左右搖擺的性子,若非......”

歐陽修納悶道:“若非什麼?”

“冇什麼。”

範仲淹擺擺手。

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趙駿的話,他現在已經被貶去饒州了。

那位官家一直都是那麼舉棋不定。

趙駿說過,曆史上範呂之爭持續了數月,官家拿不定主意,但最後還是呂夷簡在官家心裡的地位高一籌,讓範黨被貶出京師。

而如今趙駿的出現,讓官家意識到自己很重要,也就是說他範仲淹在官家心裡的地位被提高了許多。

正因如此,官家纔想著一碗水端平,既不大規模罷黜範黨,也不直接裁撤掉呂夷簡,而是隻針對呂黨的中下級基層,又把富弼提回來,算是安撫範仲淹的情緒。

但問題在於範仲淹心裡呂夷簡就是個禍國殃民的權相,雙方無論是在利益還是立場上都不相同,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讓範仲淹就此罷休?

所以這鬥法還得繼續。

富弼說道:“官家搖擺不定,顯然不願意罷黜呂夷簡,縱使上書彈劾,也不一定有用。”

歐陽修急吼吼地道:“我就不信那呂夷簡臉皮這麼厚,一直被彈劾還好意思再待在相位上不挪窩。”

“永叔,你彆這麼急躁,你這樣的性子將來會吃大虧的。”

範仲淹皺眉道:“現在若是逼著官家做抉擇,我們不一定能討得了好,必須謀定而後動。”

“希文有什麼主意?”

蔡襄問道。

“你們忘記了。”

範仲淹環顧四周,微微一笑:“我背後,有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