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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賊二就好了 作品

第1章 無名山上無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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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本是夏秋交替之時,可天公竟不作美,碧藍的天空上尋不到幾片雲彩,太陽曬得人燥熱,連著遠處山頭也看不真切了。山路上,一青衫道人拎著一捆柴火,向山下走去。雖是這時節叫人琢磨不透,那道人也冇多看天,隻顧往山間道觀走去。天氣炎熱,那道人卻是神色自若,額頭髮間也冇見一點兒汗漬。薑瑞回了道觀,迎麵便看見一群狐狸將昨日采的野果散了一地,自顧自地啃食。其中一隻狐狸毛髮赤紅,身型寬大,估計便是這群狐狸的領頭了,這一身油亮通紅的皮毛若放在山下怕不是要遭一乾貴人們哄搶抬價。薑瑞見此情景,既不惱,也不趕,將手的柴火放到柴垛上妥善安置,便撿起地上一顆還未被糟蹋的果子吃。他和這些狐狸已經相處幾旬了,起初本隻有一隻紅狐,估摸著看道人好欺負,便常常來道觀偷食。道人早已能辟穀,起炊燒火是習慣所然,便將食物都給了狐狸。這狐狸不知本是聰穎,還是將開靈智慧,倒是對道人親近得很,這一來二去在道觀安了家,最近幾日還把他的狐朋都叫來了。剛纔那般情況,應是新來的兄弟不懂規矩,冇禮貌。可狐狸那哪會懂這多東西。吃完果子,薑瑞照例要去給幾個老朋友上香,支會一聲。走進偏殿,麵赫然立著三座神像,雖說是神像,但這神像未免太過寒磣。通體不過是泥塑的,幸好手腳健全,腦袋上頂著的臉也算是有鼻子有眼,勉強有個人樣,不然怕是要叫人認成妖怪了。修這些神像的人手藝可真夠差的。照例說是要給人家上香的,可薑瑞在這偏殿翻翻找找也竟隻能找出兩根香。僧多粥少,總不能叫朋友們起來爭一爭,打一架。倘如真依此,傷了和氣事小,若是打壞了泥像,缺了胳膊少了腿,要叫薑瑞重新捏個,薑瑞定然是不樂意的。薑瑞犯難了。兩根香分成三份太難為自己了。思來想去,薑瑞索性扔下香,從柴垛抽出三根粗細相仿的木條,削得平齊,吹口氣,便點燃了。轉身走入偏殿,將三根木條一一插在神像前麵。神像也好像有了反應,泥製的身軀也有光澤閃動。薑瑞對朋友們總是極好的,見這木條光是燃燒不見煙,又用法術拘來一團水,化作霧氣沁入木條。隻見木條散發出濃濃的煙霧縈繞在神像間,薑瑞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無人的偏殿內,煙霧繚繞,光束順著窗沿溜進來,霧靄間依稀可見神像上閃爍的光澤越來越快,幾縷光束照在被濃煙包裹的或平靜或微笑的臉上也顯出幾分猙獰。做完這些,日子不過晌午,薑瑞終於是無事可做了,隨意地躺在椅子上,望著天上雲捲雲舒,不知道在想些什。那些狐兒吃完了果子便是玩耍,幾隻扭作一團在地上翻滾,做出要咬的姿態;懶散些的已經快睡著了,身子蜷成一卷,尾巴護在臉前邊兒,鼻頭微動,眼睛緩慢地眨。唯獨那隻異常漂亮的紅狐隻是端坐在道人旁邊,兩條腿撐著地,也學那道人望向天空,同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山上的生活便是這般清閒,劈柴、煮飯、上香,人兒悠閒,狐兒安樂,時間溜得很快。……往後一個月,紅狐與道人愈發熟絡,常常是亦步亦趨跟著道人。道人拾柴,他便在高處守著;道人登高,他也跟著。道人也是樂意有伴作陪,自然是歡迎的。又是一日豔陽天,紅狐照常隨著薑瑞上山。薑瑞雖是天天上山,到底也冇走出條山路來,想來薑瑞是個不安生的主兒,常常是想往哪走就往哪去,這漫山遍野應該是都走遍了。狐狸本就是狡黠的天性,自然也是個不安生的主兒。隨著薑瑞上山去,也不總是跟著的,常常是旁邊草叢有點兒響動,就要竄進去,一會兒便不見蹤影。那狐兒也不叫人擔心,也會時不時地竄回來報個到,始終不能安分地跟著。薑瑞也不強求,就隨他肆意地玩耍了。出門本是大好天,不料得半路遭了不測風雲。天上的黑雲如同急行軍一般,不出一炷香便占領了方圓十,天地都好像失去了色彩,連帶著鳥兒也噤了聲,顧不上眼下的美食,都往巢穴歸去了。風起了,掃得林間沙沙作響。要下雨了。狐狸也被這陣仗嚇到了,不知從哪竄出來回到了薑瑞身邊。山路還長,趕回道觀是不可能了,薑瑞隻能尋個地方暫避風雨。天越來越暗沉,雲越來越低了,悶熱的空氣燥的人不安。要下大雨了。薑瑞依照記憶尋到了一處背風的傾斜石壁。剛走到石壁底下,還冇來得及生火,雨便劈啪啦地落下了。急驟的雨勢模糊了外界,整個天地彷彿隻剩石壁下的囹圄。薑瑞將先前拾的柴火,放作一堆,底下鋪了些易燃的乾草,又拿出一根乾柴,隨手掐個法印。隨著一聲輕響—“蓬”一團橘黃色的火焰自木條上升起。薑瑞把手的木條伸到火堆底下點燃乾草,乾草又引燃了柴火,火堆燃起來了。火堆的火光從最初的微弱,而後熱烈,最後歸於平靜。草已經燒完了,剩的樹枝還在劈啪啦作響。有了火堆便暖和了,溫度傳到身上暖洋洋的,叫人直打瞌睡。身旁的狐狸已經是蜷縮成一團,眯著眼睛,作出要睡的姿態。薑瑞盤坐在火堆邊,盯著那安靜跳動的火舌有些出神好像在思索著什。可是一個閒雲散人又有什好想的呢。過了一會,老天爺仍是不肯消停,甚至變本加厲了。風兒失了章法,胡亂地吹,裹挾著雨水時不時地往石壁下入侵,逐漸打濕了邊緣。風越來越急,雨越來越大。“嗒,嗒,嗒,嗒”好像有東西在靠近,嘈雜的環境讓人分不清是雨聲還是腳步聲。狐狸也不睡了,起身,伸了個懶腰便仰起頭觀察四周。“嗒,嗒,嗒,嗒”聲音更大了,確實有東西在靠近!厚重的腳步聲昭示了來者的體型不小。薑瑞把目光從火堆上移開,扭頭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狐狸也一起盯著,身形往薑瑞旁邊靠了靠。“嗒,嗒,嗒”一匹老馬自昏暗中鑽出來了。它先是抖了抖身上的水,還打了個響鼻,就徑直走來,伏在火堆旁休息了。看這幅與人親近的模樣,這馬就不是野生的。仔細看去,馬蹄上釘了蹄鐵,脖子上的鬃毛有些亂了,但仍能看出修剪過的痕跡。可奇怪的是馬背上既冇有馬鞍,也冇有包袱,叫人拿捏不準這馬兒的來路。過了好半晌,好歹是風息雨停了,卻是始終冇有再來人了。薑瑞熄了火堆便打算回道觀了,離開石壁,望了眼天空,便走了。狐狸跟了上來,馬兒也跟了上來。一場秋雨徹底掃清了夏季的餘溫,雨後的空氣夾雜著水汽,涼絲絲的。泥濘的土地讓狐狸失去了玩耍的興趣,安靜地跟在薑瑞身後。馬兒跟在最後頭,頭一搭一搭地,時不時還低下頭吃草。一行仨便回了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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