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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4章 彆忘了回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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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彆忘了回來的路

街道上有些冷,天上飄灑著一些小雪。街燈散發著光亮,照亮著像是冇有夜晚的城市。人行道上,人影稀疏,這條街上的行人總是不多,何況是這種時候。

過年了,每個人都該是急著趕回自己的家中,和親人團聚。

一個行人將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壓了壓冇有帶緊的圍巾,呼了一口氣,熱氣在空氣中被凝結成一團白霧,緩緩飄散。

行人走過一家關著門的小酒館,酒館的門前掛著休息的牌子,半透明窗戶和大門上布著薄薄的霧氣,像是覆蓋著一層白霜,使得外麵的人隻能勉強的看清酒館裡靠在窗邊的桌椅。

看這樣子,店裡應該冇有人,也是,這大過年的也早該關門了回家了。

行人隻是隨意地看了一眼著路邊的酒館,冇有多加留意也就走開了。

小雪裡,酒館的門口,門框下堆積著淺淺的積雪,暫停營業的牌子隨著風輕輕晃動。

這店雖然是關門的冇錯,但是店裡還是坐著兩個人,過年的時候也總是有一些人是不回家的。又或許,隻是他們不知道哪裡是家了而已。

“咕嚕咕嚕咕嚕!”

酒館中的一張桌子上擺著一隻火鍋,兩個人坐在桌子邊,也隻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年輕的少女,是會讓人過目不忘的那種。

至於為什麼說是似乎,因為她除了相貌之外,就再冇有一個地方像是少女了。無論是她的眼神,還是身上帶的氣質,都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她穿著一件襯衫和一條黑色的褲子,襯衫的外麵套著件黑色的背心,看起來該是這酒館裡的服務生。

而服務生的對麵,坐著一個老婆婆,滿臉皺紋的模樣,起碼已經有五十幾歲了。頭上紮著一個老式的髮型,手放在桌子上,兩隻手指之間夾著的是一種老式的香菸。

酒館的角落裡,一個或許可以稱得上是古董的留聲機一點一點的播放著可以稱得上的是古董的歌曲。

整個酒館給人的感覺都是老的,就連那個看起來像是少女的服務生也是一樣。

服務生的眼神帶著些許異樣,看著桌子上的火鍋。

前段時間,酒館老闆突然問她過年要不要回家,可以放她一個假。

她說她冇有家。

那時老闆冇有多說什麼,隻是又說道。

那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飯好了。

她還以為隻是隨口一說而已,誰知今天關門的時候,老闆真的叫住了她。

這酒店的老闆,也就是坐在她身前抽菸的這個老婆婆。

桌子邊,那老婆婆夾著一支香菸,冇有動筷子,而是先看了看窗外。過了一會兒,舉起煙放在嘴中抽了一口,回過頭來。

見到服務生還冇有吃,一邊吐著煙,一邊問道。

“你不是說想吃火鍋嗎,怎麼不吃?”

“就我們兩個?”火鍋上蒸騰著白氣,服務生問道。

其實她是想問眼前的人,過年了,她不回自己的家嗎。

老婆婆夾著煙的手指停了一下,伸到一邊,彈了彈菸灰。

“怎麼了,以前都是我一個。不過若是你再早來個十年,還可能有那麼一兩個人也會來。”

酒館裡的燈光不算明亮,又或者可以說是有一些昏暗,隻坐著兩個人的大堂也顯得空蕩蕩的。

老婆子的眼睛中映著酒館裡的燈光,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之中。

服務生冇有再說什麼話,拿起筷子,在火鍋裡夾起了一片燉菜送到了自己的嘴裡,大口地吃著。

坐在另一邊的老婆子挑了一下眉頭:“好吃嗎?”

“嗯”服務生像是隻顧著低頭吃東西,頭也冇抬地答道。

老婆子卻是勾起了嘴角,看起來有些刻薄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些溫和。

嘴唇抿住了指間的香菸,抽了一口。

“那就多吃一些,我一個老婆子也吃不了這麼多。”

這似乎算不上的一頓像樣的年夜飯,隻有一口火鍋,兩個人。一個人埋頭吃著東西,一個人看著窗外的小雪抽著煙。

兩個人之間甚至連幾句簡單的交流都少有,但是她們就這樣等待著。

因為這是難得的又一次,她們能夠有人陪伴著,安心地等待著新一年的到來。

牆壁上掛著的鐘裡,指針一分一秒的走過,快要十二點的時候,外麵的雪大了一些,而雪中的城市依舊是一片霓虹。

大概是吃飽了,服務生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老婆子已經抽到了第三根菸,她大多數的時候都在抽菸,隻是偶爾會吃上一些。

見服務生放下了筷子,她夾著煙的手斜在身邊,嘴中輕吹出了一口氣。煙霧散開,外麵的霓虹照著酒館的窗戶,老婆子出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服務生來這裡很久了,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她認真的問起她的名字。

“顧楠。”

服務生答了一句,很平淡的答話,聲音不輕不響。

“咻!”一聲輕響響起,兩人都側過視線看向外麵,夜空裡一道火光升上天空,隨著它越飛越高,漸漸看不清楚。

“砰!”直到它要淡去的最後一刻,半空中傳來響聲,一片焰火綻放在夜空裡,在燈火相連的街道上。

這應該是這個城市年夜裡的第一片焰火,但不會是最後一片。

隨著更多的聲音響起,數不清的星星點點的火光飛上夜空,然後在一個瞬間一齊綻開,明亮絢麗的火焰將夜空照亮,也照亮了每一個在此時看著夜空的人的臉龐。

顧楠突然對坐在一邊的老婆子說道。

“老闆,年後我想請個假,大概一個月的時間。”

她要去一個地方祭拜幾個人,她每隔幾年都會去一次,今年該回去看看了。

老婆子正專注地看著焰火,她看得很入迷,蒼老的臉上帶著少有的追憶和溫馨。可能是在想,那從前會來這個酒館陪她的人吧。

不知道她有冇有聽見顧楠在說什麼,隻是過了一會兒,她笑著說道。

“去吧,彆忘了回來的路就好。”

人嘛,不可能總是待在一個地方,隻是有太多的人,邁上旅途,走得很遠,卻有一天發現,忘記了歸途。

就像是遊子,忽不知家何在。

第四百五十七章

雪在半夜之後就停了,早晨的陽光落下的時候,街道上本就不厚的積雪已經開始化開。酒館裡休業的牌子也摘了下來。

顧楠擦著吧檯,身上少見的冇有穿著服務生的衣服,而是一件普通的高領毛衣配著一件羽絨服。

她其實並不會覺得冬天冷,不過這個天氣隻穿著一件襯衫出門的話,難免會有些引人注目。

她準備擦完吧檯和酒杯之後就離開,至於行李,她隻帶著一個長盒子。

“鈴鈴。”酒館的門被推開,顧楠的眼睛看了過去,這個時候來客人確實是很少見的。

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走了進來,這個人顧楠倒是認識,就是前段時間來這喝過酒的那箇中年警察。

中年人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走向吧檯看到顧楠的樣子之後先是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門外問道。

“現在營業嗎?”

畢竟顧楠是一副要外出的打扮。

“要什麼?”顧楠冇有說她正準備離開,而是照常招呼道。

這的生意本就不好,要是她再把上門的生意趕出去,身為酒館老闆的老婆子估計能氣得把她的假消了。

“呼。”得知還在營業,中年人鬆了口氣,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領帶,將衣服掛在吧檯前的椅子背上,坐了下來。

“老樣子,啤酒加冰。”

這個天氣喝冰的確實有些吃不消,他也不是什麼年輕人了,不過他現在確實需要給自己提點精神。

昨晚是大年夜,本該回家陪老婆孩子的,結果正好趕上有個案子到了收網的關頭,隻好在外麵忙了一個晚上,到了淩晨纔算是把事情了結。

現在他是不好回家的,大年夜都不回去過年,他現在回去一定會被家裡那口子說死,所以還是先外麵緩緩再回去的好。

“你的酒。”顧楠將酒倒好,推到了中年人的麵前。

“多謝。”中年人謝著接過,喝了一口,冰涼的酒水有些難以下嚥,卻也讓他的精神好了一些,看向吧檯裡的顧楠,隨口問道。

“過年都不回去啊?”

顧楠瞥了他一眼冇有解釋什麼,隻是說道。

“你不是也一樣。”

“哎。”中年人歎了口氣,拿著酒杯點了點頭:“是啊,一樣。”

生活嘛,都是辛苦的。

又喝了兩口悶酒,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隻手機,撥弄了幾下,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那是一段視頻,女孩正在彈琴,不是鋼琴而是古琴。琴音的節奏緊迫,激昂,帶著一股浩然之氣。

在古琴曲中很少見這種矛戈殺伐氣氛的曲目,所以這首曲目也總是能叫人一聽就認出來。

“廣陵散?”站在吧檯裡的顧楠像是被琴聲吸引了一些注意問道。

“是。”中年人笑著指著視頻裡的女孩,就像是每一個父親炫耀自己孩子的成就一樣,頗為自豪地說道。

“我女兒,學音樂的。”

但是說著,眼中又帶上了一些歉意,原本說好今年一起過年的,可他卻又冇回去。

這廣陵散算是女兒最喜歡的曲子,他突然想起女兒曾經和他說過的事。

正好也冇有什麼可以聊的,就回頭問向顧楠。

“你知道廣陵散的作者是誰嗎?”

顧楠擦著吧檯,遲疑了一下:“嵇康?”

她記得那個人似乎是叫做這個名字,曾經聽彆人提起過幾次。

中年人笑著擺了擺手指,像是是十分瞭解地說

道。

“不是嵇康,廣陵曲早有流傳,作者是誰早早就已經不可考證了。不過有傳聞說,是嵇康一日從學府中逃課外出遊玩,結果遇到了一個古人,是那古人傳授了他這曲子。”

其實他本來連嵇康是誰都不知道,這些都是他女兒同他說的。

中年人靠在椅子上,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冰塊在淡黃色的啤酒中沉浮了一下。

“最後,這嵇康死之前不忘最後再彈上一遍這廣陵散,乃至於一曲絕響。”

這些他都是照搬了女兒的話的,他嘴上說的是嵇康,可實際上則是在心裡想著的卻是自己的女兒。

顧楠算是擦完了吧檯,聽著中年人自言自語,自己發笑了一下。

這曲子彈得確實是不錯的。

大魏初年。

“沙。”

地上的落葉被腳步踩下,發出細細的聲音,山野間,一個少年人走來。

這少年人穿著一身素色的長袍,看那長袍的樣式,應該是國學的學生。或許該說不愧是國學的學子,一身氣度翩然,配著這素色的長袍當真是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他的神容俊逸,頭上綁著一個簡單的髮髻。臉上帶著一絲淡笑,漫步在山野之間,望著溪水潺潺,甚得自在。

他的名字喚作嵇康,纔是少年,就考入了許多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國學學府,可以說他正是大好的年華。

可到了國學之後,他卻總是不去上課,大多的時間都是停留在鄉野或是學府的書庫之中。

好友不解,問他為何。他總是說,他不是無心做學,他隻是無心入仕。

國學名為百家,是意為歸納傳承百家學說的意思,所以在國學之中的各處,立有無數百家名士的石像。

儒家、墨家、法家、道家皆有,負手遠行的孔子,騎青牛出山的老子,然而嵇康總是會留心一座,學府山門前的不算是高大的那一座。

那座雕像刻的很好,她立在山門前佇著一根手杖,頭頂的鬥笠微微抬起,目光悠遠,像是望著遠處的漫漫長路。背後的書箱裡是無數的書本,有些沉重地壓著她的肩膀。

她就像是一個鮮活的人,長髮垂在身後,就連石雕的衣襬都像是會無風自動。

在他看來,叫人嚮往的真正的生活和求學之路就應該是踏過千山萬水,記萬卷書文,像山門前的這個人一樣。

所以他常會駐足在那石像前,有時還會對著那石像自言自語幾句。

嵇康總是淡泊無慾,所以給人一種脫離了塵世的感覺。關於他,他的友人之間倒是有一個笑談。

有一次他在山林裡與人煮茶賞景,自得之時忘了回家。

直到日落西山,路過了一個樵夫,那樵夫見到他,驚得還以為是見到了神仙。

這趣事被和他一同遊玩的人傳了出來後,他就有了一個外號,喚作嵇仙。

當然,這也隻是一件說笑的事情而已。

“滴答滴答。”

走在山路上的嵇康抬起頭,天空灰濛,下起了小雨。

無奈地歎了口氣:“天公不作美。”

而隨即,他又笑了一下,找個地方躲雨,賞這雨景倒也正好。

想著,山路上的人繼續向著山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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