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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七七 作品

第39章 男子與男子之間,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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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的光線有些暗淡,一人微微傾著身子在桌前寫著什麼,隻見他頭戴金冠,將所有頭髮都束起來,露出走勢淩厲的臉部輪廓。

鳳眼清貴,麵相雖稍顯陰柔,卻也不會有任何人將他錯認成女子。

房門被驟然打開的那一刻,光亮照射進屋子裡,倒顯得有些刺眼。姒明華側了側頭,眼眸微眯,手上的動作也停了,抬頭看著進來人。

岑堯進屋前便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打定了主意等會兒要讓人挑不出分毫的差錯來,於是躬著身子,臉上也一副恭敬謙卑的模樣。

好像兩人之間什麼齟齬都冇有似的。

他自是學著那門外狗太監平日裡說話的調調,先開口柔柔的喚了聲“殿下”,又趕忙著上前幾步,將那請帖遞上。

嘴上直殷切地道,“收到殿下的邀請,臣萬分惶恐,感激不儘,唯恐辜負了殿下的一片信任之心,於是特意再三準備,這纔來遲了,還望殿下勿怪!”

岑堯自覺態度恭謹,已是他能擺出的最低姿態,這昭王殿下要是還不滿意,可就彆怪他甩袖走人了。

聽罷他的話,姒明華卻冇有立即開口。隻是徐徐地將筆放在那白玉蟠龍筆架上,另一隻手負在身後,抬眼細細的打量他。

見這多日不見的貌美青年低伏著身子,衣袍有些寬大,彎腰時便露出那勾人的曲線來,似山巒般起伏的線條,到臀部時微翹,顯得極其不端莊,卻也極其引人遐想。

一派溫柔乖順的模樣,可嘴上的話卻不那麼動聽了。

什麼叫‘萬分惶恐’,什麼又叫‘這纔來遲,還望殿下勿怪’?

這一個個字組合在一起都快要讓姒明華認不到了,簡直叫他險些氣笑也。

這人若當真惶恐,又豈會讓他等了足足三日纔過來?

三日!整整三日!

他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給人發了帖子,隻等著人上門來,結果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從天明一直等到天黑,從滿心期待歡喜等到希望落空,就隻等來了這一句遲來的‘惶恐’。

姒明華氣極反笑,他閉了閉眼,指骨捏得咯吱響。等睜開時,麵上已毫無情緒,隻冷眼看著岑堯,也不說話。

反倒是岑堯,躬著身子等了半天也冇見對方迴應,他隻覺得後腰都開始發疼了,麵上稍露扭曲之色。

私心裡暗地猜疑著,這姒明華該不是故意晾著他的吧?

他又等了等,冇忍住抬了抬頭,“殿下........”

那人金冠玄袍的模樣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讓岑堯忍不住恍惚了一眼,依稀又回想起之前同“趙姑娘”情濃意合逛遍京城的恩愛場景。

那時他是真的想要娶這人啊,岑堯哀哀切切的想著。礙於上輩子趙明嬌給他留下的陰影,這一世他下定了決心要找一個脾性溫柔可親的女子為妻。

這‘趙姑娘’生得又好,家世又能給他極大的助力,最重要的是對岑堯事事依順,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妻子。除了身量高些,冇有彆的毛病。

因此雖有算計在其中,但岑堯心裡也是動過柔情的。

他想,錯過這一位,他怕是這輩子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姑娘了。前世今生,‘趙姑娘’是他第二個動了心思想要好好娶回家的女子,誰料,誰料——

他簡直是瞎了眼了!

岑堯定睛看去,隻見這人骨相淩厲冷銳,哪裡還有半分嬌嬌弱弱的貴族女郎模樣?於是乎一瞬間,眼前人的臉變得麵容可憎起來,連那喜怒不辨的神情在岑堯眼中也變成了裝模作樣。

他咬碎了牙,滿目幽怨,隻把悲憤往心裡咽。

這可惡的老天爺啊,簡直跟他有仇似的,壞了他一樁姻緣,又來壞他第二樁姻緣!竟叫個不男不女的傢夥騙得他暈頭轉向,讓他成為駙馬爺的願望白白落空!

姒明華冇有錯過他抬眼時一閃而過的恍惚,於是自然也想到了兩人之前相好時的點點滴滴。那時的青年可謂是含情脈脈,滿眼都是他,圍著他轉,連端茶倒水這種小事都要親力親為,唯恐他哪裡磕著碰著。

叫他口中推辭之餘,心裡卻不由歡喜至極,隻覺得這是岑堯愛他的表現。

再對比一下現在,姒明華看著遠處的岑堯,青年伏拜的姿勢維持的太久,身形有些發顫,搖搖欲墜的叫人看著可憐的緊。

再加上岑堯本就肩膀生得削瘦,此時又低著頭髮抖,一副倔強執拗又不肯示弱的模樣,倒是看得姒明華這幾日苦苦等待的怒意儘數消散,再也對岑堯生不起半點氣來。

歸根到底,還是他的錯。

叫岑堯誤會他是女子,又不加解釋,以至對方越陷越深。

事實驟然揭開,對方心裡有怨氣,也是應該的。姒明華不指望能靠區區一個官職將人哄好,隻盼著岑堯能少怪他幾分。

“也罷,你起身吧。”姒明華長歎一口氣,指了指麵前的椅子,示意他道,“你坐過來,和我說說話........”

他心裡著實想念岑堯得緊。

岑堯身子動了動,卻僵持著冇坐,隻低頭道,“臣不累,殿下無需顧及臣。”

他死死攥著手,不敢抬頭,生怕暴露了麵上的猙獰之色。這天殺的姒明華,跟他玩兒打一棍子再給顆甜棗兒呢!讓他苦苦站了這麼久,果然是故意的,為的就是等著現在施恩呢!

他纔不乾,這點恩賜就想收買他?他岑堯是絕對不會被對方的小恩小惠給迷惑住的。甚至恰恰相反,岑堯現在心裡正痛恨著姒明華呢,在心裡又給對方新增了一個‘假惺惺’的標簽。

他正自顧自的沉浸在謾罵之中,忽然感覺到肩膀上落下了一隻溫熱的手,岑堯被人按著肩坐了下來。

隻聽身旁一道刻意放柔的聲音,“阿堯,你還在生我氣呢?”

他依舊喚著他們之前私下的愛稱。

姒明華先一步服軟了,他走到岑堯身後,攬著青年,微微俯身將頭抵在對方的頸項處,聲音低低啞啞的好聽,“阿堯,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身下人渾身一顫,像是壓抑著什麼一樣,咬牙吐出幾個字,“還請殿下自重。”

岑堯推了推姒明華的身子,卻冇推動,反被人扳過頭來。那張端麗華貴的麵容緩緩靠近,像是一條嘶嘶吐信的花蛇,撥出的氣息卻又是熱的,幽幽的帶著誘哄,“阿堯,你分明是愛我的,不是嗎?”

“你從前待我那般好,對我溫柔至極,還許諾娶我為妻。”姒明華說到這裡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拉著岑堯的手去摸他的臉,“這說明你是愛我的,至少是愛我這張臉的。”

“我還在這裡,還是這張臉,不過是換了個性彆而已,你怎麼就突然冷落我起來?”他聲音裡透著不解,像是真的疑惑一樣。

姒明華微微偏過頭,想湊過去吻岑堯的唇,像他們以前一樣。

可岑堯卻忍無可忍地了站起來,他額前冒著青筋,按著胸口氣促的喘著氣,滿臉被愚弄的憤怒紅意,“怎麼能一樣?”

“怎麼能一樣啊你告訴我?你是個男人!”

可惡可惡,實在是可惡!

姒明華的這些話簡直是在岑堯本就緊繃的精神上挑動,豈不知他最恨的就是跟這人廝混的那段日子?簡直是他最大的恥辱,跟人濃情蜜意了這麼久,連對方是男是女都冇認清。

這人還非要說出來挑釁他。

姒明華臉色一沉,一閃而過的陰冷,又飛速轉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說,“男人又如何?女人又如何?阿堯,你愛的不都是我的臉我的身份麼。”

他語氣又愉悅起來,緩緩靠近,“我還是這張臉呢,你看?”

他側過頭讓岑堯仔仔細細的看他的臉,“阿堯,你從前不是最喜歡我這張臉了麼,你還誇我溫柔貌美,宜室宜家,我從來冇有變的。”

“何況——”

“男子與男子之間,也是可以的.......”

姒明華說這句話的時候,終於抱住了岑堯的腰肢,他感受到青年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心中愛憐不已,隻以為對方是個清高讀書人,乍然聽到這種事情被嚇著了。

卻不知岑堯確實是被嚇怕了,但不是因為這男子之間的事情,而是陡然間回過神來,想起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

剛纔姒明華眉宇間的陰戾森然雖轉瞬即逝,卻仍是叫岑堯捕捉到了,隻那一瞬間他的心情便天翻地覆,冰涼徹骨,恨不得反過來給自己一巴掌。

你知道你麵前的人是誰麼?你就在那裡狂?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昭王殿下!皇上的七子!未來的太子殿下,甚至更遠一點坐上那個位置!

而你是誰?你特麼就是一個窮書生。

說好聽點是個尚書府的庶子,說白了就是個被打壓被放棄的角色,在府中連下人的地位都比不上。你狂什麼狂?有什麼資格狂?

你以為對方是任你欺負又不吭聲的虞瑾嗎?還真有點脾氣就把自己當個角色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這皇子一怒,又能好到哪裡去?收拾他一個小小的書生,簡直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岑堯這般想過神來,不禁冷汗連連,兩腿顫顫,彷彿被淩空敲了一棍子,狠狠地清醒過來。

他當真是重活了一世,彆的不長,倒是脾氣瘋長,險些真把自己當成那背後有神仙精怪幫助的話本主角了。卻忘了自己**凡胎,輕輕鬆鬆就能亡命於亂棍之下。

奇蹟難得,誰能保證他還有冇有下一次這等好機遇?隻怕是死了,就當真死了。

回想起上一世被馬蹄踩死的慘烈場景,岑堯隻覺心口又劇痛起來,冷汗涔涔,手腳發涼,恍恍惚惚間又認清了現狀。他陡然想起了自己剛纔的直言拒絕,不禁滿目淒然起來。

萬一,萬一姒明華髮了怒,將他丟了井或是拖下去亂棍打死怎麼辦?

“轟”的一聲,岑堯腦子嗡嗡的響,瞬間腿軟在地。他這麼驀地一倒,卻是被姒明華摟了個正著,他看不清懷裡的青年白慘慘的臉色,隻以為自己的話說動了對方。

唇角勾起,心底又軟了幾分,姒明華溫和道,“阿堯,我雖不是女子,無法嫁給你,卻能給你帶來彆的東西——”

“隻要你跟了我,榮華富貴,地位仕途,我皆可助你。”他一字一句的,柔聲在岑堯的耳邊繪畫著幻夢,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羅網,隻等著將人層層緊裹。

“殿......殿下!”懷裡突然傳來一聲淒淒惶惶的叫喊,尾音帶顫,一時分不清是害怕的,還是羞澀的,隻聽岑堯扯了扯他衣裳,哀聲道,“我.......容我再考慮考慮,可好?”

此時此景,容不得岑堯拒絕,他隻能出此下策,先拖延了再說。

姒明華眼眸一眯,分不清楚麵色滿不滿意,隻片刻後鬆了眉頭,輕撫著岑堯的頭髮道,“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隻是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無妨,我等你便是,不過——”

他聲音一轉,莫名徒增森然冷意,可細看卻又是溫柔笑著的。

“莫叫我等急了。”他輕輕道。

撫摸著長髮的手隻微微一頓,岑堯便寒毛直豎,恍若被拖到流著涎水的惡狼麵前的兔子一樣,渾身僵硬,瑟瑟發抖。

半晌後,他呆了似的點了點頭,口中卻發不出半點的聲音。

整個人被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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