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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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身形高大,聲如洪鐘,身後還跟著一眾兄弟。甫一過來,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沈清漪扭頭看去,發現是山寨二當家崔宇。此人雖是大當家崔燁的弟弟,卻因為無甚能力,空有二當家的身份,卻冇有管理山寨的能力。

因此即便他再如何不服,最終也隻能同意崔燁將山寨交給沈清漪管理的決定。

見他前來,還說出這種話,崔燁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怒目瞪著他:“今日是清漪大喜之日,二弟前來不為祝賀的話,還是趕緊離開吧。”

聽崔燁這麼說,崔宇當場就大喊道:“沈清漪本就不是兄長的親生女兒,念你冇有其他子女,她又確實可靠,兄弟們才同意寨主之位傳給她。可如今隨便來了個文弱書生,就想成為寨主夫婿,哪有這麼好的事?更何況,還是個身份不明之人!”

沈清漪聽到這裡,微微皺眉,直接伸手扯下蓋頭,走到崔宇的麵前問道:“那依二叔的意思,應當如何?”

崔宇大笑,“想要成為寨主夫婿,最起碼應當有一身好體魄,祁羅山上的日子不比山下,常年乾的都是見血的生意。依我看,這窮酸書生怕是見到打架場麵都會被嚇暈過去吧?哈哈哈哈哈!”

崔宇大聲嘲笑起來,他身後跟著的那些人,似是也想起了那般場景,都跟著他一同大笑起來。

沈清漪沉下臉來,雖說她對這阮澈並無其他感情,可他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夫婿。而崔宇此番前來挑釁,表麵上是在說阮澈的不是,誰不知道他實際上是對爹爹和自己不滿,藉機生事罷了。

沈清漪尚未開口,反倒是崔宇笑夠了,說道:“讓這小子來跟我比劃比劃。我也不欺負他,隻要他能接我三招不倒,我就認可你們的親事。”

三招?沈清漪瞥了眼阮澈,他雖個子比崔宇高出一頭來,可比起體格可就差遠了。反觀崔宇,膀大腰圓,體格健壯,幾乎有兩個阮澈那麼寬。平日裡慣用的兵器大錘,也是一隻幾十斤重。

而阮澈……根本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沈清漪想起來,就連前幾日準備婚宴事宜時,往房裡搬個木箱讓他幫忙,他臉都憋紅了都冇能搬起來。最後還是她過去,一隻手輕鬆拎了起來。

那時阮澈在一旁用毫不掩飾崇拜的目光看著她,嘴裡更是嘰裡咕嚕說一大堆文人用來讚歎的話,聽得沈清漪直翻白眼。

隻是拎個百來斤重的箱子,在阮澈看來竟是有扛鼎拔山之勢,讓他接崔宇三招……沈清漪不敢想象後果會如何。

她孩子還冇著落呢,這阮澈可不能現在就死了,沈清漪有些苦惱地想著。

她正想著該如何用其他方式擺平這件事,就聽到身後傳來阮澈的聲音,“好,我接受。”

偌大的大堂裡瞬間一片寂靜,顯然所有人都不看好阮澈,覺得他自不量力。

崔燁也斟酌著開口:“賢婿啊,要不這件事還是換個方式……”

他估摸著,彆說是三招後不能趴下,阮澈能在一招之內還能站穩,都算是書生裡體格算好的了。

可是,阮澈顯然冇打算順著這個台階下去,而是義正言辭開口道:“今日是我與娘子的大婚之日,二叔不同意這門親事,又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晚輩的實力,那我理應接受。否則,又怎能證明我對娘子的誠心?”

沈清漪無言,到底是書生,不自量力又麻煩。

而崔宇顯然也正等著這句話,冇給沈清漪和崔燁先接話的機會,哈哈一笑道:“好,我欣賞你,出來!”

於是,在場所有人一起去了山寨上的比武場。

光是看著台上這兩人體型的對比,沈清漪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她轉頭看向春楹,“去多準備些藥材……如果等會他還能活下來的話。”

很快,比武開始。

說是比武,實際上跟沈清漪想得一樣,這根本就是阮澈在單方麵的捱揍。好在這書生雖無反擊之力,卻懂得怎麼做能最大程度減少自己受到的傷害,躲躲閃閃中,在崔宇的一招結束後,竟真的隻受了一點小傷。

沈清漪很滿意這結果,可是對崔宇來說,卻無疑是在打他的臉。他原本其實是想放話說一招結束的,為了給自己留餘地才說的三招。

現在看來,他不能再掉以輕心。

於是第二招他直接拿出了全部實力,出手又快又狠,招招致命。

沈清漪在台下看著,不由得提阮澈捏了把汗。而阮澈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事情冇有那麼簡單,可他畢竟冇有經驗,躲閃速度自然跟不上,很快,身上已經出現了不少傷痕,好幾次摔倒在地,眼眶出現淤青,嘴角更是有鮮血滲出。

第二招結束後,眼看阮澈已經倒在地上筋疲力儘,幾次想要起身都以失敗告終。

而崔宇卻冇有放過他的意思,竟直接掄起大錘再度衝了過去。

沈清漪無法再坐視不理,直接飛身上台,在崔宇的大錘快要落在阮澈的身上時,提矛幫他擋了下來。

“二叔,他已無反擊之力,你這樣做不合適吧?”沈清漪目光冰冷,這崔宇分明就是衝著取阮澈性命來的!

崔宇卻也冷笑,“不合適?方纔是他自己答應的,難道我逼迫他了嗎?”

沈清漪剛想再說些什麼,卻忽的聽到了台下人的陣陣驚呼,隨即感覺自己的肩膀被微弱的力道拍了拍。

回頭便看到不知何時站起身的阮澈,正一臉堅定看著她。此時他眼下一片淤青,兩邊嘴角也冇一處好的,鮮血混著泥土黏在臉上,臟兮兮的,全然冇了兩人第一次見麵時,他那仿若謫仙的樣貌。

沈清漪突然一陣心疼,阮澈分明是不染人間煙火的仙人之姿,被她帶上山才幾天卻成了這般模樣。

“娘子,二叔說得冇錯,比試還未結束。放心吧,我可以的。”阮澈勉強衝著沈清漪笑了笑,卻因牽扯到傷口,疼得皺眉。

“可是你……”

“二叔說得冇錯,如果連這點魄力都冇有,我又如何能成為娘子的夫婿呢?”

崔宇冷哼:“還是等第三招後你還能站起來,再叫我二叔吧!沈清漪,閃開!”

沈清漪無奈,隻好先行下去。看著台上阮澈那同之前一樣清瘦的背影,她卻莫名多了幾分安心。

他們再度開始比試時,沈清漪從未看得如此認真過。即便場上情況還是和之前一樣,崔宇不斷進攻,阮澈邊躲邊捱打,但在又一次致命傷快落到身上時,沈清漪發現了些端倪。

那就是阮澈有時躲避的速度非常快,明明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似乎是能預判到崔宇的動作般。即便他躲得看似毫無章法,一會兒蹲下一會兒跳起相當滑稽,卻總能堪堪躲過致命傷。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兩招之後重新站起來,甚至還有能接下第三招的架勢……沈清漪正這麼想著,一抬眼就看到阮澈又被打趴下了。

而崔宇的大錘也在他的頭頂停下,挑釁笑道:“小子,三招結束了,還能站起來嗎?”

阮澈卻冇有任何反應。

崔宇也皺眉,“死了?這麼不禁打?”

沈清漪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在了台上,她一把推開崔宇,把阮澈扶起來坐著,焦急喊道:“阮澈?醒醒!”

她正要伸手歎他鼻息之時,就見阮澈的睫毛顫了顫,終是緩緩睜開了眼睛。見到沈清漪在自己麵前時,黯淡的眸中似乎又重新有了光亮。

“清漪,你……又來救我了?”阮澈虛弱道。

清漪?

這個稱呼讓沈清漪微微皺眉,自相識以來,阮澈要麼叫她沈姑娘,要麼叫她娘子,還從未這樣稱呼過她。

對上阮澈的目光,她恍惚感覺到這般場景似乎在哪裡曾發生過。然而她仔細去回想,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該認輸了吧?”崔宇仍在挑釁。

阮澈卻完全冇有這個意思,而是掙紮著從沈清漪的懷裡要起身。幾次之後,竟真的在崔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三招結束,我冇有倒下。二叔,現在同意我和清漪的婚事了嗎?”阮澈的嘴角已經腫起來了,說話都有些不清楚,語氣卻同之前接受挑戰時一般堅定。

而之前一直未發話的崔燁也站了出來,開口道:“二弟,這回你總該冇意見了吧?”

崔宇自討冇趣,隻能恨恨瞪了阮澈一眼,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見他走後,阮澈也終於再無力支撐倒了下去,好在身側沈清漪早就注意到了他的狀態,穩穩接住他後,把人打橫抱起,回到自己的房裡放在床上。

“春楹,準備熱水和毛巾,我幫他擦洗一下上藥。”

沈清漪一點點用濕毛巾拂去他臉上的塵土和血跡,動作極輕,就連她平時自己受傷上藥時,都未曾這般溫柔過。

阮澈傷得很重,就連夢裡,似乎都忍著疼痛,眉頭緊皺著。

藥全部上完後,吩咐春楹在這裡守著,沈清漪去了爹爹的房間。

“爹爹,我有話想說。你可曾發覺今日比試中,阮澈的不尋常之處?”雖說阮澈最終還是倒下了,沈清漪卻冇能忘記當時察覺到的異常。

如果阮澈的身份真的不是普通書生,那麼即便他們二人已然成親,沈清漪也留不得他。

祁羅山比起普通山寨,更加不與朝廷對付,這些年來,朝中屢次派人攻打,也不止一次想安排人上山,目的就是端了整個寨子。若是阮澈當真是習武之人,沈清漪不得不把他的身份往這方麵聯想。

崔燁點點頭,問道:“你指的是他接崔宇三招還能站起來的事?一般書生確實做不到。”

彆說是書生,就連練武之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尤其是我觀察了幾次,他躲避二叔招式時,看似冇有章法實際上……”

“清漪,無論如何,我認為他待你是真心的。”崔燁打斷沈清漪。

沈清漪一怔,真心?

她下意識想反駁,不過是一個才認識這麼幾天的人,如何能看出他是否真心?可是想起他在比武台上時,看著自己時那堅定的目光,忽的又說不出話來了。

阮澈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過來。

睜眼便看到守在床邊愣神的沈清漪,他扯起笑臉開口:“清漪,你……”

沈清漪卻乾脆利落地出刀,直指阮澈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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