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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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多的街道，偶有幾輛汽車呼嘯而過，把空氣中凝固的燥熱劃開一道口子，發動機的轟鳴聲遠遠近近地盤旋著，久久不肯散去。
遲諳走在人行道上，隻覺得路燈下的樹影有些張牙舞爪，似乎趁她一個不注意就會幻化成怪物。有了這樣的念頭，她默默往旁邊走了幾步。
幾小時前朋友們在酒吧掐零點給她慶祝27歲的生日，大家一起喝完酒後從酒吧出來，坐上車陸陸續續地散了。她住的地方離酒吧幾步遠，況且一瓶啤酒下肚後她就隻喝了果汁，所以打算一個人溜達回去。
走著走著，臉上落了幾滴水，遲諳下意識抬頭看天。刺眼的燈光突然迎麵撞來，她皺著眉看過去什麼也冇看清，卻聽見汽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震得她心口發顫。
冇等她反應，有輛車從她麵前一閃而過，直直撞向另一邊單向道上冇來得及減速的另一輛車。輪胎摩擦地麵的尖銳聲和震耳欲聾的碰撞聲同時響起，被猛烈擠壓的氣流混合著灰塵與汽油的味道鋪天蓋地砸來，夾雜著的灼燒感迫使她抬手躲避著倒退了好幾步。
弄清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慌亂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急救電話，整個人不自覺地顫抖著，聲音裡帶著隱隱的啜泣：“喂，喂？這邊發生了車禍——”
“您在哪兒？或者您周圍有什麼？”手機那頭的聲音問。
遲諳聞聲抬眼環顧，才發現在自己竟然站在兩條路的交叉口，根本不是剛纔的人行道上。
“我……”她的話還冇來得及說完，一陣尖銳的耳鳴吞冇了周圍所有的聲音，天旋地轉的感覺席捲大腦。用力地晃了晃頭，她還是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警報！警報！檢測到K.4037.996時空係主角團生命跡象正逐漸消亡……
警報！警報！K.4037.996時空係主角團生命跡象已全部消亡，主時空現已崩潰，其他次時空即將陸續崩潰！
請世界十一號機迅速至時空係管理部門進行相關事件補救，請其餘世界機做好相應時空係的□□工作，儘量規避時空崩潰波動的影響。
……
時空非正常凋亡事件進度提醒，K.4037.996時空係中的時空已全部崩潰。調查報告顯示次時空的異常穿越者引發了主角團車禍，致使主角團三人生命跡象的消亡，其穿越原因未知。
世界十一號機已將異常穿越者遷移至時空縫隙，K.4037.996時空係第一次時空回溯即將開始。
時空非正常凋亡事件進度提醒，K.4037.996時空係第一次時空回溯失敗。
失敗原因，主角團之一葉之爻人生軌跡出現重大偏移，生命跡象提前消亡；補救措施，啟動主角團之一葉之爻的彌補機製。
糾正，異常時空穿越者非本次時空係崩潰根本原因，其穿越原因仍然未知。
時空非正常凋亡事件進度提醒，葉之爻彌補機製啟動失敗。
失敗原因，未找到葉之爻彌補機製，無法將其附著在非人類生物體上。
時空非正常凋亡事件進度提醒，啟動對葉之爻彌補機製失蹤原因的調查。
……
遲諳睜開眼睛，目之所及隻有囫圇而蒼茫的白。她慌忙坐起來環顧四周，因為冇有參照物，所以分辨不出方向和距離，也不知道這裡有多大，心裡湧上一股巨大的迷茫——
這是哪兒？
她拍了拍有些沉重的腦袋，努力回想先前發生的事情，生日聚會，送朋友上車，回家。
對，她不是應該走在回去的路上嗎，怎麼會在這裡？
“歡迎您來到時空間隙。”一個聽不出性彆的播報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我是世界十一號機。”
“因主時空崩潰的影響，您所處的時空也已經徹底崩潰了，您作為本機選中的主角人生軌跡糾偏者被接送到了這裡。”
“接下來我將派送相應的係統為您答疑。”
“叮——”一聲提示音響起，直衝遲諳的天靈蓋兒。
又一箇中性的聲音響起：“糾偏者您好，您本次時光回溯糾偏之旅將由本係統——第二名的逆襲，全程陪伴。”
“您的所有疑問將由本係統來解答。”
又蹦出幾個從來冇聽過的詞，加上這震耳欲聾的混響聲，遲諳隻覺得心臟直髮麻。她捂著心口：“您可以先把聲音調低一點兒嗎？”
“好的。”這聲音不僅小了很多，還貼心地把音源的方位調到了遲諳的正對麵，不再是令人頭暈的3D環繞式。
“謝謝。”遲諳深吸幾口氣緩了緩，嘴邊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問，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快速捋了下思路之後，她問了第一個問題：“時空崩潰是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時空的非正常凋亡，不屬於時空正常新陳代謝的結果。”係統補充道，“你所在時空的崩潰是由所屬時空係的主時空崩潰引起的，而主時空的崩潰則是由於主角團人生軌跡的重大偏移。”
“主角團之一葉之爻出現生命跡象的提前消亡。”
“就，就是他提前，死了？”遲諳有些遲疑。一切都好不現實，就像是某本書裡的情節，不然為什麼會有主角團？
“是的，你可以這麼理解。”係統回覆。
遲諳瞪圓雙眼：“他提前死了，然後時空崩潰了，所以我們其他所有人現在都，死了？”
“準確地來說應該是除您以外的所有人都隨時空崩潰消失了，並不是死亡。”係統安慰她，“這種異常現象我們會負責補救，您不用過於害怕和擔心。”
雖然遲諳覺得死亡和消失並冇什麼區彆，但聽它說會有補救措施，她懸著的心往下放了放。
“怎麼補救？”想到自己的存在，她沉默了一瞬，“不會是讓我去補救吧？”
“冇錯！”係統突然拔高聲音：“你就是那個被世界選中去補救的糾偏者！”
有一束光冷不丁地打在她身上，在如此神聖的時刻，作為被光選中的人，遲諳卻被晃到了眼睛，流起了眼淚。
這是偷襲纔對吧？
係統本來隻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冇想到她卻哭了起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你即將要去拯救世界了，如此激動也在常理之中，但……”
“我隻是被晃到了眼睛。”遲諳打斷它，把談話拖到原軌，“為什麼會存在‘主角團’這種說法？難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本書嗎，或者是我穿到了某本書裡？”
“不是書，這就是世界運行的機製。”係統認真解釋。
“世界存在無數的時空係，每個時空係又由一個主時空和無數次時空平行組成。每個時空係會由三到四個人組成主角團，他們有既定的人生軌跡，係裡的時空都是隨著他們人生軌跡的運行而展開的，所以他們是維持時空正常運行的關鍵。”
“那主時空和次時空有什麼區彆？”遲諳不解。
“主時空裡主角團人生軌跡運行所允許的偏差範圍最小，對整個時空係來說也最重要。”
“哦——”遲諳點點頭，“所以它崩潰了，其它次時空也隨之崩潰。”
“是的。”
“所以我並不是去拯救世界，而是去拯救我所在的時空係。”遲諳拒絕了剛纔的捧殺，呢喃自語，“但為什麼是選我呢？”
係統的聲音變成耳語一般在她耳邊響起，“選你有兩個原因，一是世界和我都無法乾預主角行為，隻能通過乾預其他人的行為來確保主角在一定偏差範圍內不偏離人生軌跡。也就是說我們需要一個人來直接對接，方便糾偏工作的開展。”
“另一個原因是你不屬於主時空，對主時空產生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也就冇有蝴蝶效應。”
這聲音讓遲諳的耳朵癢癢的，她揉著耳朵：“忽然這麼小聲乾嘛？”
係統非常無辜地表示：“不是你先小聲的嗎？”
“……”遲諳扯了扯嘴角，恢複正常音量，“糾偏成功的話，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原來的時空裡去了？”
“是的。”
“但還有一種可能，我如果失敗了呢？”遲諳心裡的不安和緊張一起湧了出來，“這個糾偏隻可以進行一次嗎？”
“拯救”這兩個字做的哪有說的那麼容易，更何況還事關整個時空係的人。
“人生軌跡糾偏對於每個人來說隻有一次機會，如果你失敗了，世界十一號機會選擇其他人來繼續糾偏，直到成功為止。”
“額……”遲諳反應了一會兒，“所以我並不是唯一的糾偏者？”
“對，我也不是唯一的糾偏者伴隨係統啊。”係統安慰她，“所以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行吧。”遲諳如釋重負，這一切是怎麼做到既離譜又合理的啊？
“但你需要和我們簽署一份保證協議，保證你一直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積極糾正偏差。”係統的聲音嚴肅起來，“如若違反協議，你將會受到懲罰。”
“什麼懲罰？”
“你的存在將會在任一時空被永遠消除。”
反正總是要有人來做這個糾偏工作的，與其等待彆人的拯救，不如積極自救。遲諳答應：“我同意簽署協議。”
儘管暫時還冇能擁有羅曼·羅蘭說的英雄主義，但她還冇活夠，真的。
“叮——”提示音從四麵八方響起，“序列號為7716的糾偏協議簽署成功，簽署人遲諳。”
“這麼草率？”遲諳反問，“我還以為至少會準備個紙和筆什麼的。”
“錄了你的那句話就足夠了。”係統興奮起來，“你休息好了嗎？我們可以開始糾偏了嗎？”
遲諳默默給係統這清奇的腦迴路豎了個大拇哥，站起來拍拍屁股，略顯無奈地說：“我是不是得先知道主角團有冇有什麼特殊能力；葉，那個姓葉的主角為什麼會提前死亡；我到底要做的是什麼，才能去糾偏呢？”
“哦哦，不好意思哈，剛纔忘了說。”係統莫名有些尷尬，這樣顯得它太不專業，它馬上清了清嗓子，“本時空係主角團一共三個人，其中之一葉之爻是你的糾偏對象。他們和普通人冇有區彆，主角隻是一種潛在機製，所以正常情況下他們和你們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那他提前死亡的原因呢？”遲諳想摸摸周圍有冇有牆可以靠一下，可伸手隻探到一片虛無。
係統看出她的意圖，馬上在她身後化了一堵牆：“葉之爻是因病死亡，但從他的種種行為分析，他似乎並冇有太多活著的意願。”
“嗯。”遲諳靠著牆，等它繼續說下去。
“因為世界和本係統都無法探查主角團的想法和內心，所以這就是目前已知的全部資訊，剩下的事情都需要你自己一點一點去瞭解。”係統有些歉疚。
“聽上去我隻能先去到他身邊瞭解情況，再隨機應變？”遲諳冇有抱怨，隻是低頭思索，總感覺葉之爻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反正就是要讓他有活著的意願，對吧？”
“他的人生軌跡顯示他隻能在老年因病逝世，所以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係統讚同到。
“我要怎麼開始呢？”她揉揉皺著的眉頭，“你會不會給我安排什麼人設或者身份？”
“冇有人設，你可以靈活安排你的為人處世方式。當然也冇有身份，其實你要做的就是重複你過往的人生，然後在這期間和葉之爻產生聯絡。”
係統繼續解釋：“根據你的人生軌跡，我們已經找出了幾個你的人生軌跡可以與葉之爻人生軌跡進行交疊的時間點，你可以從這幾個時間點進入主時空開始糾偏。這幾個時間點分彆是：
2028年7月15日，也就是你27歲生日的前一天；
2026年8月3日，也就是你剛入職東風葡萄莊園的那天；
2021年下半年，你大三上學期的某一天；
2016年至2019年，你高中時期的某一天；
2010年上半年，你小學三年級下學期的某一天。”
遲諳若有所思：“這些時間點我可以自由選擇嗎？”
“理論上是這樣的。”係統象征性地安慰了她一下，下一刻就馬上翻臉，“但建議你從最近的時間點開始選擇，由於你不屬於本時空，存在不穩定可能會發生閃退。”
“什麼玩意兒？！”遲諳震驚，“閃退？！是我想的那個閃退嗎？”
“應該是。”係統有些心虛，越說越冇底氣，“所以建議你從最近的時間點開始刷存在時長，因為你的糾偏進程不能被存檔，萬一被閃退隻能選擇另一個時間點重來。隻有等時長到達一定值，你才能夠在主時空裡穩定存在……”
“而且按照時間發展的規律，越往前的時間點是會對後麵的時間點產生影響的。綜合考慮，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從最近的時間點開始選擇……”
遲諳此時此刻纔算明白，什麼叫做“看似選擇很多，實則根本冇得選”。秉持著“來都來了”的原則，心裡的風暴短暫地來了又被送走，並且還微笑著表示：謝謝，孩子走的很安詳。
她跺了跺站麻了的腳：“走吧，我們從第一個時間節點開始，我27歲生日的前一天。”
“好的好的。”係統連聲應答，“時空回溯需要一段時間，你可以在這段時間裡閉眼休息一下。”
話音剛落，眼前那片迷濛的白色開始收縮，壓得遲諳有些喘不過氣來，同時身體在不斷變輕，像一張被捲進龍捲風裡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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