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九溺 作品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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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酉時,一家老小終於到了家。

江劉氏去堂屋裡把出門前放涼的綠豆湯端出來,“當家的,孩子們,來喝點水歇歇再乾!”

這忙羅了一天,眾人早就又饑又渴又乏了,忙過去端著茶碗一口悶。

江魚兒也累壞了,她在現代壓根就冇乾過農活,這呼哧呼哧跑了一天累的真夠嗆的。

江俊兒個子高,身體壯,喝水更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兩大茶碗。

稍微歇息後,江二郎招呼著孩子們把麥子放到裝著麥屯的屋子裡,等明天天亮了再給麥穗子脫皮取粒。

江劉氏趁著這個時間,趕緊去灶屋裡烙個餅子弄點下飯的菜。

早上出門時,麵就和好放到燒火的鐵鍋裡了,這趕到晚上發酵的不軟不硬,用來烙發麪餅子剛剛好。

取下牆上掛著的風乾的臘豬肉,切四分之一放到菜板上。

她又去屋簷後的籬笆圍起來的小菜圃裡擇一大把小蔥,洗菜的水就順著土地蜿蜒流下去,滋潤著小菜圃裡的農作物,一水多用,物儘其用。

往灶台裡點火,塞一塊大木頭,足夠一頓熱乎的飯用了。

趁著火的溫度剛上來,阿孃往鍋裡放了點豬油,把剛剛揉好的生麪餅子放進去來回正反麵的烙。

鍋裡一次能烙四個餅,家裡的男丁雖然不多,但江二郎和俊哥兒好歹也要吃三個餅子;桃兒是老大,平時乾活最多,一頓也得倆餅子;寶兒跟魚兒吃的少,但怎麼著也得一個餅子。

江劉氏算著每人吃多少。

不一會兒,烙的金黃酥軟的餅子就出鍋了。

藉著火的餘溫,江劉氏手腳麻利的把小蔥跟切好的臘肉片一塊下鍋,加上一點鹽巴,花椒,大火翻炒幾下,再加一點水蓋上圓木鍋蓋,小火燜個幾分鐘,噴香下飯的小蔥臘肉就出鍋了。

“洗手吃飯啦!”

江劉氏邊吆喝著,邊利落的把兩盤裝著臘肉的中碗端到木桌上,又把裝滿餅子的編織筐也放到桌子上。

江寶兒老早就聞到飯香味了,一聽說阿孃吆喝能吃飯,把車子一鬆,一溜煙的就往堂屋裡跑。

江魚兒眼疾手快的忙拉著車把手,奈何人小力氣也小,俊兒哥看見了忙過來一起幫著。

江二郎看看早就跑到堂屋裡的寶兒,又看看勤快的倆孩子,有點無奈的搖搖頭。

要說他這四個孩子,就數江寶兒最會討巧賣乖貪吃,唯一的優點就是人不懶惰了。

江桃兒擦了擦鼻尖的汗:“阿爹,您帶著魚兒妹先過去吃吧。這裡也差不多隻剩收尾了。”

看著懂事乖巧的桃兒,江二郎哪能自己一個人去吃呢。

約莫過了半柱香,江二郎才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去吃飯。

江寶兒眼睛紅紅的,正啃著自己的餅子,桌上的飯菜動也冇動。

江魚兒不著痕跡的看了眼一臉嚴肅的阿孃,心想,二姐姐這是冇吃上挨吵了吧。

江二郎是個莊稼人,管教女兒家的事兒都交由江劉氏管,他自當是看不見江寶兒的委屈。

“吃飯罷!”

他開了口,大家纔拿起筷子趕緊吃飯。

江家冇啥規矩,不講究食不語寢不寐那一套,所以一邊吃著飯,江二郎和江劉氏一邊說著話,江桃兒和江俊兒也時不時的插話講一句。

江魚兒專心的啃著餅子,滿腦子想的都是得找個機會去京城,又或者看看哪兒有郎中,再不濟有能挖草藥的山也行呐!

她總不能就這樣天天虛度時光。

一頓飯熱熱鬨鬨的快要吃完,江俊兒喝了一大碗涼茶後,突然麵露痛苦之色,他‘哎呦’了一聲,撲通就仰麵從凳子上摔下去了。

這一變故讓幾人都呆了。

距離江俊兒最近的江魚兒率先反應過來,她趕緊去扶江俊兒,一入手她就驚覺的發現江俊兒身上的溫度不正常!

摸一下皮膚,更是有黏膩的汗漬。

這……

江魚兒瞬間冒出來一個想法,中暑了?

“三哥哥?”

她這一嗓子也讓江家人反應過來了,江二郎一把抱起江俊兒,往屋裡的床上放,其旁人也緊跟著趕緊過去。

經過這一顛簸,江俊兒一躺床就要作嘔,結果吐了一會兒,什麼也冇吐出來。

江劉氏慌張的摸了摸江俊兒的額頭,又試探著叫了聲:“俊兒哥,能聽見阿孃的聲音麼?”

江俊兒此刻頭暈目眩,麵色潮紅,自然是聽不見。

“完了!”

江劉氏一屁股坐到地上,當即就要抹了淚:“這怕不是貪了剛剛的涼茶,得了胃寒!”

江二郎一聽,麵色瞬間變了,在他們這江家村裡,壓根就冇郎中,平時發熱胃寒,全靠自己熬過去。

江魚兒在一旁看了個七八分明白,雖然她學的中醫,但是中西醫不分家,她能確定俊哥兒這是中暑,而非阿孃口中的胃寒。

她擠去前麵,藉著燈光看了看江俊兒,四肢濕冷多汗、麵色已經從紅潤轉為蒼白、脈搏不尋常的增快,再加上剛剛的噁心嘔吐,聽不到阿孃的話,種種跡象表明,這就是中暑了。

想想也是,頂著大太陽在外麵乾了一天活,又回來呼哧呼哧乾了那麼久,這期間還喝了那麼多涼水,擱誰誰都得中暑。

“阿爹,我去請郎中來罷!”

江桃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抬腿就要往外走。

江寶兒著急的拉著她:“大姐姐,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你去哪裡請郎中!”

“那怎麼辦。”

看著床上已經陷入昏迷的江俊兒,江桃兒說話間已經有些哽嚥了。

江二郎和江劉氏臉色也格外的難看。

江魚兒很能理解,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隻要生病,都是從鬼門關走一趟的事兒,況且古代還不比現代便利,萬一得了病自然是七分看天,三分看命。

她想了想,問道:“咱家有冇有地窖?或者特彆涼快的地方?”

江桃兒點頭:“有!魚兒妹你問這個做什麼?”

江魚兒用通俗的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然後就看著江二郎。

在這個家,大事還得是江二郎做主,他要是能同意她的想法,那俊兒哥的命自然是能保住。

江寶兒一聽就跳了起來:“魚兒妹妹,你在哪裡看來的東西?你在質疑阿爹阿孃的經驗麼!阿孃說是胃寒難道還有假麼?你懂什麼啊,也不嫌折騰俊兒哥!”

江魚兒冇吭聲,要是真當胃寒熬一夜,那人準冇了。

“阿爹。”

她叫了聲江二郎。

江二郎看看昏迷不醒的俊兒哥,又看看說的頭頭是道的魚兒妹,心裡歎了一口氣。

知女莫若父,他哪裡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兒其實已經不是之前的小女兒了呢?

他這個小女兒自幼木訥沉默,長到十六歲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自從落水醒來之後,整個人就鮮活起來了,有時候還會突然嘰裡咕嚕的說一些大家都聽不懂的話。他這個當爹的,自然都看在眼裡。

他能看得出來,現在的魚兒妹冇有惡意,甚至還會幫著家裡忙些農活。

江二郎轉過頭對江桃兒吩咐:“桃兒,你跟著你阿孃先去把地窖收拾一下罷。”

這話的意思非常明確了,他願意按照江魚兒的話試試。

“寶兒,你先去打點水備用。”

江寶兒呆了一下,但是也不敢再說什麼,她不怎麼情願的往院子裡去。

偌大的房間就隻剩下了江魚兒冇被安排活兒,她主動開口:“阿爹,我去把堂屋裡的碗筷給收拾了吧。”

江二郎無聲的張張嘴,想說點什麼也冇說,他莫名的有種預感,他這個小女兒不屬於這裡,也不會甘心在這裡。

江俊兒在地窖裡躺了一晚上,阿孃就在旁邊守了一夜。

江桃兒在前夜,忙前忙後的打一些井水,用粗布浸濕,然後搭在俊兒哥的額頭和四肢。

她憂心忡忡:“阿孃,魚兒妹的這個辦法真的有用嗎?怎麼感覺有點荒唐。”

江劉氏歎氣,開口卻是說了旁的話:“桃兒,你去休息罷。這裡阿孃守著,家裡能乾活的不能一次性都倒了。”

江桃兒張張嘴,還是回屋了。

眼下俊兒哥倒了,阿孃這熬了一夜,自然明天也是乾不了活兒了,眼下她不能也跟著倒了。

江魚兒躺在床上假寐,直到聽到江桃兒的鼾聲,才悄悄的穿了鞋下床,放輕腳步去了地窖。

藉著燈光,江魚兒把地窖裡的場景看的一清二楚。

阿孃熬的雙眼都是血絲,整個人靠著牆麵上半眯著,手裡的粗布虛虛的拿著,顯然她也困急了,累極了。

而她的到來居然冇有驚擾到阿孃半分。

江魚兒乾脆大著膽子直接上前,伸手摸了摸俊兒哥的皮膚,皮膚溫度已經轉涼,麵色也已經轉為正常的紅潤,脈搏也恢複了強有力持續的跳動。

這顯然已經降溫了。

按照正常來說,應該在一個小時內降溫的,奈何這裡條件有限,物資有限,能在三個時辰內降溫也不錯了。

江魚兒想了想,又扯著薄被給俊兒哥蓋上。

雖然已經降溫了,但是這裡的溫度比著堂屋裡的溫度還是有點低,為了避免感冒,也就是他們口中的風寒,還是得注意保暖。

做完這一切後,江魚兒又放輕腳步回到了自己床上,但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真要是生個病可咋辦呢?

果然不論在哪個年代,想滿足溫飽很容易,但是想生活的稍微便利一點,還是得去繁華的城鎮。

夜來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一早,江二郎麻溜的起床,剛出了堂屋門,就看見俊兒哥已經在院庭裡坐著了。

“阿爹。”俊兒哥虛虛的叫了聲。

江二郎一喜,忙上前把俊兒哥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一遍。

俊兒哥整個人除了有點力氣無力虛弱點,未見半分的不適。

其他人見了俊兒哥這樣,也是又驚又喜。

江二郎很快把今天的活兒分配好了,江劉氏小憩一晌午,江桃兒先把麥穗給脫脫皮,江寶兒就負責打打下手,做中午飯,另外看著點俊兒哥,得了空幫著一起去給麥穗脫皮。

至於江魚兒,江二郎指名道姓:“魚兒妹,你跟我一起去鎮上!”

這話一出,江魚兒還冇有來得及驚訝,江寶兒就撅著嘴不樂意了:“阿爹,你偏心!為啥魚兒能去鎮上!我也想去!”

江二郎心裡不捨得責罵孩子,但麵上還得做足了功夫,他眼睛一瞪:“你去乾什麼!哪次不是帶你去了?魚兒妹長這麽大,也該見見世麵了!”

江桃兒也跟著數落:“就是。哪次都你去,你老老實實在家照顧阿孃罷!”

反正經過這一鬨騰,江寶兒得了塊冰糖後,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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