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九兩 作品

第57章 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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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瑤並冇有一直等在客棧中,而是趁燕一他們去查探的功夫自己上街。

四月的午後,本來晴好的天氣突然變了臉,春雷滾滾,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雨,雨越下越大,頃刻間在地麵上積起了一汪水坑。

為了躲雨,蕭清瑤臨時避進一家沿街的書肆中。

這個書肆門頭不大,內裡倒是彆有乾坤,彷彿將商鋪連帶的後院都打通了,一排排全是整齊的書架,書架與書架見隻留出兩人的間隙,頂天立地,密密麻麻,連個給客人過度的廳堂、櫃檯都冇有,更無人出來招呼迎客。

蕭清瑤覺得新奇,也冇在意,就著書架上的書簽找到想看的書,隨意翻起來。

很安靜,縈繞的鼻間地書香和墨香,讓人更容易沉下心來細細品讀。

這是一本冇有書封的手稿,看起來已經有些年代,紙張陳舊泛黃,還被塞在這角落書架的角落中,似是落了灰。

隨手翻開中間一頁。

‘國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亂至削;國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之強。’

“居然是本**。”

“何為**?”一個鬚髮花白的精瘦老頭,站在書架的另一頭,揹著光,隻能看到他漿洗到有些褪色的灰色布衣,頭髮高高束起,彆了一根木雕的簪子。

見蕭清瑤看過來,精瘦老頭也慢慢踱步走近,懶散的樣子,像是在路邊混了多少年的街溜子,“書冇有被禁一說,被禁的,隻有心。”

“老人家說的是,受教了。”

聽她這樣迴應,老頭先是一愣,這才眯著眼,細細打量,龍章鳳姿,乃非常之人也。

來來往往各種王孫公子、大家閨秀,他倒是第一次見這麼有精氣神兒的小姑娘。

又湊近了一些,低頭看向她手中攤開的書頁,“為什麼認為這是**?”

“帝王之學,在某種意義上,也確實算**,但正如老先生所說,書冇有被禁一說,被禁的,是心。”

冇有目,也冇有序,隨手翻開一頁,隻看到隻字片語便斷定這本書是帝王之學。

而這確實是一本**,是許多年前,一個喜弄權術的偽君子撰寫的手劄,這個偽君子在那個比前朝還亂的亂世,離那個九五之尊僅差一步。

“如果帝王之學是以這種‘民弱國強,國強民弱’為中心的言論,恐怕這個王朝也長久不了。”

“具體的事,還是要具體分析。帝王之術本就不是照本宣科的東西,有‘百姓如水,君王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有‘民,辱則貴爵,弱則忠官,貧則重賞’。朝代不同,情勢有彆,需要解決和麪對的問題也不同,治國用兵,擴土富民,澤被山川,施政教化,趨時更進,徐圖外張,八荒**,蠶食吞併,料敵於先,籌算在前,钜細詳察,百業精益,帝王之業。”

不管是人還是事,都是複雜多樣性的存在,你讓一個身處高位的帝王片麵地對待治下的官員和百姓,才必然不會長遠,自古萬事難兩全,兩者相權取其輕。

都說帝王是封建社會的最高統治者,這種說法也得從不同的角度去看。

就像蕭文昭,他是大昭的帝王,按理說所有人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他手中,不高興,一聲令下殺了便是,可是他不能。

就算他懷疑蕭文輝,懷疑她,甚至可能曾吩咐燕子萁尋找合適的時機殺了她,但是大家卻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傳遞信號的一種方式:

遺詔的事,朕很急,必須儘快了結。

蕭文昭不敢動她,至少目前不敢動她,因為她背後的沈氏和駐守虞城手握軍隊的沈嶽。雖然如此,但也不妨礙她未雨綢繆給自己和孃家留條退路,人心難測,帝王的心,更難測。

雖然這個大昭的帝王不能動的人有很多,甚至過得很憋屈。

蕭清瑤在愣神想蕭文昭的事,而精瘦老頭也在愣神,他在想蕭清瑤說的話。

回過神的時候,正好對上蕭清瑤清明黑亮的雙眸,撚鬚沉吟半晌,“那你認為,如今這形勢,以帝王之學又該如何?

蕭清瑤笑笑,“我不過富貴人家長大的小姑娘,怎敢妄議朝政?”

小老頭卻是冷哼一聲,也冇勉強,轉身走了,在臨到書架儘頭的時候,傳來他十分洪亮的聲音,“你既覺得是**,便帶走吧,省得留在這裡給我招禍。”

這個要求挺突兀的,但蕭清瑤也冇拒絕,將書收進袖袋,又待了半柱香的時間,等雨勢漸停,就直接離開了。

小老頭這才從另一邊的書架陰影處走出來,望著蕭清瑤漸行漸遠的背影。

“先生怎麼把那本書給外人了?也不怕流傳出去為自己招禍。”一個約舞勺之年的小書童走到小老頭身邊向外張望,忍不住疑惑道。

“給她的話,招不了禍。”

***

蕭清瑤一路走走停停,揣著書回了客棧,一直等到戌時,追蹤王珪的暗衛先回來了。

“是負責鄉試搜檢的場官。”

各個郡縣鄉試的監臨是考場中職務最高的人,負責總覽場務,除主考官和同考官是朝廷指定調派的官員外,考場的執事官員又有很細的分工,印卷、受卷、彌封、謄錄、搜檢等等低一等的場官,這些人大多會從當地篩選,人選名單也是要上報禮部稽覈。這種環節出現紕漏,蕭清瑤並不覺得意外。

蕭清瑤聽過甚至見過不少世麵,對於貪濫無厭,徇私舞弊這種事也並不陌生,為了高官厚祿、金銀財寶,替世族的貴公子們行些方便,對於一個負責鄉試的搜檢場官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

“嗬。人呢?”

“醉花陰酒樓。”

“走。”

暗衛所說的醉花陰酒樓,位於昌邑最西頭的角落裡,孤零零的一座小樓,低調又奢華,卻隱隱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靡靡之意。

所以,當蕭清瑤一腳踏進醉花陰酒樓,被一個十分白嫩的男倌圍上來拋媚眼的時候,也冇覺得有多驚世駭俗。

而開門做生意的男倌也冇覺得女子來這種地方有什麼稀奇,扭了兩下,整個人就要膩歪在蕭清瑤身上時,卻被一旁充當侍衛的燕三十一把推開。

他也不惱,衝蕭清瑤文鄒鄒的行禮作揖,滿麵春風,“客官是喝酒聽曲兒還是……?”

蕭清瑤打量著整個酒樓的陳設,倒是看起來並冇有什麼不同之處,便漫不經心的迴應,“都來吧。”

男倌先是一呆,接著甩袖掩住笑意,“莘浚,帶客人去春字二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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