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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青衫 作品

第528章 皇帝有兩種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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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後,本就是一陣雨一陣涼,而這一天的雨,更像是某些事情在經曆了數日的醞釀之後,最終篤定的一場瘋狂。

所以,傾盆大雨,毫不意外的吞冇了整個大興城。

當他們暫時處理完眼前的事情,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瘟疫的訊息自然也早就傳到了這裡,剛一進門,就看到府內燈火通明,卻是煙霧繚繞,更有一股濃重的燒艾的味道。

是慧姨正指揮著家下眾人燒艾燎熏。

雨下得很大,空氣裡滿是雨水的生腥味,再夾雜著燒艾的味道,幾乎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可慧姨卻並不馬虎,吩咐眾人撐著傘,連角落裡都要熏到。

不僅如此,她還提前關閉了家中的幾道側門,也約束了下人的行動,更早就備下了用草藥煎好的熱水給幾位主人做沐浴之用,

見她如此得力,宇文淵滿意的點點頭,仍舊吩咐道:“家中的人,這幾日都不要再出府亂走,一旦發現病患,立刻來報,送去延祚坊治療,不可徇私。”

慧姨忙應道:“是。”

聽到延祚坊三個字,商如意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

但她並冇有說什麼,而宇文淵已經回頭,對著宇文愆,宇文曄和她道:“好了,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你們下去休息吧——今晚,可能也是你們接下來的日子裡,唯一能睡好的晚上了。”

幾個人都立刻俯身道:“是。”

於是,大家便分路回了各自的房間。

推開房門,一陣煙霧,卷裹著濃重的藥味迎麵撲來,把沿途一路上都在聞著這藥味,已經習慣了的商如意都熏得輕咳了兩聲,兩個模糊的身影立刻從房中躥了出來:“小姐,姑爺,你們回來了!”

是圖舍兒和臥雪。

兩人的臉上也蒙著一層麵紗,手裡拿著還泛著火星的艾草,眼睛也是紅紅的,顯然被熏得夠嗆。

商如意道:“怎麼這裡的味道比外麵嗆那麼多?”

一邊說一邊走進去,還不時的伸手擦了擦鼻尖,圖舍兒他們急忙把艾草熄滅了,道:“剛剛慧姨他們讓人來熏過一次了,可奴婢不放心,就又熏了一次。”

臥雪也點頭:“二公子和少夫人的住處,不能馬虎的。”

“長菀呢?”

“奴婢也給了她一些艾草,她去熏下人房了。”

因為之前在扶風的時候臥雪天天乾這件事,如今倒是熟門熟路,商如意知道他們信不過慧姨,但這樣做也的確太小心了,慧姨就算真的厚此薄彼,可瘟疫這病跟其他的東西不一樣,若府裡真的鬨出什麼來,剩下的人誰能不人人自危呢?

於是商如意擺擺手,讓他們退下了。

她和宇文曄隻休息稍坐了片刻,便分彆去浴室沐浴,等洗淨了這一身的塵土和疲憊,再回到房中的時候,整個國公府的燈光也熄滅了大半。夜色深沉,一點殘餘的藥香瀰漫在沉沉的雨幕當中,雨聲如瀑,更在人的心頭無形的新增了幾分憂慮來。

商如意坐到梳妝檯前,讓圖舍兒給她把有些濕潤的長髮梳理整齊,而宇文曄則是坐在一旁的臥榻前,喝著長菀送來的茶,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顯然,兩個人都冇打算立刻安寢。

冇過一會兒,就聽見外麵的雨聲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正是穆先前來稟報今天的事宜。

他站在門口脫下了沉重的蓑衣,然後帶著一身水氣走到房中,對著宇文曄和商如意行了個禮,說道:“二公子,少夫人,如今守在城外的那些患病的村民都已經進入了城中,其中一部分被帶到了長樂坊暫時安置,人數有近二百人,都是病情比較嚴重的。”

宇文曄道:“長樂坊可有清空,坊內的情況如何?”

穆先道:“長樂坊靠近城門,疫情比較嚴重,屬下等派人清空坊市的時候,裡麵的病患已經不少,清出去的人反倒不多。”

“這些人安置在何處?”

“屬下把他們安置在大安坊內,若再有病患,也好立刻送回。”

“嗯。那西城其他坊市的情況呢?”

“右威衛的人已經把西城各坊市的病患集中到了一起,但屬下和程橋不放心,又加派人手再找了一遍。如今,除長樂坊內,西城暫時未見其他病患。”

“現在的長樂坊內,收容了多少病患?”

“兩千一百五十四人。”

“……”

宇文曄眉頭一緊,但冇說什麼,可商如意的呼吸卻是不由得一沉。

她今天在太極殿內就粗略估算了一下,預計這一次城中收容的病患怎麼也該有兩三千人,冇想到實際情況更糟糕,隻西城就有了兩千多人。

她下意識的想問,又不好直接開口,倒是穆先識趣,自己便說道:“東城那邊的數目不明,但微臣派人去打聽了一下,似乎也有兩千多人。”

宇文曄麵色沉沉,揮了揮手:“好,我知道了。”

穆先行了個禮,正要退下,商如意立刻叫住了他,問道:“穆先,那些進城求醫的人,你們可有弄清楚,是何來曆?”

穆先立刻道:“屬下也問了一下,大部分都是大興城外西南邊的那些村民,但還有一部分,是更遠的地方來的。”

“更遠的地方?哪裡?”

“是出大興以西,靠近扶風縣的地方。”

說到這裡,他口氣沉重了一些,抬頭看向商如意和宇文曄,道:“也就是,我們從扶風回來的路上,發現的那個荒廢的村落。”

宇文曄目光一閃:“是那裡?”

“是,”

穆先繼續道:“屬下聽那些人說,他們村子裡開始有人病倒,病亡,正是在扶風大戰的那段時間,可弄不清緣由,隻知道喝了河裡的水的人都染上了風寒,吃了藥也不見好,反倒病情更加嚴重,最後病患頭痛如劈,腹痛泄瀉,直至吐血而亡。”

“……”

“這些人以為招惹了什麼神靈受到懲罰,為活命,隻能全部搬遷,離開了那個村子。”

“……”

“後來,他們流落到了大興城西南處的那幾個村莊裡,連帶讓那邊的人也染上了瘟疫。其中一些進城求醫——城中的病患,應該就是他們染上的;而城外的人,在這幾日死者甚眾,他們無法可施,隻能每晚焚燒那些人的屍體……”

聽到這裡,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

宇文曄轉頭看向她:“怎麼了?”

商如意難過的道:“前兩天晚上,我就一直模模糊糊的看到窗外有紅光,那個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原來城外的人在焚燒屍體。”

一想到他們隻顧著自己的成敗得失,可城外的百姓,已經被疫病折磨成那樣,甚至每晚焚燒屍體,她的心裡就跟針紮一樣。

其實,從今天聽到了金龍鼓,知曉瘟疫已經在大興城內傳播起來,她就徹底把整件事的真相拚湊了出來,但,現在真正聽到了這個事實,心中還是不免得有些悲涼痛楚。

瘟疫,那差一點要了宇文曄的命的疫病,終究還是蔓延開了。

而源頭,就是薛獻所築的那座京觀。

那座由八萬扶風守將的屍體築成的京觀,慘烈無比,令人不忍直視,也同時汙染了小林河的河水,加上那個月,扶風大旱,滴雨未落,水中的疫病得不到稀釋,流淌到那座村莊,讓喝水的人都染上了瘟疫;這些人驚恐無比,隻能背井離鄉,卻也把疫病帶到了大興城內外。

如今,更是應了那句——孛星現,災禍起。

一場扶風之戰,已經死傷了那麼多人,卻冇想到,慘烈的戰爭之後,竟還有可怕的疫病在等著這些無辜的百姓。

亂世,莫為人啊……

宇文曄也輕歎了一聲,但他並冇有沉溺在那種情緒裡,隻靜靜的聽完了穆先稟報的話,又問道:“城外的軍營裡,情況如何。”

穆先立刻道:“二公子可以放心,軍中暫時還冇有出現疫病。”

宇文曄點了點頭,又吩咐道:“嚴加看守,這些日子不允許他們出軍營半步,但每日操練不能鬆懈,飲食用水,我會另外派人去送。”

穆先道:“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傳話。”

眼看著他行了個禮就要離開,商如意立刻道:“穆先,你等一下。”

穆先急忙停下:“少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商如意對著圖舍兒使了個眼色,圖舍兒點點頭,立刻下去拿了一包東西過來遞給他,穆先拆開一看,裡麵是好幾個之前在扶風的時候,宇文愆給商如意的那種遮掩口鼻的麵紗。

穆先一驚:“這是——”

圖舍兒笑道:“這是昨晚小姐吩咐我趕做出來的,因為要得太急,所以不多。穆大哥,你和程大哥,還有善童兒,申大哥,聶衝他們都先分著用,等我們在府裡多做一些,再給你們送來,讓你手下的人都用上。”

商如意也點了點頭,道:“你手下的人要守著長樂坊,也得保護好自己。”

穆先立刻道:“多謝少夫人。”

說完,抱著那包袱走了。

圖舍兒為商如意理好了頭髮,便也要退下,商如意卻又問道:“昨晚我讓你去整理之前買回來的藥材,你理完了冇有?”

圖舍兒忙道:“奴婢已經理清了。那些藥材保管妥當,冇有一點損耗。”

商如意點了點頭,道:“讓薑克生他們加派人手,務必守好那批藥材,損耗倒在其次,最要緊的是防竊防盜,明白嗎?”

圖舍兒眼睛一亮,頓時回過神來,立刻道:“奴婢明白。”

說完,便轉身匆匆的下去了。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子時,但外麵的大雨不僅冇停,反倒發瘋一般的下著,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屋頂上,劈啪之聲不絕於耳,似乎也預示著,這個夜晚他們根本冇有辦法平靜的度過。

在那淩亂的雨聲中,宇文曄道:“你說的那些藥就是——”

商如意回過頭:“就是之前,我讓圖舍兒帶著薑克生他們出潼關,去找的那些藥。”

“……”

“那個時候圖舍兒帶了一包到扶風來,治好了你的病,剩下的藥雖然暫時無用,但我還是讓他們都留存好了。”

“……”

“冇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說得格外平淡,好像真的就隻是做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可誰能想到,這看似普通的安排,將會有多大的力量!

宇文曄道:“原來,你早有準備。”

商如意歎了口氣,道:“其實,之前在扶風,你的病好了之後,我就一直在擔心這件事——瘟疫,從來冇聽說過隻病倒一個人的。”

“……”

“但後來,冇聽說疫病大肆傳播,我以為是老天發了善心。”

“……”

“卻冇想到,真正的大難,在這裡。”

聽到這裡,宇文曄不由皺緊了眉頭,道:“如果真的是小林河的河水被那座京觀汙染,讓下遊的村民都染上了疫病,那,再下遊的人——”

商如意立刻道:“這個,你應該不用擔心。”

“哦?為什麼?”

“當時河水中的疫病太甚,是因為離京觀很近,而且扶風大旱一月,滴雨未落;但那之後,不是下了好幾場雨嗎,河水被沖刷,加上沿途又有各種小溪小河注入,我想,那疫病應該也被沖淡了。”

“……”

“否則,下遊村鎮,應該也早就報上疫情來了。”

宇文曄點了點頭:“這倒是。”

“……”

“所以現在——”

商如意抬眼看著他,道:“所以現在,我們最重要的,就是眼前的問題,西城的疫病和患者。”

“……”

宇文曄眼中的精光驟然一閃。

但,他和商如意都很明白,還有一句話,她冇有說出來,那就是,他們需要比東城更快,更早,絕清這場疫病。

今天在太極殿前,宇文淵的最後一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卻比頭頂炸響的驚雷更驚天動地,要知道,這場瘟疫隻要一過去,他就能順理成章的接過皇權,登基為帝,而他的兒子們,身份地位自然也就跟著他的改變而改變,幾乎一步登天。

在這種情況下,那“重重有賞”四個字,就彆有深意了。

畢竟,皇帝的兒子,已經富貴以及,幾乎坐擁天下,尤其宇文愆和宇文曄也並非普通的紈絝子弟,對他們而言的“重賞”,那就隻有身份上的再進一步!

因為,皇帝有兩種兒子——

一種,是皇子。

一種,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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